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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说过:“仙凡别,入仙就不能再多『插』手事。”
……
他甚至还对那说过:“你如此行事,迟早一日……”
“迟早一日”这种,在凡是说给痛恨的仇者听的。他们从不是仇,但他居然说过那么重的,只是为让对听下那些道理。
而如今,那些他一字一句讲过的道理,正一点一点粉碎在他手里。他这些年做下的很多事,是在违背他曾经说过的那些道理。
他见过世许多,喜欢在做下一些事之后辩解一句“是我糊涂”。但他说不出这句,因为他从来很清醒。
他清醒地看着己做着每一件事,清醒地数着己违背的每一条天理,清醒地看着己布下的那些阵局。
阵局里流淌的血、阵局里牵连的命,他看着呢。
所以百来年,从没能劝他,也没能拦他。
只是如今,在同乌行雪和萧复暄交手的刹那,他在数百年冷静的清醒中突然生出一丝不解。于是他在扑面而来的凛冽寒气中看乌行雪的眼睛,说道:“灵王所见之事决不比我少,就不曾一日觉得不公么?”
乌行雪蹙眉之时,萧复暄的长剑悍然而至!
封薛礼疾速后掠,动作之快,掀得整个雀不落雪雾当空。
他以灯挡于眉,而后一个矮身,游龙一般化为一缕长烟,瞬融于漫天雪雾里。
而乌行雪却隐约听到他的声音
封薛礼模糊的嗓音散在各处,几乎找不到一个定点。他说:“是我疏忽,灵王就算所见之事再多,如今也忘大半。”
乌行雪眸光极静,背与萧复暄相抵,刹那便扫过整个院落。
却听得封薛礼继续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否则或许你也会问一句,凭何——”
音重重落下的时候,那抹烟气已然聚那棵巨树。
但它拢去的同时,“免”字剑的剑影割破长风,不偏不倚刚好穿过那抹烟。
“少爷!!!”笑狐扑过去的时候,封薛礼显出形。
他一丝不苟的衣衫终于『乱』一些,下颔一道细长的线,血珠就顺着线朝下滑落。
笑狐立于封薛礼身边,他们四周环绕着天宿剑气,愣是不可进也不可退。
封薛礼抬手抹下颔的血,依然眉眼不动如山,他在金光剑影里平淡开口道:“曾经问过我这样的,如今巧机会,我替他问问二位……”
萧复暄手中长剑锵然楔地,肩背挺拔挡于乌行雪身前。
“他说这世但凡修行之必所求,要么求长生,要么求强体,也大慈大悲者求的是平。他说耗费百年竭尽全力飞升入仙,却忽然什么不能求。”
“说仙凡别,入仙就不能横加『插』手多之事。那么当年又何苦修行飞升呢?就为端坐在龛台,嗅着香火,旁观百年、千年而不动么?倘若如此,仙的长生与死又何分别。”
“这道理若是不对,那因为违背此等道理就受天罚的,该不该问一句凭何?”
“那些因为触犯天规屡屡被调遣的,执掌的是凄冷之地。车马匆匆行经停留的大悲谷、坟冢连天不见活的京观、只荒土和幻影百姓避之不及的不动山、终年雷霆环绕连仙迹罕至的雪池……那些地哪来香火供奉,调遣过去便是等着被打回。”
“废仙台就依着坐春风,灵王亲眼所见一定比我多得多。就没一刻觉得不公么?”
何况还神木……
封薛礼即便再能查,也不可能道得清清楚楚。但他凭借所晓的,也能猜个一二。灵王同神木因果相连,世加诸于神木之的种种祸端、层层麻烦,必然让灵王背不少苦头。
于是他说:“你平白承受着那些生死恩怨、爱恨情仇,不觉得不公么,不会问一句凭何?”
