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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三道长虹飞掠而来。
第二百二十章 对峙
三道长虹横贯天幕落在平台上,两男一女。
都说帝京城卧虎藏龙,到底是怎样的卧虎从龙,很难有人说个清楚。早在世宗年间的时候,青鸾卫都督府正值鼎盛。到了穆宗年间,青鸾卫都督府已经衰弱,可穆宗皇帝加封正道各宗高手,以此为依仗。再到天宝年间,形势又是一变,儒门中人成了帝京城的定海神针。
不过在玉虚斗剑结束之后,帝京城中又多出一方势力,这些人境界修为高绝,无一不是天人境的修为,少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不属于道门,也不属于儒门,好似凭空生出一般,如今依附于皇室,地位尊崇,皇室也倾力支持,予取予求。
见到了这三人之后,两位儒门先生的神色便不大好看。
旁人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他们却是知道,正是从昆仑山“玄都紫府”中逃出的伪仙。
这些伪仙刚刚脱困便目睹了儒道相争的盛况,斗剑双方精锐齐出,玉虚峰上有李道虚、龙老人、秦清、李玄都、宋政等五位长生地仙齐至,天人造化境的高手更是有两位数之多,着实把这些伪仙吓到了,所以这些伪仙离开昆仑之后竟是没敢在世间掀起什么风浪,更没想着联合起来从儒道两家之间分一杯羹,而是决定寻找一方势力暂且依附,大树底下好乘凉,最终在儒门的穿针引线之下,这些伪仙成为大魏皇室的座上宾,两者相处还算融洽。
今天来的三人,为首的是个女子,衣袂飘飘,容颜摄人,好似天仙,正是曾经与上官莞有过冲突的纳兰絮,而她身旁的白发老者,则是与蜀王有些交情的褚尊量。
至于最后一人,却是个负剑的年轻男子。既然是伪仙,必然是上了年岁的老家伙,但此人驻颜有术,仅从面相上来看,也就是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有些玩世不恭。
在这三人现身之后,在场众人知道今日之事彻底无法善了。
不过黄石元和齐佛言两人却是看出一些端倪,想要调动这些皇室座上宾,不太可能绕过太后,这三人会出现在此地,意味着太后多半是默许了此事,那么太后是什么用意?不是有风声说太后打算与李玄都议和吗?既然要议和,又为何放任唐王如此行事?难道正如隐士所料那般,这只是太后的缓兵之计?还是说太后与宗室之间出现了分歧,已经掌控不了局势?
无论是哪种情况,显然都是利好于儒门中人的,此时两人反而不着急了,他们是不愿意看到局势失控,可如果能够祸水东引,把李玄都牵扯进来,而换成他们作壁上观,那倒是乐见其成。
于是两人向后退了一步,不再多言。
兰玄霜转头望向三人,冷笑一声,“又见面了。”
那名年轻剑客微微一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以两人交谈的语气来看,显然不是初次见面,倒像是早已相识多时。
旁人不明就里,当事人们都心知肚明,他们都是来自“玄都紫府”的伪仙,只是玉虚斗剑结束之后,兰玄霜便独自离队,循着“帝释天”留下的踪迹一路去了大雪山,最终在大雪山行宫遇到了李玄都。
兰玄霜淡然道:“跪久了便不会站着了,为奴做仆的时间久了,便习惯于做奴隶。我们终于摆脱了陆吾神,你们却又做起了人家的看门狗。”
年轻剑客笑了笑,“难道你不是?”
“不一样。”兰玄霜摇了摇头,颇有些衣锦还乡见故人的意思,“人家以八百里北邙作为诚意,我得以开宗立派,你们有什么?”
年轻剑客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轻声道:“好大的手笔。”
兰玄霜继续说道:“日后道门一统,我得以位列三十六位真人,仅次于大掌教和三位大真人,四人之下而万人之上,你们又有什么?”
一直不曾开口的纳兰絮开口道:“兰玄霜,不要得意忘形。”
兰玄霜道:“好,不说这些,你们要怎样?”
