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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沉默着将一壶酒喝尽,李玄都问道:“我没能救出听潮公,现在我打算她的遗孤送到玄女宗去,不知青雀兄意下如何。”
张鸾山道:“说句紫府可能不太爱听的话语,我这次救人,要的仅仅是周听潮一人而已,至于他的妻女,却是无关紧要,既然周听潮已经死了,那么他的遗孤如何安排,便有劳紫府费心了。”
李玄都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做大事的人总是不把小人物的生死放在心上,其实小人物也是如此,哪个不是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谁也不要笑话谁便是了,就算是李玄都,如果不是与小丫头投缘,也不会将一个萍水相逢之人的生死太过放在心上。
这就是人之劣根性,利己,贪生,欺软怕硬。而能够不被这些所左右的人,不是圣人,便是英雄。
喝完了酒,张鸾山起身告辞离去。
过了不久,玉清宁带着小丫头回来了,不过没有宫官的身影,想来是跟随张鸾山一起走了。
玉清宁没有问李玄都和张鸾山究竟谈了什么,只是问道:“淑宁的事情怎么样了?”
李玄都望着一大一小两名女子:“自然是答应了,否则还能怎样,他张青雀可不是会带个孩子在身边的人。”
玉清宁点点头,心情舒缓许多。
她这次来见李玄都,主要有两个目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把那张“五?耪娴ぁ钡牡し胶脱?袼杞坏嚼钚?嫉氖种校?诙?瞿康脑蚴谴永钚?忌肀呓幼咧苁缒??缃裾饬郊?露加辛俗怕洌??菜闶欠畔铝诵耐飞系牧娇槭?贰
这时候,李玄都重复了一句无甚新意却又说尽了道理的大话:“什么是江湖?江湖不止是刀光剑影,还有人情世故,任你多高的境界修为,真能跳得出去?跳不出去的的。只要是人,还未曾灭情绝性,就跳不出去。”
说到这儿,他自嘲一笑,转头望向玉清宁,问道:“对了,你的眼睛怎么样了?”
玉清宁犹豫了一下,伸手解下眼上蒙着的黑纱,露出一双黯淡无神的眼眸。
这双眼眸之所以会瞎,是拜李玄都的剑气所致,而且是极为高明的剑气,没有伤及血肉,乍一看来,这双眼眸还是完好无损,只是像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可实际上,剑气已经渗入其中,彻底灭绝了其中的所有生机。
玉清宁说道:“想要恢复如初,恐怕很难,不过我也已经习惯,最开始几年是靠着听音辨位,后来又从苏霭筠那里学了一门‘心眼’的手段,据她所说,这门手段很难练成,因为五色令人目盲,双眼反倒是‘心眼’的阻碍,不过也许是因为我双眼已盲的缘故,倒是很轻松就练成,练成之后,以神念观人,更甚双眼。”
李玄都闻言之后,有些歉疚。
不管玉清宁的语气如何轻描淡写,也不管所谓的“心眼”如何玄妙,双眼瞎了就是瞎了,虽然李玄都不知道以“心眼”观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肯定不会与真正的双眼一样,所以失去了就是失去了,难以挽回。
所谓“心眼”,其实是从“他心通”中衍生出的一门神通,所以玉清宁虽是目不能视,但能察觉到人心所动,不由摇头笑道:“紫府不必为此而自责,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许这目盲之祸,正是我日后的造化之机。”
既然玉清宁已经是如此说了,李玄都也不是那矫情扭捏之人,便不再提此事,转而问道:“淑宁交给你之后,我便要去见颜玄机,说不定也要见一见那苏云?l,不知你是否同去?”
