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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客栈-第7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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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剧,可第二次再想对已经有了防备的李玄都出手,那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上官莞的经历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于是儒门想出了新的办法,也是他们过去多年之中玩得最多、最熟的把戏,那就是诛心。既然无法从正面击败敌人,那么就从私德上攻击他,然后站在道德的高处批判他,只要证明这个人德行有亏,就能混淆概念,得出一个坏人只能做坏事的结果。换而言之,德行有亏的人,所做的事情自然也全都是错的,从否定一个人来否定整件事。就如当年的张肃卿推行新政,新政本身无可反驳,那就从四大臣身上着手,找出四大臣不清廉的证据,来证明四大臣也有贪念私心,然后再从这一点来否定新政。
  李玄都要与儒门为敌,如何能不了解儒门,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此时心中无数个念头闪过,警惕大作。


第二百一十四章 温师姐
  李玄都不怕直来直去、刀刀见血的武斗,他怕绵里藏针、刀不见血的文斗。
  此时李谨风这些人摆出的架势,显然就是后者。他们都是李家的人,或是李玄都曾经的同门,要与李玄都好好讲“道理”,李玄都便不能直接出手,大杀四方,否则便坏了辛苦积攒的名声,又要从“公”变为“贼”,这对李玄都是不利的,也是李玄都不愿意看到的。
  在这种情况下,李玄都是天人造化境,还是天人逍遥境,就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李玄都压下心头疑惑,决定见招拆招,问道:“不知老祖今日前来,有何见教?”
  李谨风朗声说道:“前些日子的时候,有人求到了我那里,要我这个老头子给她做主,我当时说,这件事情,你应该去求老宗主,可是那人不干,她说她不敢去见老宗主,只有我能帮她出头。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欺负她的人来头很大,是老宗主的弟子,所以她不敢去见老宗主,怕老宗主袒护弟子。我也说了,老宗主最重规矩,绝对不会做这等袒护弟子之事,可她还是不敢,没办法,我今日只好亲自前来了。”
  虽然李谨风没有明说是老宗主的哪个弟子,但现在拦住了李玄都的去路,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就在此时,陆雁冰忽然轻笑一声,“老祖宗,你说的这个人该不会是我吧?毕竟老宗主的几个弟子里,就属我最不成器。请老祖宗让那个人出来,我倒要见识见识,谁要告状,谁敢告状,看我不一掌打死此人,然后去老宗主那里领罪便是。”
  李玄都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陆雁冰会站在他这边,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欣慰。
  宗内之人都知道五先生是一棵头重脚轻根底浅的墙头芦苇,可此时却如此维护四先生,显然已经是倒向了四先生那一边,不由生出几分惴惴,毕竟五先生是最会看风向的。
  李谨风见陆雁冰胡搅蛮缠,不由脸色微沉,说道:“此事与你无关。”
  陆雁冰眯起双眼,“老祖宗,我提醒你一句,二先生如今也在岛上,他这个人,可不是老宗主,老宗主绝不会做袒护弟子之事,可二先生从来都是帮亲不帮理的。”
  这便是明明白白的威胁了。
  李谨风脸色微变,不过还是说道:“此事也与二先生无关。”
  陆雁冰还要说话,李玄都已经抬手示意她停下。
  陆雁冰看了李玄都一眼,李玄都冲她微微一笑,示意她的好意自己已经心领了,然后说道:“不关二先生的事情,也不关五先生的事情,想来也与三先生、六先生无关,那就是与我有关了,我说的可对?”
  李谨风沉着脸,轻轻点头。
  李玄都问道:“不知是男是女?”