褚尊量的脸色阴沉,“自然是缉拿朝廷要犯。”
兰玄霜反问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褚尊量冷笑一声,“就凭你一个人?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兰玄霜不再说话,双手结成佛门的“尊胜宝瓶印”,在她身后凝聚出一尊法相。
在她身后生出一尊法相,生有四条手臂,左右各二,身着白衣,脸庞分成两半。
左半张脸是女子面容,明艳圣洁,与白绣裳的观音法相有几分相似。左边双手,一手仍旧是拈花状,两指间的一朵彼岸花开了又谢,生死枯荣不断循环,花叶不能相见;另一手托着一只净瓶,其中插着一根柳枝,柳枝上不断有露水滴下,刚好落在彼岸花上,每一次露珠落下,便是彼岸花的一次生灭,露珠落下时,彼岸花绽放,继而枯萎,等待下一次露珠滴落,往复不休。
右半张脸却是森森骷髅,阴气弥漫,眼窝中燃烧着幽幽碧火,与皂阁宗的“白骨玄妙尊”极为相似。右边双手,一手持有不断滴血的屠刀,屠刀以白骨铸成;另一手托着一只头骨酒杯,盛满鲜血,同时也接住了白骨屠刀上滴落的鲜血,只是无论鲜血如何滴落,酒杯中的鲜血永远也不会溢出。
这尊法相正应了佛门“白骨观”中红粉骷髅的妙义,同时又保留了皂阁宗中的种种传承,可谓是玄妙至极了。
这座法相显世之后,兰玄霜的表情变得无悲无喜。
三大伪仙也露出凝重之色,他们相识多年,不说知根知底,也是彼此了解,自然知道兰玄霜已经是准备全力出手。
纳兰絮冷冷道:“兰玄霜,你我只在伯仲之间,仅仅是单打独斗,胜负尚且难料,你又如何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我们三人?”
兰玄霜并不答话,然后就听另一个女子说道:“谁说只有一人?”
话音未落,就见无边无际的彼岸花中生出重重黑色雾气,朝着三人蔓延而来,然后一名黑衣女子缓步走出雾气,丝丝缕缕的雾气还缠绕在她的身上,与黑衣一起衬得她肤色如雪。纳兰絮望向这名女子,神色微变,“是你。”
“是我。”来人正是上官莞,上次在松竹馆,她与纳兰絮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并非什么善缘就是了。
上官莞来到兰玄霜身旁,与她并肩而立,对纳兰絮说道:“上次没有分出胜负,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看看谁高谁低。”
说话间,上官莞的右手中出现一柄长剑,此剑甚是奇怪,一面是黑,一面是白,对应阴阳,在剑锷的位置则是一个阴阳双鱼。左手中出现一方小印,四四方方,上白下黑,上雕刻有烛龙,人面龙身,口中衔烛,传说烛龙在西北无日之处照明于幽阴,睁眼时普天光明,即是白天;闭眼时天昏地暗,即是黑夜,故而烛龙是为对应阴阳的神兽。
黄石元和齐佛言俱是见多识广之辈,立时认出了这两件物事的来历。
黄石元道:“这是阴阳宗的‘阴阳法剑’和‘天阳地阴烛龙印’!”
齐佛言说道:“如此年纪,又是女子,手持这两件物事,不会错了,此女正是上官莞。”
两人交谈没有刻意避讳旁人,唐王自然也听到了,脸色有些发白。
一瞬之间,便出现了两位天人造化境的大宗师,这实在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陆雁冰望向身旁的张白昼,轻声道:“你说的朋友,就是这两位吧?”
张白昼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陆雁冰是何等心思机敏之人,从上官莞的态度上已经判断出上官莞的身份,再加上她对李玄都的了解,更是隐隐猜出了她和李玄都的关系,若有所思道:“师兄好大的手笔啊,八百里北邙换来两位宗主,一位阴阳宗的宗主,一位皂阁宗的宗主,若是我能成为清微宗的宗主……这个朋友的确可以一交……”
丁策、纳兰絮、褚尊量、年轻剑客与兰玄霜、上官莞对峙,分毫不让。
在三位伪仙中,只有纳兰絮是天人造化境的修为,另外两人和丁策一般,都是天人无量境的修为,真要硬拼起来,谁也不敢说自己能够稳操胜券。
远处楼船上的天宝帝猛地将手中的“千里望”摔入湖水之中,满脸遮掩不住的怒意。
白鹿先生恍若未见,不置一词。
不过谢月印知道,白鹿先生一定对这位年轻陛下有些失望。
片刻后,天宝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怒意,沉沉开口道:“后来出现的女子是谁?”