玉清宁摇头道:“现在于我而言,淑宁师妹才是头等大事,我会立刻带淑宁师妹返回玉女山去见师父。”
周淑宁一脸遮掩不住的黯然神伤。
李玄都站起身,望着小丫头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沈霜眉、颜飞卿、胡良他们先后因为各种原因离去,现在轮到我了,就像你跟胡良说的那样,江湖之大,我们日后再会。”
小丫头轻咬着嘴唇,泫然欲泣,委屈极了。
李玄都稍稍加重了语气:“丫头,你要记着,江湖相信刀剑,不相信眼泪,收起你的眼泪。”
小丫头听到这话,猛地吸了吸鼻子,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愣是没有流下来。
李玄都这才对着小丫头笑道:“这就对了。”
玉清宁轻声问道:“紫府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可以来玉女山找我,清宁都会尽力相帮。”
若是以前的紫府剑仙,会直接拒绝,因为没有那个必要,玄女宗能帮的事情不用帮,需要相帮的事情玄女宗不会帮,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李玄都不再是紫府剑仙,所做的事情也不再是离经叛道之事,所以他没有拒绝,而是点了点头,应下了玉清宁的这个承诺。
然后李玄都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推门离去。
第二卷 风波难定
第一章 避暑行宫
龙门府贵为天下第一州之首府,疆域广阔,更甚于八百里洞庭,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大府。
从龙门府府城往北八百里,有一个北芒县,距离三十二峰的北邙山已经不算太远,故而此处山势起伏,已然不是平原景象,再加上地处偏僻的缘故,平日里少有外人前来,不过最近却是忽然变得热闹起来,盖因“太阴尸”之事,引得各路江湖人士纷纷而至,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此时一名老道人由南向北,从石安县经弘农县来到北芒县,又经由北芒县进入北邙山的地界。
老道人看上去已经有花甲的年纪,头发斑白,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脚上是一双磨损厉害的平头布鞋,与鹤氅云履且度牒在身的道人相较,实在是天差地别,不过道人背后还负着一柄铜钱剑,倒是品相极佳,以七七四十九颗铜钱穿成,穿绳是金丝银线编织而成,钱则是武帝年间的五铢钱。钱经万人之手流转于天下之间,故而阳气最重,越是古钱就越是如此,所以这把铜钱剑是专门用来驱邪除鬼之用,寻常鬼物阴祟之流,只消轻轻打上一下,便立时烟消云散。
除此之外,老道人还斜挎着个破旧布包,腰间别了一个古旧铜铃,不过随着老道人迈步前行,这个铜铃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好像是个“哑铃”。
老人忽然停下脚步,望向远处的起伏群山,喃喃道:“《撼龙经》有云:‘寻龙千万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若有千重锁,定有王侯居此间。’如此重的阴气,不愧是号称天下帝陵占半数的北邙山,只是阴气中又藏有煞气,看来太阴尸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
说话间老人又从布兜中取出一个罗盘,盯着罗盘边走便看,同时口中还念念有词:“山形在地星在天,星气下感祸福依。真星顿起真形了,枝叶皆是破禄随。真星虽云有三吉,三吉之余有辅弼。不知三吉不常生,百处观来无一实。走旗拖尾是真形,若出尊星形变生……”
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老人猛地停下脚步,此时他已然来到一座不知名荒山的半山腰处,他环顾四周之后,脸上流露出凝重神色,道:“不是尸气,而是鬼气,难不成这里不是太阴尸出世之地,而是另有厉鬼凶物盘踞?”
想到这儿,老道人脸上不由露出无奈之色,“虽说老道是以捉鬼为生,平日里也做了些善事,可上次给布政使大人宅邸驱鬼的钱还没结算,说起来也是气人,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都是一州藩台了,还是如此小气,让老道白白赔上十几张符篆,虽说这些符纸都是老道自己写的,但是黄纸和朱砂也是要花钱的,活该你被织造局的几个宦官欺凌,怨得了谁?”
