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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命,却易如反掌。”
寿帐微微摇晃。
那汉子也僵在那里。
厅里的人都能感觉到那汉子的冷汗正自后颈滑落背脊。
──那汉子的武功,已高到骇人听闻的地步了,他可以以寸余短针发出丈余剑气,可是他现在显然感到畏惧。
──因为有更可畏怖的敌手。
敌手在哪里?
──谁是敌手?
──敌手是谁?
就在这时,倏地,掠起一道人影,以极迅疾的速度,已掠入寿帐之后!
这人掠入寿帐之前,还高呼了一声:“我替你把他揪出来!”
──那汉子急得大喝一声:“别……”
他已来不及喝止。
只有出手制止。
掠入帐后的人当然就是方恨少。
他在制住任劳任怨的同时已解开方恨少的穴道。
──早知方恨少如此莽撞,他就先不替他解穴了!
他当方恨少是他的朋友。
他当然不想见到朋友死。
尤其不愿见到朋友为他送命。
所以他要全力挽救。
霎时间,他把任劳、任怨都一齐往寿帐里推了进去。
他知道寿帐后有极强大的敌人。
他没有战胜的把握。
但他只有行险一试。
因为除此之外,已别无良策。
──这都是形势使然!
“势”必要他动手,“势”使他出剑,“势”成他非舍弃手上的两个人质不可!
帐后的是什么人,竟能使“天衣有缝”未出手前已失了势?
这电光火石间,方恨少、任劳、任怨同时“冲”入帐后。
不同的是:方恨少是自己掠进去的。
任劳和任怨是被“推”进去的。
同时间,“天衣有缝”的双针交错,锐气疾射,破空而出!
“气剑”!
寿帐已成碎片。
漫天红絮飘飞。
就在这一瞬间,“天衣有缝”感觉到三件事情,而且几乎是在同时发生的:
一,寿帐后的杀气,已经遽然地、毫无迹象地、奇迹般地消失了。
二,杀气忽然到了背后。就在他的背后,杀气的转移、凝聚、发生,几乎都是在一瞬间里形成的。
三,惊呼,背后群豪的惊叫。
然后他只感觉到一件事。
剑气。
一种势所必杀的剑气!
第二十八章 气剑·势剑
敌人竟在背后!
敌人原来是在后面!
自己的“气剑”完全空发!
对方未出剑前已完全占了先势!
──这是什么剑术?
──这是什么剑法?
──这是什么剑?
“天衣有缝”不回头,他已来不及回头。
他整个人全力全身全心全意全神全速向前飞扑而出。
他的双针自左右胁下一齐交错回刺。
剑气暴长。
剑气暴射!
然后他一直冲出去,八尺、九尺、十尺、丈一、丈二、丈三……之后似要停下来,但仍多走了几步,看似已稳了下来,但仍晃了晃,才定了下来,却又往前踏了一步。
但他始终没有回头。
这时候,在他背后的人群里,有一个灰色的影子,站了起来。
那灰影子徐徐地站了起来。
这人一站起来,初以为他颇高,待他完全站立了之后,骨节似乎才一路搭上去一般,其实不单是很高,简直是个非常高的人。
不但高。
而且瘦。
脸目阴森而冷。
任何人看了他一眼,都不想再看第二眼。
因为寒。
他的存在,令在席数百雄豪,都感到不寒而栗。
独是“天衣有缝”,他没有回头。
高瘦个子手上没有武器。
只有一个包袱。
一个又老又旧又黄又破的包袱。
像一堆垃圾。
这包袱原来是挂在他肩膀上的,现在已卸了下来,拿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瘦长有力,十分干净。
──当你看到这样的一双手,你简直不能置信,这对手的主人竟是这个样子!
──就好像鬼魅一般的寒魂!
这个人竟似没生命似的,连灵魂也结成了冰。
可是就在刚才的刹那之间,他发出了无匹锐烈的剑气!
剑气之盛,足以掠夺一千条蓬勃的生命!
剑气是透过那包袱发出来的。
目睹的人都不会忘记:在发剑的一刹那间,高瘦汉子手上拿的不是这样一个又老又黄又破又旧的包袱,而是太阳!
