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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瞪大了眼睛,脸上表情彻底凝结,在他的咽喉位置出现了一道细细红线,然后有血珠从这道红线中渗出。
天空中的书生消失不见,只剩下李四一人赤着身子站在原地。
过了片刻,一阵夜风吹来,李四的头颅滚落在地,只剩下一具无头尸体站在原地。
第一百七十六章 深夜造访
李玄都和秦素在龙门府的清平园中盘桓数日之后,终于随同补天宗和忘情宗的大部队,离开龙门府,启程前往辽东。
从中州去辽东,要经过晋州和燕州,方能进入辽州境内。这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风波,几天的工夫便来到中州与晋州的边境。这一日,天色渐暗,一行人就地在野外扎营歇息。补天宗的弟子精通兵家之道,在此类事情上自有法度。李玄都身为贵客,有专门的帐篷,甚至还能分出内外两间,内里歇息,外间待客,极为精细。
入夜,李玄都并未打坐入定,而是继续参详“太平青领经”。李玄都自修为有成以来,从未在一门功法花费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可见这门大成之法的精妙所在,丝毫不逊于正一宗的“五雷天心正法”,也不愧是玄门正道之法,远胜“北斗三十六剑诀”和“太阴十三剑”这等旁门左道之法。
李玄都在参详感悟的同时,还动笔记录自己的感悟和见解,将其汇编成册。这部分是李玄都已经吃透的“太平青领经”,大体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以神魂修炼为主,可以治疗石无月的疯病,一部分是以修炼气机为主,可以助秦素早日踏足天人境。
在江湖中立足,最为可靠的还是境界修为,秦素自与李玄都相识以来,境界修为可谓是突飞猛进,虽然还未踏足天人境界,但如果重新排列少玄榜,除去李玄都和已经坠境的颜飞卿,唯有李太一能与这位四嫂相提并论,且不敢说有必胜把握。正因为如此,秦清才同意将一百万太平钱交予秦素,也是看出了李玄都的诚意。
李玄都估摸着多则一年少则月余,秦素就能晋升天人境,若是秦素今年就能晋升天人境界,因为她比李玄都小了一岁的缘故,便是近数十年来最年轻的天人境大宗师,而且还是女子之身。因为女子天生体弱的缘故,在武夫一途远逊于男子,秦素以女子之身走武夫的路子,反而能压过一众男子,固然有李玄都相助的原因,也可见其本身资质极为不俗。
想到这儿,李玄都有了片刻的走神,可惜秦素不在这儿,否则他便能体会一下红袖添香夜读书是什么感觉。李玄都又想到秦素的雪白皓腕,久不起波澜的心中竟是泛起点点涟漪,在“心湖”中扩大开来,有些痒痒的,有些蠢蠢欲动。
李玄都猛地一惊,回过神来:“我虽然不是清心寡欲的和尚道士,但对于素素从未有过这等欲念,更多还是两情相悦,今日怎会如此异常,莫不是心魔异动?”
念及于此,李玄都深吸一口气,闭目运转自己刚刚总结出来的“太平青领经”清心法门,祛除杂念,平复心境。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声音,然后就听秦不四在帐篷外说道:“李公子。”
李玄都睁开双眼,问道:“什么事?”
秦不四道:“有人来访,要见李公子。”
李玄都将自己的手稿和《太平青领经》收好,起身出了帐篷,见秦不四正站在帐篷外,问道:“什么人?人在哪里?”
秦不四道:“是个老儒生,看不清深浅,不知道是不是儒家的高人,毕竟儒家高人是少有在江湖上行走的。如今秦伯正在招待他。”
李玄都略作沉吟:“带我过去。”
秦不四领着李玄都来到一座帐篷前,掀开门帘:“李公子到了。”
此时帐篷中只有一点灯火如豆,两位老人相对端坐,其中一人正是秦不一,而另外一人是个清瘦老者,身上衣着不算豪奢锦绣,却也没有故作寒酸之态,峨冠博带,蓄有五柳长须,两鬓霜白,面容有雅气,整个人有出尘的隐士之态。
听到秦不四的话语,两名老人同时向李玄都望来,秦不一当先起身道:“李公子。”
那老人也慢慢起身,冲李玄都一拱手:“老夫宁奇,冒昧造访,还望小李先生见谅。”
李玄都脸色微微一变,道:“竟然是宁大祭酒!”