老道人就像个市井妇人一般唠唠叨叨说着注定无人去听的话语,继续往深处行去,兜兜转转,又是走出几十里的山路。此时老道人已经可以隐隐察觉到风中、脚下土地、甚至是树木花草中弥漫而出的淡淡阴气,但始终无法找到阴气的来源,而他手中的那块罗盘则开始时灵时不灵,指针经常会疯狂旋转,老道人心知这是来到了阴气极重之地,又添几分凝重。
再往前走出大概三里左右之后,突兀出现一片茂密树林,在这个深秋时节,这片树林却是郁郁葱葱,比起夏日时的普通树林还要茂盛许多,枝叶深绿近黑,有些渗人,巨大的树冠遮蔽了阳光,再加上林中弥散的幽幽雾气,竟是使得树林之中漆黑一片,好似深夜一般,一种又似有影影绰绰晃动,让人心生惧意。
老道人驻足于林外,饶是见惯了各种诡异景象,此时额头上也微微渗出汗珠,
玄女宗有一句极为有名的话语,叫做:“少阴入老阴,老阴生少阳,少阳化玉阳,玉阳归玉阴。”说的是阴阳相生之道,还有那妙真宗的“阳神大法”,归根究底也是阴极阳生,人体为阳,魂魄为阴,魂魄出窍为阴神,以阴神受至阳至刚的雷劫洗练,如此九重之后,阴极阳生,即是阳神,堪比天上仙人。
同理,阴气本是至阴之物,草木向阳而生,除去槐、柳等几种鬼木之外,两者并不相容,若是阴气能够影响草木,使其由阳转阴,那么便说明阴气极为浓郁,已经开始由阴化阳,其中多半会孕育出了不得的凶厉之物。
就在老道人犹豫的时候,天色骤然一暗,继而有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片刻之后,雨点越来越多,雨势绵绵,虽然不大,但让山间的阴气、寒气重了许多。
老道人如何不知,金木水火土,土为中庸,木、火属阳,水、金属阴,如今下起雨来,可不就是助涨了阴气么?再者说了,这场雨也来得蹊跷,难说没有什么古怪。
老道人又是思量片刻之后,自付道:“就算当年的鬼王陵贫道都去过,还怕你这一片小小的‘鬼林’不成?”他一咬牙,径直往林内走去。
入得林中,因为树冠茂密,倒是感受不到雨丝落下,不过迎面而来的就是落叶腐败之后生出的瘴气,不过老道人早有准备,闭气凝神的同时从袖中取出一道“破瘴符”,双指捻住,念念有词。然后就见这道符篆竟自行燃烧开来,却又不伤道人的双指分毫,接着听得“砰”的一声闷响,仿佛是拔出酒葫芦木塞的声音,周围的瘴气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
老道人挥了挥手,散尽两指间的灰烬,然后沿着林间一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径,往树林深处走去。
这条小径不知何人修建,以青石板铺就,只是因为已经太多年没有人踏足的缘故,路面已经长满了青苔,走在上面,难免有些打滑。
走了大概百余步,这条青石小径戛然而止,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断头路,也就是死路。
老道人停下脚步,扫视四周,然后在一片杂草中看到了一块半掩的破败石碑。石碑已经有些年头了,半边身子被埋在地下,老道人上前拨开杂草,露出一个半字,字迹血红。
之所以要说是一个半字,因为有半个字被埋在了泥里,不过也可以辨认出露在外面的这两个字是:“避”和“暑”。
连起来便是“避暑”二字。
老道人望着这两个字,陷入沉思。
当年那位明空女帝,倒是曾经在北邙山一代建造过一座避暑行宫,周围还有三座道家名观,分别是:上清宫、中清宫、下清宫,那时候的北邙山还不像今日这般阴气森森,每逢重阳佳节,上北邙游览者络绎不绝,素有“人居朝市未解愁,请君暂向北邙游。”的典故,邙山晚眺更被誉为八景之一,每当夕阳西下,万家灯火,如同天上繁星,登阜远望,伊洛二川之胜,尽收眼底。
可是在金帐汗国攻陷前朝大晋的半壁河山时,这座行宫连同几座宫观就已经毁于战火,再加上皂阁宗趁势在北邙山构筑大阵,引万鬼入北邙,蓄养尸兵鬼卒无数,使得好好一座风水宝地的北邙山变为阴气重重的阴森鬼域,就更不会有什么游人来此,几座侥幸残存的宫观也都陆续荒废,难不成这里就是当年的避暑行宫遗址?
想到这儿,老道踏罡步斗,伸手按住石碑的顶部,运转气机往上一提,大喝一声“起。”
原本寂静无声的密林中骤然发出巨大轰隆声响。
随着石碑向上缓缓升起,整座密林的雾气也随之消散,无数树木向两旁退去,显露出一片连绵殿阁,论规模尤胜亲王府邸,只是此时破败不堪,黑暗死寂,没有半分人气。
那座石碑此时已经完全升上地面,上面果然写着“避暑行宫”四字。
第二章 一剑三寸
随着这座本该早已被毁去的避暑行宫现世,骤起阴风,仿佛是万鬼哭豪,将老道人的道袍吹得猎猎作响,也将周围的树木吹得左摇右晃。
老道人倒是不怕这种伎俩,只是有些犹豫,是否要进入这座“避暑行宫”?毕竟他是受人所托来寻太阴尸的出世之地,可不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