白鹿先生心平气和道:“栖霞县主,与玄真大长公主交好。”
这正是天宝帝感到愤怒的关键所在,李玄都还未到帝京,就已经有两大高手提前来到帝京,而且还与宗室之人有关系。
这让他这个皇帝显得像个笑话。
在天宝帝看来,今天这场变故,何尝不是那个野心勃勃的清平先生在向整个朝廷彰显他的滔天权势?
天宝帝十指如钩,刺入楼船的栏杆之中,一字一字道:“今日之域中,是谁家之天下?!”
第二百二十一章 陈眠
杨天俸也在今天的众多来客之中,所以当上官莞现身的时候,他只觉得两股战战,脸色更是苍白。不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他公子哥也好不到哪里去,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唐王更是没有意料到今日的局面,脸色难看得紧,有心向两位儒门先生求助,可刚才是他亲口说了不必两位先生出手,又不好转眼就自打脸面。
至于黄石元和齐佛言,自恃身份,既然是唐王说了不必他们插手,他们便绝不会主动插手此事,否则倒显得他们是唐王的属下了,儒门的超然何在?
于是两位儒门先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打定主意做个旁观之人。
到了此时,此地的动静也终于惊动了帝京城中的其他人,又有人向这边赶来。
夜空中,飞剑如虹,破空之声,清越如龙吟虎啸。
御剑之人,身着白色锦衣,以金冠束发,携带佩剑被雕琢成一条金龙的模样,剑首即是龙首,剑首上镶嵌了一颗金色宝珠,如画龙点睛,剑首下方的剑柄是龙颈和部分龙身,细密的鳞片代替了通常用来缠绕剑柄的金属丝线,然后是剑锷,被雕琢成了两只龙爪的样子。剑上有龙吟之声,震人心神,仿佛有真龙降临,巨大的龙威让所有凡人心生畏惧。
此人飘然落地,站在丁策身旁。
丁策抱拳道:“三先生。”
来人正是李元婴,虽然他只是天人无量境的修为,但高居太玄榜上,又有佩剑“应帝王”,实在非同小可,随着他的出现,对峙双方的强弱瞬间变得不平衡起来。
李元婴对丁策点头示意之后,将目光转向陆雁冰,“冰雁,你来帝京做什么?”
过去李元婴当权的时候,陆雁冰对这位三师兄自然是毕恭毕敬,如今李元婴失势了,她可不会客气,否则便是白瞎了她的“墙头草”外号,故作惊讶道:“难道三师兄不知道么?四师兄要来帝京城了,我来打个前站,恭候四师兄大驾光临。”
李元婴脸皮微微一跳,“原来是他要来,好大的架子呀,我还以为是师父他老人家要来帝京。”
陆雁冰道:“师父是李家的家主,四师兄是未来的家主,没什么两样。”
一瞬间,李元婴的身上爆发出强烈的杀气,直逼陆雁冰。
陆雁冰被李元婴的杀气所慑,脸色微微发白。
“李家的家主。”李元婴轻声道,“这天下的家族,从来都是长子继承家业,什么时候成了次子继承家业?”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到底姓陆不姓李,说错了话,我这就向师兄赔罪。”陆雁冰呵呵一笑,“可我听说师父把‘三宝如意’交给了秦大小姐,我寻思着师父做事从来都有深意,这莫不是他老人家暗示要把衣钵传给四师兄,现在看来是我领会错了师父的意思。三师兄要问这个罪,我认了就是。”
“你的命好啊,虽然不是师父亲自养大,但却是跟着二师兄和老四一起长大,二师兄和老四都
护着你,我哪里敢问你的罪?”李元婴反而是慢慢收敛了自己的杀气,面无表情道,“你如今站在老四那边,春风得意,也在情理之中。可我要奉劝你一句,老四的心太大,当心步子迈大了伤着胯,天宝二年的前车之鉴不远,谁能笑到最后还说不定呢。”
陆雁冰故作讶然道:“三师兄这话我倒真是听不懂了,四师兄的步子怎么就迈得太大了?整合道门,这是老天师、师父、秦先生以及各宗宗主共同商议后决定下来的。玉虚斗剑,是师父亲自主持的。便是今日上京,那也是化干戈为玉帛,怎么又扯到天宝二年的帝京之变了?四师兄多少年不曾踏足帝京,这议和的风声总不是从四师兄那里流传出来的。”
“李玄都到底打量了什么心思,只怕已经是路人皆知!”李元婴终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