千个太阳!
在手里。
“天衣有缝”的双针回刺,剑气暴射,但瘦长个子双腿一弹,连膝盖也不曾曲折过,便把两名中了“恙”的汉子踢了起来,替他挡了两剑。
“天衣有缝”知道他的“气剑”并没有命中。
而他已经中了对方的“势剑”。
──也只有“势剑”,才能一出手,便掠夺了他的先手,占了先势,破了他的“气剑”!
对方一直都在宴中,可是深藏不露,自己居然察觉不出来。
对方又把煞气转移入寿帐之后,引开自已的注意力,而在背后一击得手!
他虽然没有回头,但已知道来者是谁。
他一直想会会这个人。
他知道自己只要还在京城,迟早都会遇上这个人。
迟早都会跟他一较高下。
──没想到,却在此情此境下遇上。
──而且一上来,自己就受了伤!
重伤!
“天衣有缝”仍然没有回头。他只闷闷地哼了哼,问道:“‘天下第七’?”
“天下第七”道:“遇上我,你认命吧!”
“天衣有缝”又问道:“咱们有冤?”
“天下第七”道:“无冤。”
“天衣有缝”道:“有仇?”
“天下第七”道:“无仇。”
“天衣有缝”道:“你却处心积虑,在此伏击我?”
“天下第七”道:“这五个月来,我已跟踪了你七十三次,有廿五次想要动手,但都没有真的下手,你可知道为的是什么?”
“天衣有缝”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可怕的杀气,一直紧随不去,原来就是你。”
“天下第七”道:“因为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天衣有缝”苦笑,鲜血一直自他唇角淌落,“你一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我对你的‘气剑’,一直以来,都没有绝对的取胜的把握。”
“可是,今天却教你给逮着机会了。”
“既然你是“天衣有缝”,今天你的大意失神,算是机会难逢。”
“天衣有缝”长叹,硬生生吞下一口刚涌上来的鲜血,“既然咱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非杀我不可?”
“两个理由。”
“愿闻其详。”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我要杀你,你就得死,你死得明不明白关我何事?”“天下第七”这样说着,忽而,他双目里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
一种说不出的神色。
──一向森冷如冰焰的眼神,忽然转为一种英雄痛惜的眼色,而这种眼色,又是在看另一个英雄时才会孕生的。
“因为是你,我也不想你死得不明不白,”“天下第七”接道,“第一个原因,便是因为你就是‘天衣有缝’!”
“天衣有缝”惨笑道:“莫不是我的外号也有个‘天’字,这就开罪了你不成?”
“天下第七”肃然道:“因为‘天衣有缝’是‘大嵩阳手’,温晚手上第一爱将,要杀温嵩阳,先杀许天衣。”
“天衣有缝”呛咳起来,咳一声,一口血,好不容易才能说话:“你……要杀温大人?”
“天下第七”不答,只道:“第二个原因,也因你是‘天衣有缝’。”
“天衣有缝”苦笑道:“这次又犯着你什么了?”
“天下第七”道:“谁都知道‘天衣有缝’爱上了温家大小姐,温柔。”
“天衣有缝”忽然激动了起来:“胡说!”
“天下第七”道:“可是,要杀温晚,温柔是势在必得的,要不然,谁也难以将温嵩阳自他的老巢里引出来!”
“天衣有缝”怒道:“你们……”
“天下第七”道:“只要温柔落在我们的手里,不怕温嵩阳飞得上天!”
“天衣有缝”震怒得全身都激抖了起来,“卑鄙!”
“天下第七”淡然道:“杀人并不卑鄙,武林中已成名的人物,莫不曾被人杀过、杀过人?”
“天衣有缝”愤怒地道:“枉你是成名人物,杀人却用这种卑鄙手段!”
“天下第七”全无怒意,道:“我只要把温老头儿引出窝来,再与之对决,谁说这就是卑鄙!”