  李谨风沉声道;“是一位女子。”
  李玄都并不意外,转头望向身旁的秦素。秦素一脸平静,显然十分相信李玄都的操守。
  李玄都笑了一声,“按照你们设计好的戏码,把人请上来吧,好好演,让
  秦大小姐见识下清微宗的风土人情。”
  李谨风冷哼一声,说道:“请温夫人出来叙话。”
  话音落下,就见从不远处转出一顶小轿,两名天魁堂弟子抬着,快步如飞,来到众人前一放,揭开了轿帷,轿中缓缓步走出一个全身缟素少妇。
  那少妇低下了头,向李玄都盈盈拜了下去,说道:“未亡人李门温氏,参见李宗主。”
  李玄都看了她一眼,也不还礼,说道:“我记得你,是温师姐。”
  温夫人轻声细语道:“没想到四先生还记得我这位师姐。”
  清微宗弟子数千,李道虚的嫡传弟子只有六人,这其中的关系就像亲生兄弟和堂兄弟之间的关系一般,同辈中人都能按照年龄大小以兄弟姐妹相称,这位温夫人要比李玄都大上几岁,所以李玄都才会称呼她为温师姐,并不是说她也是李道虚的嫡传弟子。
  至于李玄都如何认识这位温师姐,却是一段陈年往事了。虽说李玄都号称十岁便开始闯荡江湖,但其实就是在家门口的齐州境内走一走,看些人情世故,谈不上打打杀杀,横行河朔那是后来的事情了。在李玄都少年的时候,他还有一多半的时间要在宗门中修行。当时在方丈岛上有一块巨石,可以坐在上面以观沧海,大浪拍在巨石之上,卷起千层白雪。李玄都无意中发现这个好去处之后,就常常来此处坐上一会儿,静观日月之行和星汉灿烂。
  只是那时候还有一人也会来这里,就是这位温师姐。严格来说,是温师姐先来,李玄都后到,所以李玄都也不好驱赶人家,于是两人由此相识。当时两人常常一起坐在巨石之上看海,很少说话,仅限于打个招呼的范畴。李玄都还记得自己偶尔会嗅到这位师姐身上飘来的淡淡幽香,与陆雁冰这种小丫头是截然不同的。不过那时候的李玄都心思纯净,没有生出其他念头,后来他离开清微宗,正式闯荡江湖,还曾与这位师姐作别。
  再后来,这位师姐过得如何,李玄都便不大清楚了。因为随着李玄都年长,他开始逐渐参与到清微宗内部的争斗之中,身前身后追随者众,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近前的了,而且李玄都后来又遇到了张白月,其中种种,不足为外人道。
  其实李玄都不知道的是,秦素最怕的人正是张白月,她不止一次在想,若是张白月活了过来,玄哥哥会选择哪个?她是万万不肯与人共侍一夫的,有些时候,她觉得自己胜算很大,有些时候,她又觉得没有胜算,常常患得患失,只是秦素也知道张白月不可能复生,自己的患得患失很是没有道理,所以也就不好意思对李玄都提起。
  李玄都道:“毕竟是同门旧识,如何会忘。”
  李谨风听李玄都如此说,咳嗽一声,说道:“今日诸位堂主在此,温夫人,你把你对老夫说过的话,当着大家的面,再说一遍罢。”
  “是。”温夫人一直垂手低头,始终眼望地下,见不到她的容貌,不过嗓音温婉轻柔,极是动听,“先夫于前日不久身故
  ,多承众位伯伯叔叔照料丧事,未亡人衷心铭感。按照道理而言,事已至此,小女子只有自怨命苦,再无他求。可实情却是并非如此,先夫并非死于走火入魔,而是死于他人之手。”
  温夫人说到这儿,人群中恰到好处地响起一片震惊之声,都不自禁向李玄都望去。
  李玄都从今天的种种情事之中,早觉察到有一个重大之极的图谋在对付自己,此时听这位温师姐说到这里,心中波澜不起,只是静观其变。
  李谨风道:“你说你丈夫并非练功走火入魔而死,而是死于他人之手,可是我和几位堂主已经查验过尸首,没有半点伤痕,你何以如何肯定?”
  温夫人继续说道:“因为我是看着先夫被人生生打死的。”
  李谨风脸色一肃,沉声道:“你把事情经过一一详细说来,不可有半分错漏之处。”
  “是。”温夫人此时终于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娇媚面容,望着李玄都,轻声说道:“先夫是昨天身亡的,可事情却是发生在前天,前天早上辰时,我收到了一封飞剑传书,让我子时的时候去老地方见面。”
  李谨风问道:“老地方是什么地方?”
  温夫人犹豫了一下,说道:“是方丈岛的惊涛岩。”
  李玄都深深望向这位温夫人,心中一片雪亮,惊涛岩就是他当年观海之地。
  李谨风点了点头,道:“请温夫人继续说下去。”
  温夫人说道:“这是一位故人,而且这位故人的来头极大,既然是他的邀约,那我便不好推辞,于是打算应邀前往。”
  李谨风又问道:“且慢,温夫人,这是一位什么样的故人,竟然让你这个有妇之夫不好推辞拒绝,而且非要选择在深更半夜?”
