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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清楚,这件事情和祝苡苡并没有关系。
虽然,他依旧不能想起,这七年他和祝苡苡发生过的,经历过的事情。但他知道,如果祝苡苡真的没有任何可取之处,曾经的他,不可能会和她共度七年。
甚至,按照祝苡苡所说的,他应该是很爱她的。
孟循不想,也没有精力再去找一个那所谓贤惠的妻子,祝苡苡既然能做七年,她当然也能陪他一生。
这些事情,他知道了便可以了,他不打算去追究些什么。
孟循将那封信折好,置于烛台前,一点一点亲眼看着那封信被火焰吞噬,渐渐变为灰烬。
*
枝头鸟雀低鸣,雾气渐渐散去。迎着夕微的晨光,祝苡苡梳妆后,着了身窄袖海棠花罗裙,在院中给花浇水。
她察觉到那株墨菊似乎有凋落的痕迹,相较昨日,少了几片花瓣。
红黑的花瓣落在泥土上,与泥碾作一片,花瓣已经干枯,细细看还能瞧出几条纵横交错的经络。
祝苡苡将花壶放在一便,抬头望向栽在一边的老桂树。
桂花树老态龙钟,树叶依旧繁茂,却再瞧不见那黄色细小的花蕊。
原来,秋天已经差不多要过去了。
距离她给孟循约定的秋日之期,已经没剩下几日。
孟循还是那个冷淡客套的孟循,只不过相较几月前对她更加有礼罢了。
但她祝苡苡要的,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夫君。
她这日要出门,梳妆打扮之后乘着车辇,去了京城的驿站。
祝苡苡已经快两个月没有收到徽州府那边传来的家书了,这实在算不上平常,她从徽州府回京的时候和吴叔叔说过,让他每隔一月便捎一封信过来。
那会儿吴叔叔笑着答应她,说他一定会按照她说的每月捎一封家书过去,且只多不少。
毕竟爹爹还是那般的身子,她身为爹爹的独女,关心再正常不过。
但她去问那驿站的差使时,那差使翻开册录,仔细查看一盏茶功夫后,是这样回答她的。
“上个月徽州府那边来的家书已经传去夫人您府上了,总共有两封。”
那胥吏知道她是入品级的官员夫人,对她自是以礼相待,反复查验了好几遍,才小心回着话。
祝苡苡听到他的话,不由得怔了片刻,“已经有两封来了,可我……怎么一封都未能收到。”
“说不定是夫人您府上的下人忘了通秉您呢,您回去再问问,我这边已经仔细查过了,确实是有两封已经送去府上了,您不信看看?”
说着,那人将册子递于她面前。
上面赫然写着她家门房的名字,不会有错。
祝苡苡低声道了句谢,马不停蹄地回了家。
甫一进门,祝苡苡并未着急往自己院中而去,而是停下脚步,直直地看向面前的门房。
门房姓吴,还称得上忠厚,却也会看人脸色,当初便是孟循挑了一圈,才将人带进家中的。
见夫人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吴六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他赶忙问:“夫人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做?”
“我的那两封家书,哪里去了?”
吴六低垂下头,眼神躲闪,良久也并未开口说些什么。
他虽没有说话,可祝苡苡却也能从他的反应中晓得家书的下落。
家里总共就两个主人,一个男主人,一个女主人,能让吴六这般瞒着自己一声不吭的,除了孟循,还能有谁?