不过封薛礼没真的等乌行雪回答,毕竟一个前尘尽忘的,恐怕也不会记得那些事,然也答不出什么来。
倒是他己,在这一声声的问中已经答案。
他觉得灵王应当是不甘的,也会觉得不公,甚至问过“凭何如此”。
他静静道:“想必是的……否则堂堂灵王又为何会在三百年前从仙堕回,仙气尽丧,成邪魔。”
这说出来时,乌行雪眼眸动一下。
而最后那个字落下,萧复暄瞬到封薛礼面前。剑芒刺去的刹那,他冷冷的嗓音穿风而过:“你所言之事,同你所做之事半分关系么。”
“没。”封薛礼未做任何掩饰,“代问而已。。”
当年那问他,他答许多,天地下滔滔不绝。而如今,那些曾经回答对的已经劝服不他己。
他只是把这个问题递出去。
至于他己,已经甚所谓,因为他连对错不在意。
既然总不公,那就不用再讲什么道理。
“祸及一是错,祸及百千万也是错。是错,遑论高低。”
这条路他当年踏一步,就只能往前,退也退不回原点。
“救百千万是救,救一也是救。同样遑论高低。”
倘若这条路成,他救己想救之,也算得偿所愿。倘若没成,因果报应一并受之,那就是咎由取。
他什么想到,也什么清楚。
“救一能换得己一句甘心。”封薛礼挑着灯火,抬眸道:“救那百千万又换些什么呢?轮回一遭,谁记不得,平白受罪而已。”
他说最后几个字时,浓重的邪魔气倾泻而出。
乌行雪和萧复暄攻过去时,封薛礼陡然改路数,居然不避不挡,就要以那躯壳当头迎之。
两没料到他会突然如此,脸『色』一变,在招式临头之时强收一点攻势。
毕竟那躯壳是封家幺子封薛礼的,严格而论,也算是平白遭受的牵连。他们若是不收势,而对又全然不避,那躯壳定然会落得一个粉碎不堪的下场。
但即便这时收势,也略些晚。
眼看着乌行雪的手指已经触到对额顶,照常理来说,下一刻对便会颅骨尽碎,关窍血流如注。而他体内的灵魄也会因此而被强行剥离出一点来。
可就在那时,乌行雪忽然感受到一股反推之力。
就像一双形之手挡在封薛礼那具躯壳的命门前,与他对掌。
而古怪的是,那股反推之力与他己的气力角度一模一样,就好像那是另一个乌行雪护一下那具躯壳似的。
不仅如此,萧复暄的剑招也被那股形之力拦一下。以至于那具躯壳居然没承到半点伤。
怎么回事?!
乌行雪心生疑『惑』,却在嗅到那股护力的气息时明白过来。
那护力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是他己,或者说……是神木的味道。而之所以会这种护力,只一种可能——这具躯壳本该受到神木的祝福和庇佑,这一世应当长命百岁。
这样的,他只能想到一个……
当年被前世的萧复暄埋于神木树下的那个孩子。
****
变化往往在转瞬之。
乌行雪来不及细想,因为“封薛礼”不避不挡,等的就是那个时机——在他和萧复暄强收攻势之下,只要“封薛礼”不死,就能抓住那一瞬的空隙。
事实可证,“封薛礼”抓住。
他挑中这具躯壳就是为这一点,为乌行雪和萧复暄杀不他。如此一来,他便能攫取反杀的机会。
因为神木的关系,“封薛礼”不想对乌行雪祭出杀招。但他又得让那两顾不得他,于是那杀招便直贯萧复暄。
霎时,“封薛礼”和“储”灵魄共震之下,两边同攻。
威压顿时如群山莽岳,倾轧而来。灯火光亮如炬,一照百里。
赶过来护主的笑狐承受不住,在威压之下“噗”地跪趴在地。若不是那杀招并非冲他而去,他此时恐怕已经肝胆俱碎,在地被压成一张薄皮。
他艰难抬头,就见几乎整个雀不落陷在“火”里,他甚至听到宁怀衫的嘶声痛呼,但他什么看不到。
所一切陷落在火里,他一个也看不见。
那其实些可惜……
倘若他再前一点点,或许就能依稀看见他心心念念很久的那个少爷——那个生来便不喜欢烟味也不喜欢火,他看着、陪着长大的在躯壳里显『露』一瞬。
就在“封薛礼”的杀招贯萧复暄的时候。
那个被侵蚀很久,几乎再声息的微弱灵魄忽然挣出来,极为短暂地占据躯壳。