  温夫人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仿佛受到了惊吓,“我……我……”
  李谨风看了李玄都一眼,说道:“温夫人不必害怕,有什么话尽管直言就是,这里是蓬莱岛,天大的事情,自然有老宗主为你做主。”
  温夫人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境,然后鼓起勇气说道:“那位故人,就是李宗主。”
  此言一出,一片肃静,针落可闻。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陆雁冰,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哪里来的贱人,敢如此血口喷人?”
  陆雁冰的怒意半真半假,说假,是因为她才不会为了李玄都生气,说真,则是因为秦素的缘故,不管怎么说,秦素都是她多年的好友,顾及好朋友的感受,她便不能不说话。
  李玄都再一次抬手制止了陆雁冰,道:“冰雁,稍安勿躁,既然是老祖宗出面,那就看在老祖宗的面子上,让人把话说完,如果是真的,那就按照规矩处置,如果是假的,那也按照规矩行事。”
  两个规矩,却是两种意思。陆雁冰立时懂了,冷冷一笑,“我提醒你们一句,空口无凭,说话是要讲证据的。”
  李谨风淡然道:“自然是要讲证据。”


第二百一十五章 释经
  李玄都心中明白,这些小手段,未必能撼动大局,但一定能恶心人,而且这仅仅只是开始,就像一套拳法,必然是连续出招,而不是一拳即止,这才是第一招,如果李玄都连第一招都接不下来,或者陷入被动,那么接下来李玄都势必会一直陷入被动之中。
  儒门这么多年以来把持天下,靠的就是大义的名分,而且儒门的这一套不仅仅是在儒门中通用,经过这么多年的“教化”,已经成为整个天下无不可认可的至理,就是道门中人也深受其感染。可最关键的不是这个,而是“释经”之权。何谓释经之权,就是解释经典的权力,圣贤的道理就在那里,就在四书五经之中,谁都能看,可总要有一个统一的标准,不能你讲你的道理,我讲我的道理,那成何体统,该如何去注释、解释,将圣人的道理变成自己的道理,这就是大儒们的权力了,也就是“释经”。
  儒家有五伦,正如道家之五行,将整个天下都概括其中,谁要是忤逆伦常,便要被所有人排斥和职责,无处容身,如过街老鼠。一个普通宗族,长辈们老去,若论力气,几个人加起来也不是一个年轻青壮的对手,可青壮们却要听从老辈人的命令。不得忤逆,这就是规矩和伦常的力量。
  换而言之,天下的话语权是把持在儒门的手中,不说言出法随,可儒门手中却握着一柄看不见的剑。剑尖所指,便是千夫所指,万民唾骂。所谓舌根压死人,便是如此。不过也有弊端,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大儒们的声音也不是过去那么大了,想要红口白牙地骂死一个人,没那么容易,非要抓住把柄不可,若是没有把柄,造一个把柄就是。
  李玄都闭上双眼,把事情前后想了一遍,心中一片雪亮。
  儒门这是要用那把无形之剑了,此剑一出,举世皆敌。
  李玄都睁开双眼,看了陆雁冰一眼,示意她开口说话。
  陆雁冰没怎么走过江湖,可她去早早进了青鸾卫都督府,官至右都督,在此之前,还曾跟随在太后谢雉身边,最是熟悉这些儒门套路。李玄都能想明白的事情,陆雁冰同样能想到大概,得了李玄都的示意之后,开口道:“刚才这位温夫人说,事情发生在前天,前天早上辰时,温夫人收到了师兄的飞剑传书,这倒说得过去,只是温夫人还说了,你子时准时赴约,可师兄昨日才到观海楼,上三堂的弟子,包括三师兄、三嫂、司徒堂主都亲眼所见,子时的时候,师兄还在海上,他如何去方丈岛的惊涛岩见你?”
  温夫人似乎对陆雁冰有些畏惧,摇了摇头,小声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可我再惊涛岩见到的人正是李宗主。”
  李谨风道:“此事倒也寻常,如今李宗主在太玄榜上高居第五位,天人造化境的修为,如果说加上老玄榜,这天底下最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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