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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都道:“这个天下,不会只有一个声音,大祭酒有大祭酒的看法,我有的我想法,没什么不好,只是最终只能有一个声音来一锤定音,我们且看以后吧。”
宁奇此行本意是想劝说李玄都站在抑制辽东豪强这一边,可李玄都并不认可这个道理,好在李玄都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眼见为实,这让他虽然不算是尽兴而来尽兴而去,但好歹不算是白来一趟。
宁奇便要起身告辞,李玄都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晚辈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大祭酒,事关大祭酒私事,不知大祭酒能否见教。”
宁奇略一思量,已是明白,道:“小李先生想问宁忆的事情?”
李玄都点头道;“正是,大祭酒姓宁,江湖上的‘血刀’也姓宁,据说宁忆年轻时曾经在万象学宫求学,故有此问。”
宁奇微笑道:“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宁忆本是老夫子侄,当年为女子所惑,误入歧途,被家族除名,终是成了今日的‘血刀’。”
李玄都终于了然,道:“多谢大祭酒解惑。”
宁奇起身道:“若是小李先生再无其他事情,那老夫便要告辞了。”
李玄都起身相送:“小子晚辈,竟劳大祭酒亲自登门拜访,甚是惶恐,还望大祭酒不忤玄都的失礼冒犯之处。”
宁奇略作沉吟,伸手探入袖中,取出一册书卷:“小李先生如此客气,倒是让老夫有些过意不去了,正好老夫随身携带了一本《正气歌诀》,乃是大晋朝时的最后一位丞相所作,若是小李先生不嫌弃,可以翻看一下,也许会有所裨益。”
儒家中人可不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如道家中人不都是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自是有真本事的,否则当年鼎盛一时的墨家和道家也不会陆续败于儒家之手。许多入世的儒家弟子都有不俗修为在身,宁奇所说的大晋丞相,便是其中佼佼者,可惜大势不以个人之力而改变,饶是修为通天,也最终死在金帐汗国的高手围攻之下,以身殉国。据说这位大丞相在最后一战之前便已预料到自己此行凶多吉少,他亦是萌生死志,故而早早留下传承,便是这“正气歌诀”。
到了天人无量境,除了大成之法中的玄门正道之法,或是某种专门弥补自身缺陷的功法,比如说萧时雨需要的“姹女功”,其余皆是不足道哉。对于李玄都来说,这类功法有则最好,没有也不算什么损失。
李玄都没有拒绝,双手接过书册,道:“长者赐不敢辞,晚辈愧领,谢过大祭酒。”
宁奇道:“这‘正气歌诀’乃是从亚圣的‘浩然之气’之中演化而出,两者并称为‘浩然正气’,用你们道家之人的话来说,‘浩然之气’是大成之法的玄门正道之法,‘正气歌诀’只能算是上成之法。小李先生博览诸家,想来是不缺功法。不过以正压邪,最是妥当。”
宁奇深深望了李玄都一眼,道:“方才老夫还在奇怪小李先生身上为何会有五雷之气,原来是大天师的手笔。”
李玄都心中恍然,暗忖:“儒家高人无数,只是志在庙堂而不在江湖,故而江湖上少有人知。这位大祭酒能看破大天师留在我身上的封镇,可见修为之高,怕不是已经功参造化,难怪他会主动送我‘正气歌诀’,却是一片好心。”
李玄都又是谢过之后,这才送走宁奇。
第一百七十八章 青萍书局
送走宁奇之后,秦素走了进来。不消她开口发问,李玄都已经主动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秦素听完之后,略作沉吟:“儒家中人已经盯上了我们秦家吗?”
李玄都强调道:“不是秦家,而是以秦家为首的一众辽东豪强。”
秦素问道:“儒家想要做什么?”