万象学宫有三位大祭酒,分别是司空道玄、宁奇、温仁,在对待李玄都一事上,三位大祭酒也分成了三派人,分别是支持李玄都的司空道玄,反对李玄都的温仁,再有就是秉持中立态度的宁大祭酒。
李玄都万万没想到宁奇竟会亲自到访,不由问道:“不知宁大祭酒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宁奇道:“老夫这几年来一直在外云游讲学,并不在万象学宫中,此番返回中州,刚好遇到了小李先生,于是冒昧拜访,还望小李先生切勿见怪才是。”
李玄都立时摇头道:“不敢不敢。”
秦不一已经退了出去,将此地留给李玄都和宁奇二人,李玄都便顺势坐到秦不一方才所坐的位置上。
关于这位大祭酒的传闻,李玄都听过许多。在三位大祭酒中,这位大祭酒最为闲云野鹤,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不在万象学宫之中。对于万象学宫中的议政风气,他不闻不问,既不赞同,也不反对。不过这位大祭酒的学问极高,因为不介入士林是非的缘故,在士林之间威望极高、名声极好,故而话语的分量很重。李玄都想要收拾山河,求得天下太平,注定绕不过号称天下正统的儒家,与儒家打交道,也多半绕不过万象学宫的三位大祭酒。此时宁大祭酒亲自到访,李玄都自是要小心对待。
宁奇说道:“小李先生的过往,老夫素有耳闻。我们读书人有立功、立言、立德三不朽之说,当年的张肃卿便是立功一道,对外驱逐鞑虏,对内鼎故革新,若是把这件大事做成了,不说开万世太平,求得百年太平还是不难。小李先生愿意襄助张肃卿,可见是认可张肃卿的理念,如今小李先生从世外重履尘世,可是要以尽前人未尽之事?”
李玄都不知虚实,没有立刻给出明确答案:“前人之路,终究是前人的路,后来人虽然会依循前行,但也未必要亦步亦趋,一步不差。”
宁奇何等阅历,立时听出了李玄都的话外之意,微微一笑:“小李先生的意思,是不完全认可张肃卿当年的做法了。”
李玄都道:“张相爷工于谋国却拙于谋身,若是此身不存,则人亡政息,欲要谋国,要先学会谋身,大约与修身治家平天下的说法类似了。”
宁奇抚须笑道:“小李先生所言有理。老夫冒昧问上一句,小李先生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李玄都沉默了,少顷说道:“朝政败坏,官场贪墨横行,外有强敌,内有内忧。朝廷暗弱已久,地方豪强纷纷坐大,已是亡国无日。”
宁奇道:“以老夫之见,亡国无日……倒也未必。不过如今天下,再不整治,的确是亡国有日。”
李玄都道:“既是整治,又当如何整治?”
宁奇微微一笑:“小李先生此去辽东,不就是已经在做了吗?”
李玄都一震:“大祭酒何出此言?”
宁奇笑道:“儿女情长,固然重要,可也不妨碍家国大事,难道小李先生此去辽东,不打算见一见那位辽东总督?还有以辽州秦氏为首为首的辽东豪强,若是小李先生能迎娶秦氏千金,那便是秦氏的女婿,都是一家人了。”
李玄都道:“大祭酒倒是消息灵通。”
宁奇摆了摆手道:“谈不上消息灵通。”
李玄都问道:“大祭酒,你此番前来见我,是想看看我李玄都是个什么样的角色?若是不甚合意,大祭酒是不是就要站在温大祭酒那边与我为难?”
宁奇摇头道:“好不容易出了个小李先生苦心孤诣地想要做些事情,为天下苍生尽一份绵薄之力,老夫若再视若仇雠,连一个小李先生都容不下,这也是万象学宫的气数尽了。”
李玄都神色稍缓,道:“是李玄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宁奇笑道:“小李先生言重,老夫此来的确是有求于小李先生。”
李玄都正色道:“大祭酒请讲。”
宁奇缓缓道:“辽东总督赵政之所以能虎踞关外,是因为在他身后有一众辽东豪强的支持,如今天下大乱,这些辽东豪强虎视天下,心心念念之诉求只有一个,那便是入关。”
李玄都道:“关外虽好,但毕竟只是一隅之地,比不得关内地域之广袤繁华,有此念想是意料之中。”
宁奇道:“可若是辽东铁骑南下,免不得又是血流成河。”
第一百七十七章 道不相同
李玄都没有说话,对于宁奇的话语,不置可否。
宁奇也不以为忤,淡淡一笑:“小李先生这是不认可老夫的话?”