“天衣有缝”道:“可是,你却下‘恙’……”
“天下第七”截道:“下‘恙’是任劳、任怨他们的事,与我无关,我只负责除掉你,因为你一直在明在暗,保护温柔,使我们的人无法下手。在雪桥上你放飞针助王小石,为的也是救护温柔。‘六分半堂’虽想重用你,可是你志不在此,你只为要把温柔送出京城。”
他阴寒的脸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神色,“你来京城的目的,其实也可以说大部分是为了温柔。”
“天衣有缝”还不曾回头。
要是他回头,一定会觉得很奇怪:
“天下第七”怎会说着说着,便有了这样子的神情。
这种神情跟一向阴冷、森寒、傲慢、残酷、无情的他完全不调和。
──一个多情善妒的年轻男子,或许才会偶尔出现这种表情。
也许“天衣有缝”也在语音中听出什么来了吧!但他始终没有回头。
“天下第七”脸上的那种神情,也一闪而逝。
可是“天衣有缝”却笑了,他笑一声,咯一口血,喘一口气,又笑一声:“我知道了……”
“天下第七”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
“天衣有缝”笑得很痛苦,他一直背着“天下第七”,然而却仍向着不少在座的受制于“恙”的江湖汉子,谁都可以看出他笑得好像也很痛快。
“我知道你是谁了……”“天衣有缝”笑。
“我一直在查一个人……”“天下第七”道。
“天衣有缝”咯血。
“我知道你做过的事了……”“天衣有缝”喘息。
“天下第七”恨恨地紧盯着“天衣有缝”的背影。
──当一个人这样牢盯着另一个人的背影时,你可以感觉得出来,他不会再让对方有活下去的机会。
忽闻“啊哈”一声,一个人笑吟吟地走了前来,正是刚才在寿帐后扑了个空的方恨少。
他在寿帐后扑了个空,忽见任劳、任怨也掠了进来,以为他们要对他出手,马上警戒防御,不料这两人却跌了个饿狗抢屎,方恨少这下全出意外,一时倒笑得忘了向他们出手。
任劳、任怨狼狈爬起,却见“天下第七”已现身出手。
──既然“天下第七”已然出手,大局已定,他们也不急着去收拾这书呆子方恨少!
方恨少听得“天下第七”和“天衣有缝”的几句对话,泰半都似懂非懂。
他只知道“天衣有缝”练的是“气剑”,而“天下第七”使的是“势剑”,刚才似是“气剑”与“势剑”拼了一招,还不知道是谁中了剑。
他忽发奇想:听闻王小石使的是“仁剑”,而“金风细雨楼”里,还有个善使“无剑”之剑的郭东神,据说洛阳温晚还精通“境剑”──要是这五大剑在一起拼一拼,那可热闹了!
他这般一想,又奋悦了起来。
──仿佛生命的前面,还有着许多刺激而好玩的景象,等着他去浏览观赏。
所以他自作聪明地接道:“‘恙’既是这两个姓任的老妖怪和小妖怪下的,那么,收拾这干江湖好汉,便是刑部的馊主意了?”
“天下第七”没有回答。
他看也不看方恨少一眼。
他根本没有把方恨少看在眼里。
他杀机已动。
他的对手仍在。
──在这里,数百人中,只有眼前这个着了他一剑的人才配称是他的敌人!
“天下第七”不答,可是这话是当着群雄面前问到节骨眼上去的,任劳、任怨可不能不说话。
任劳大声道:“我们不是刑部的人,绝未在刑部任职,我们的事,关刑部什么事?”
方恨少哂然道:“谁不知道你们两条摇尾狗,一直跟在朱月明身后左右。”
任劳却道:“朱刑总是我俩的朋友,难道他跟我们是朋友,我们所做所为他便要负责吗?你与‘六分半堂’狄飞惊也交过朋友,‘六分半堂’的一切都揽在身上不成?”
方恨少别的不会,倒是辩才无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物以类聚,臭味相投,谁教他是朱刑总?一个执法掌刑的人,成天跟胡作非为禽兽不如的江洋大盗在一起,这法何能服众?这刑怎能服人?”
然后他洋洋得意,还边走边说:“事实摆在眼前,你们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