李玄都一笑:“自是维护天命正统,坐江山的人不能换,所以辽东的猛虎不能入关,只能待在关外。”
秦素对于入关与否不大感兴趣,所以只是皱了下眉头,便转开了话题,说起最新的话本——女子与男子不同,男人们更喜欢家国大事,哪怕是不在其位,也要指点江山,而女子们则更喜欢儿女情长,哪怕是身在高位,也难以免俗。当年女帝当政,便将中书省改为凤阁,将门下省改为鸾台,使得两大中枢官衙不再冰冷威严,反而多了几分仙气,女子与男子之迥异便可见一斑。
秦素先是诵了一段半文半白的文字:“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注1)
李玄都初时并不以为意,只以为是儿女情长的无病呻吟,只是听了几句,脸上便显露郑重之色,开始凝神细听。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注2)
秦素诵完,李玄都不由问道:“这……是何人所作?”
秦素笑着反问道:“你不知道《风月宝鉴》?”
李玄都怔了一下:“是新出的话本吗?我这些日子哪有什么闲工夫看话本,眼睛里、脑子里就只有《太平青领经》,不过这些话却是有些意思,当真是道尽了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
秦素拿出一卷书稿,轻声道:“这是帝京城里的一个破落子弟写的。据说此人祖上三代都在江南织造局供职,当年张相爷推行新政,他们家因为亏空而获罪被抄家,从此一蹶不振,日渐衰微,他随家人迁回帝京老宅之后,靠卖字画和朋友救济为生,用了这六年多的时间才写成了此书,不过还是初稿,不曾大肆刊印发卖,我这是托帝京书局里的朋友为我寻来的手抄稿。”
李玄都自小便有一目十行的本领,从秦素手中接过书稿,迅速扫了几十页,沉思片刻后说道:“书是好书,你若喜欢,不妨自己建一个书局,直接刊印出版。”
秦素一怔,她是写书之人,却从没想过靠着自己的身份直接建一个书局,听到李玄都这个提议,不由一怔,道:“这还只是初稿。”
李玄都将手中书稿交还给秦素:“初稿与否,无关紧要,关键是书好,看的人就多。那么我们的书局就能借此打出名气,以后我们若想说些话给天下人听,便可借着书局发声。”
秦素不是愚笨之人,只是略微思量便明白了李玄都的用意,道:“你这是想跟万象学宫的读书人抢夺说话的权力。”
李玄都摇头道:“不一样,万象学宫的读书人,说话是说给官员、名士、富商听的,而我们可以低一些,说给那些普通百姓和乡绅听。”
秦素有些疑惑道:“管用吗?”
李玄都只是临时起意,哪知道管用与否,只能说道:“有句俗语,叫做有枣没枣打三杆子,我们且不论管用不管用,做总比不做要好。”
秦素道:“可百姓们多数不识字。”
李玄都道:“那就找说书先生。而且不止这一本书,还要将那些神魔鬼怪、绿林好汉、才子佳人的书都一并刊印,赔本赚吆喝,要的是名气,只要有了名堂,我们再想说什么话,便一定会有人听,也会有人信。”
秦素听得心动,说道:“兴办书局,倒也不是不行,到底该怎么个行办法?”
李玄都道:“我们不会做生意,可以找懂行的人来做,至于本钱,便由我们二人承担,你出六成,做大东家,我出四成,做小东家。”
秦素倒是不缺银钱,就算让她一个人出钱也不算什么,她看了眼李玄都,问道;“你什么时候有钱了?”
李玄都道:“做了太平宗的宗主,按照规矩,可以调用太平宗的钱物,除此之外,宗主每年也有一笔专门的例银,是私银。”
秦素好奇问道:“多少?”
李玄都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两银子?”秦素猜测道。
李玄都摇了摇头:“是一万太平钱。”
秦素咋舌:“不愧是最会做生意的太平宗。”
李玄都笑道:“哪里比得上你这位秦大小姐?所以我做小东家就好。”
换成寻常人来开办书局,定要再三斟酌,然后认真筹备,可到了李玄都和秦素这等身份之后,三言两语之间便可定下,犹如儿戏一般,这便让人不得不感叹权位的好处了。
秦素与李玄都商量:“这书局叫什么名字好呢?”