或许是这火光和烟味同数百年前荒野的战场几分相像,让那具微渺的灵魄感到似曾相识。
他看萧复暄和乌行雪一眼,在己反应过来之前,将祭出杀招的手收回来。
凡一旦入轮回,就不会记起一世的事,除非灵魄脱离躯壳又碰到临死前所见的场景。
所以他应当是记不得的。但或许是因为他的躯壳被旁所占,而他屈居一隅微弱得近乎要散,与濒死异,所以他居然依稀想起来。
他想起己为何讨厌火光和烟味,因为那一世他就蜷缩在那样的战场一角,在堆积如山的尸首边,被焦糊和血味淹没。
他同那个年代里的许多孤苦孩童一样,在战场哭着找寻家,在尸野中逡巡流浪,最后死在那里。
他就死在那样的战场。
他原本也该埋在那片荒野,或是同其他尸首一样被聚集埋葬去某一个全是孤魂的陌生之地。但是没……
因为他在临死前梦见爹娘来接他,下意识伸手抓一把,抓住谁的衣摆。
于是那背着一个素不相识的孩童尸体,穿过漫长的寒夜和荒野,埋在世最好的地。那里一棵极高的树,一直在落着花。
爹娘说,要记恩,于是他惦念至今。
直到这一刻,终于得偿所愿。
***
萧复暄在火光中抬眼,看见封薛礼眸光骤散又骤聚,他似乎嗅一下气息,
那双眼睛仿佛久不曾看过世,居然透着几分少年孩童的懵然。他怔一瞬,猝地收回祭出杀招的手。
那一刻,那个陌生的封薛礼穿过火光看过来,用极模糊的声音说一句。
他说:“多谢。”
说完那道身影便散,似乎已经疾疾退去。
雀不落里的火光在同一时褪淡消散,最后一抹猩红隐去时,他在余光里瞥见一抹白。
他转头朝那抹白『色』看去,就见雀不落的那棵巨树根枝多一道长长的裂口,不是“封薛礼”的阵局所致,还是才那些杀招引起的。
而他余光里瞥见的白『色』,就出现在裂口附近。
那是一抹白玉精,顺着树干蜿蜒而,正要去护住裂口。而就在那抹白『色』仿佛灵一般去包裹裂口时,他隐约听到一声极轻的响动。
那响动透着一点喑哑,但他还是依稀能分辨出来。
那是铃铛的声音。
……
那是梦铃声响。
第82章 伊始【一更】后来的他再想起那二十多……
乌行雪低看; 就自己腰上坠的小小铃铛竟然真的在晃动,仿佛对树根上流淌的白玉精有所感应似的。
那梦铃上的裂痕明明还在,尚未全然修复; 他也没有亲手摇,但梦铃就是响了。尽管只有很轻的一声,尽管透喑哑; 但它确确响了。
乌行雪其没弄明白它为何忽然作响,他此刻也顾不上弄明白了。
因为在梦铃发轻响的那一刻,他尘封的记忆骤然现松动,数不清的场景和画面纷至沓来。
那些曾经最为熟悉的记忆如海一样扑过来; 他淹没于其中; 站,看; 却带一种恍如隔世的陌生。就像一个倚坐窗边的闲散之人,翻看的是别人的本。
良久之后; 他才在涌上来的情绪中慢慢意识到; 本里的人是他自己。
后来的那一切都是以么为开始的呢……
哦; 是了。
落花山市。
***
数百之前; 还是灵王的乌行雪就误入过封家那条『乱』线。
那; 他在落花山市的封禁之地里看了数以千计的灵缚; 察觉到那些灵缚皆因萧复暄聚集,所以他改动了萧复暄的记忆; 后便了封家。
他就是在那里意识到时间不对的。
但他没能来得及斩断那条线,因为在质询完封徽铭后、在他动手之前; 他被那条『乱』线横扫了来,一并扫除的,还有他在那条线里的大半记忆。
他忘了自己进过那条『乱』线; 也忘了在封禁之地以及封家碰到的所有。甚至连怎么回的仙都,都有些模糊不清。
只记得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在坐春风里了。
坐春风跟人间相似,总是过一样的时节,有一样的时辰。后来的乌行雪对于很多事都记不大清了,却总记得那他回神时的怔愣。
时坐春风外的『色』刚有些微微的亮意,那种干净如水的青蓝从乌『色』的边透来。那时候已经是暮春了,但扫进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