祝苡苡定定的站在原地,她合上眸子,片刻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没再犹豫,径直朝孟循的院子过去。
今日正值孟循休沐,他是在家的。
身侧的银丹也赶忙拔腿跟上。
祝苡苡到的时候,孟循正站在院中和鸢娘说些什么。
他背对着她,他是何反应,她并不知晓。但她却能看到,站在孟循面前,和他错身的鸢娘。
即便隔得不算近,祝苡苡也能看清鸢娘的神情。
那双楚楚可怜的秋水眸里蓄着晶莹的泪,粉唇微张,娇弱的双肩轻耸着颤抖,仿佛孟循在与她说着什么无比震撼的事情。孟循口中的话落,在她耳里,犹如晴天霹雳,她根本无力承受。
祝苡苡只犹豫了片刻便走上前去。
“孟循,我有话要问你。”
孟循看见是祝苡苡过来,面上竟不经露出些许喜色。
他想起他当初与祝苡苡说的,他让她再给他一些时间,他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陈将军的案子已经了结,他不再需要鸢娘,而洗刷冤屈的鸢娘,他也已经替他做好了安排。
足够她回苏州生活的银两,以及,苏州府的几间铺子。
皇帝赐下了不少东西,孟循也从自己的产业里添了一些过去。
他向来恩怨分明。
鸢娘既然在陈将军的事情上帮了他,他便不会吝啬对她的回报。
只是鸢娘似乎还想要纠缠些什么,但他已经失去了对她的耐心,他不想跟她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
“鸢娘你先回去,收拾准备好,隔日我便派人送你回去。”
他语气淡淡的,只是吩咐着一件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情。落在鸢娘的耳中,她便知晓,这事再也没有转还的余地。
如果他再争辩些什么,非但得不到任何东西,反倒会引得孟循对她更加厌恶。
毕竟她不是祝苡苡,不是他的夫人。
压下心中的愤懑,鸢娘转身离开。
片刻后,院子里只剩下孟循和祝苡苡。
他迈步走到她面前,声音不自觉较方才添上了几分柔和,“有什么事情,你说。”
祝苡苡昂首看着他,“我的家书,还给我。”
是肯定而不是怀疑。
在这里,没有人敢拦下她的家书,除了面前的孟循,这个家真正的主人。
听见她平静无波的声音,孟循不由得皱起眉头,“不过两封信而已,何必如此着急。”
祝佑和那吴齐都非良善之辈,即便他们和祝苡苡有亲缘关系,孟循仍担心他们的言行举止会影响现在的祝苡苡。他不愿意祝苡苡也变成他们那样唯利是图的商人,所以,自那日知道罗英那边的消息之后,他便吩咐过门房,但凡从徽州府传来的家书,需得先过他的目,再传给祝苡苡。
这些时候,他忙着处理手中的事情,安排鸢娘的后路,忘记了去看那两封家书,自然,也就没有传给祝苡苡。
“不必如此着急……,怎么就不必如此着急?你知道我爹爹现在怎么了吗?他出海的时候受了伤,中了风,不能说话,每日只有几个时辰能清醒,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才待了不到两个月,就匆匆从徽州府日夜兼程赶来京城……”
“孟循……他是我的爹啊!你究竟为什么要扣下我的家书?如果他有什么要传来的消息,我错漏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你能告诉我到那个时候,我该怎么做吗?”
孟循看着她眼底涌出的泪,面上哀切的神情,心尖也忍不住泛着疼。
他不愿看到她这样难过。
这一点,应该从来都没有变过。
孟循招了招手,示意墨石去他书房,将那两封信件拿来。
那两封千里外传来的家书,这会儿,才落到了祝苡苡手中。
她应该高兴的,她的家书回来了,她没费什么功夫就从孟循手中拿回了自己的东西,可是,她为什么还是好难过?
对啊……
其实她本来不需要什么家书的,如果她一直都在徽州府,一直都能好好的看着自己爹爹,照顾自己爹爹,那么,她又要这样的家书做什么?
是啊,她不该要这样的家书。
祝苡苡吸了口气,她阖上眸子,攥紧了手中握着的两封家书。她的手很用力,指尖掐的泛青,家书也已经被她揉皱了。
可她如果不这么做,似乎很难鼓起勇气对孟循说这句话。
她心里想着,没关系的,揉皱了也没关系的,她待会可以把信给抻平了,她还能看清上面的字迹,吴叔叔传来的家书,从来都是誊写工整,用的最好看的小楷,她一定能看清楚的。
“孟循,我们和离吧。”
她好累,她一刻也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去他的墨菊,去他的以秋为界,这个困了她整整七年的京城,她待不下去了。
第23章
院中静默了半晌。
秋风瑟瑟; 院中栽着的槐树树叶交织轻撞,碰出一片扑簌簌的响声。
银丹才追上祝苡苡,刚到院子里便听见祝苡苡对孟循说的话。震惊之余,她居然连一句劝和的话也说不出来。
自从大人失忆之后; 夫人这段日子经历的事情; 她和忍冬两个人都看在眼里; 她们都是自小就和夫人一起长大,心里当然是向着夫人。
可当真没有缓和的余地; 非要闹到这步吗?