李玄都道:“刀兵一起,自然是人头滚落无数,血流成河,没什么不认可的。”
宁奇问道:“那小李先生为何沉默不言?”
李玄都嘿然一声:“就算关外的辽东铁骑不曾南下入关,难道关内就不死人了?没有血流成河,却有饿殍遍野。若非流民遍地,青阳教如何得势?大祭酒可曾知悉?”
宁奇叹息一声:“老夫自是知道的。”
李玄都道:“话说到这个份上,有些话便不妨放到台面上来说。如今的朝局早已是土崩鱼烂之局,之所以能够维持,全靠着穆宗朝留下的底子,等到这个家底消耗殆尽,再难维持的时候,整个天下也就从里到外全烂掉了。而在这个过程中,衮衮诸公们便以大义之名光明正大地苦一苦百姓,剜百姓的肉,补朝廷的疮,若真能补给朝廷也就罢了,只怕还要有多半被层层盘剥,落到那些贪官墨吏和地方豪强的手中,因此而家破人亡的百姓,不知凡几,大祭酒知否?”
这次变成了宁奇沉默,过了许久,方才缓缓说道:“小李先生一番言语,可谓是振聋发聩,那么小李先生的意思是,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百姓们受数十年的盘剥之苦,不如以数年战乱换来百年太平。”
李玄都点了点头:“正是。”
宁奇不甚认同:“这些死于刀兵乱战的百姓,何其无辜。”
“难道那些死于苛政的百姓就不无辜吗?今不起刀兵亦死,起刀兵亦死,等死,死国可乎?”李玄都道:“每逢天下大变,没有不死人的,不因哪个人而改变。亦或者说大祭酒有更好的办法?是让江南豪族献出家财救济百姓?还是让朝廷推行张相爷的新政整顿吏治?”
宁奇陷入沉默之中。
李玄都继续说道:“大魏是徐家的大魏,但也是天下众生的大魏。一姓之兴亡,私也;而生民之生死,公也。我不是为了自家富贵行扶龙之事,也不是为了自家恩仇去意气用事,我只是为了求‘太平’二字,为此我曾求教于诸位贤达之士,也曾独自上下求索,可惜没有两全之法,世上多是畏威而不怀德之人,以仁和求太平则太平亡,以刀兵求太平则太平存,太平是目的,刀兵只是手段,正如佛家中人所言,以霹雳手段行菩萨心肠,便是如此了。”宁奇长叹一声:“老夫不能说小李先生是错,但也不认为小李先生是对。”
李玄都道:“我知道大祭酒的意思,无外乎是整顿吏治、抑制豪强、反对兼并,使国库充盈,继而再整军经武,御敌于外,如此可得太平。当年的张相是如此想,也是如此做的,并差一点便可成功。”
宁奇点了点头,道:“夫母诞一子,必哺育使之活;天生一人,必给食使之活。此天道之存焉,亦人道之存焉。岂有以一二人夺百人千人万人之田地使之饥寒而天道不沦人道不丧者!天道沦,人道丧,则大乱之源起。民失其田,国必失其民,国失其民则未见有不大乱而尚能存者。”
“是以失田则无民,无民则亡国,此乃至理。”李玄都道:“大祭酒的道理是对的,只是知易行难。就像一栋房屋,如果只是瓦片残破,那还能修补,如果梁柱已经朽烂,再想修补可就难了。与其抱残守缺,倒不如另起炉灶,重新建造一座新的房屋,不但梁柱崭新坚固,而且不必再去修补瓦片。”
宁奇反问道:“小李先生认为辽东豪强是一座崭新的房屋,会比如今的朝廷更好?”
“我没有这样说。”李玄都否认道:“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诚如大祭酒所言,我此去辽东,不就是为了亲眼看一看吗?”
宁奇知道这是两人之间的观念不同,这位小李先生虽然年轻,但历事之后,对于这个世道自有一番看法和思索,绝非三言两语就能扭转,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是如此。
李玄都道:“这个天下,不会只有一个声音,大祭酒有大祭酒的看法,我有的我想法,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