李玄都想也不想道:“自然是叫太平书局。”
秦素笑道:“我们叫太平客栈已经很惹眼了,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座书局与太平宗有什么关系?”
李玄都想了想,又提议道:“那叫清平书局?”
秦素否决道:“如果是叫这个名字,恐怕那些清平会的盟友们也能猜测出是我们的手笔。”
李玄都道:“那你想一个。”
秦素认真思索了片刻,道:“不如把‘清平’二字修改一下,取个谐音,就叫‘青萍’,青色的青,萍水相逢的‘萍’。”
李玄都略一思量,点头道:“极好,那就叫青萍书局。”
两人又议定了其他的一些细节,决定把青萍书局的总号安置在金陵府,第一版刊的书除了那部《风月宝鉴》之外,还有《北游记》、《荡寇志》、《银莲花》、《黄巾演义》等四大奇书,以这些话本为主,同时秦素还打算趁此时机刊印几册自己的书,不求赚钱,只是自己留作一个念想。
说到这儿,秦素忽然想起一事,打趣道:“你那部皇皇巨著《太平客栈传奇》呢?要不要赶紧写出来,也正好刊印出版。”
李玄都轻咳一声:“我写话本与你们这些俗人不同,不着痕迹,不落文字,且看如何做就是了。”
秦素伸出手指轻刮自己的香腮:“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真是不要脸皮。”
李玄都道:“这世上最精彩的故事不在家的笔下,而是在那史册里,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比更离奇。”
秦素笑道:“在我们这一行当,有些人迫于生计会同时写两本书,更厉害的,能同时写三本书,我是万万学不来的。可照你的说法,你除了写一本《太平客栈传奇》之外,还写了《清平会传奇》、《太平宗传奇》,现在还要多加上一本《青萍书局传奇》,算是同时写了四本书,对了,你还写了一部《李玄都传》,这就是五部书了。仅以这一点而言,恐怕没人能比得过你,你才是真正的大文豪。”
李玄都故作淡然道:“我是大文豪,又是大宗师,这大约便是文武双全罢。”
秦素问道:“那我是什么?”
李玄都看了她一眼,略作沉吟方道:“你是管家婆,要管好太平客栈、清平会、青萍书局。”
秦素挥拳欲打。
李玄都改口道:“你是巾帼不让须眉,成了吧。”
秦素把自己秀气的拳头在李玄都的面前晃了晃,似乎是在问李玄都服气不服气。
李玄都只得道;“服气,心服口服,不服也服。”
第一百七十九章 晋州晋阳
秦素收回拳头:“听你的口气,似乎还是不太服气,很是敷衍。”
李玄都随口道:“没有的事情。”
秦素忽然叹了口气。
李玄都问道:“怎么叹气?”
秦素黯然道:“如果有一天,你做了正道盟主,名震天下,而我爹爹做了十宗的盟主,别看现在辽东五宗和正道各宗还在同一条船上,到那时候肯定是正邪水火不相容,你是正道领袖,我是邪道妖女,正邪不同,那可真是难了。”
李玄都一怔,随即道:“到了如今,难道你还信我不过吗?”
秦素勉强一笑:“自是信得过,只是形势不由人。”
李玄都没有说话,只觉得女子的心思过于跳跃了,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隔了一会儿,秦素幽幽道:“你坐在了那个位子上,便由不得你了,你要为大局考虑,不能任意妄为,而且一个人的地位越高,性子也会慢慢转变。我听不一爷爷说过,当年的老剑神是一个仗剑行侠的人物,曾经为了一对孤儿寡母雪夜奔行八百里斩杀贼人,也曾孤身刺杀金帐汗国的大将,为此身受重伤,对待那位已经过世李夫人极好,许多人都认为他们二人是天作之合,可到了如今,老剑神又是什么样子,不近人情,藏身幕后,暗操独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我担心你和爹爹,说不定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李玄都沉默了,过了片刻才说道:“我曾做过一个梦,在梦里我便是性情大变,无所不用其极,终是做了皇帝,然后被你给一刀杀了。”
秦素被他一打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