银丹自觉心思浅,想的不够多; 真听到了这些,她也不敢说什么。
但她朝祝苡苡靠近了几步。
祝苡苡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算不上大,但却无比清晰的落入了孟循耳中。
孟循不明白祝苡苡为何要突然和他说这些,是因为生气么?
他垂眸敛目; 不动声色的瞥向祝苡苡紧紧攥着的手。她的手上还攥着; 他方才让墨石取出来的那两封信; 似乎她一点也不在意那两封信皱成什么样子。
孟循心中有了猜测。
祝苡苡说这话无非一时冲动,恼恨于他扣下了她的家书; 与此事对她瞒而不告。
毕竟和离对祝苡苡而言并没有任何益处。
没有人会在入品的官员夫人; 和商户女之中; 选择后者,祝苡苡不愚蠢; 她自然知道什么选择是对她好的。
孟循笃定,她只是一时冲动而已; 等她冷静下来; 细细思考过前因后果其中利害关系之后; 她便会后悔,后悔向她提出这样的话。
垂眸沉思,片刻后他缓声开口:“这两封家书的事情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没有事先告知你,失了妥当,但我允诺你,以后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次发生。”
孟循特意放轻了语气。
她是他的妻子,既然两人已经有了七年,在这些小事上,他体谅她些,也无可厚非。
祝苡苡看着孟循故作宽和的模样,心中甚觉无力。
他难道真的认为,他们之间只是这封家书的事?
“孟大人,不只是这两封家书,我们之间隔了太多……”说出这些话,祝苡苡反倒觉得心头舒服了许多,她松开了手,把家书递给身后的银丹。
再次面对孟循,她的心绪也不似方才沉重。
祝苡苡从来都知道,她要的不是高官厚禄,能给她一身荣耀的夫君,她要的是爱她,敬她,体谅她,疼惜她的夫君。
以前的孟循可以做到这些,但现在的孟循,不能。
他看向她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情爱,只有冷静,客套,甚至还有斟酌和衡量。
祝苡苡明白,孟循不会轻易和她撕破脸,即便她说了要和离这样的话,他也只会想些,能够暂时稳定她心绪的法子。
他把她放在了看似重要,实则又不那么重要的位置。
现在的孟循需要的不是祝苡苡,不过是一个安分守己,听话懂事的妻子。这样的妻子,谁都可以去做,并不是非得要她祝苡苡。
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那套,她十几岁的时候就不爱在话本上看,那样的东西,不是她想要。
孟循仍旧很有耐心,“你是说鸢娘?”
祝苡苡没有说话,只定定着看着他,她想听听,孟循还能说出什么话。她想看看,他侍读学士的气度,究竟能到那般地步。
见祝苡苡并不回答,他只得继续解释,“这几日,我会安排好鸢娘的后路,只要你愿意,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为什么?”
明明几个月之前,他待鸢娘的态度不是这样冷漠无情。怎么转眼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可笑的是,她居然还因为鸢娘生出了些自己最不耻的嫉妒心。
孟循怎么能如此冷静的对待前些时候还和他亲密无间的鸢娘?
祝苡苡觉得,眼前的孟循,非常陌生,像是她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为什么?”孟循眉心微拧,“你觉得不够快,你一刻也不想再见到她?”
“祝苡苡,你得讲些道理,鸢娘毕竟帮过我,替她安排好后路,也是我该做的,你身为我的妻子,不该如此计较,再者,之前你不是也答应过我,会给我些时间么。”
“和鸢娘没有关系,”祝苡苡面色平静,她看向孟循,稍稍抬头,“孟大人,我只想向你讨一份放妻书,今后,我们两不相干,你想什么,做什么,即便纳上几房美妾,另娶他人,也与我毫无关系。”
孟循的耐心与温和,随着她的话一点点消退。他的脸色顷刻便沉了下来,到时和前几日是没什么差别。
“祝苡苡,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孟大人,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祝苡苡的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