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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苡苡……都到现在了,你还要瞒着我?”
他唇瓣带着几分无奈,一双清冷的眼里,既有温和,又有庆幸。
祝苡苡当即便有了猜测,她倏地将手抽了回来,“你知道我今天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你,让人跟踪我?”
她依旧是满心提防与戒备,甚至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几步。
比起当初,此刻看到她这番举动,孟循已经稍稍能接受了些。他耐着性子解释,“不是跟踪,是护卫为你的安全,我担心有人对你不利……”
祝苡苡依旧不信,“能有什么人对我不利?就算真有,那应当也是孟大人您的仇家!”
孟循抿着唇,不置一词。
“你答应让我出去,不过也只是换了个地方让人盯着我罢了,那又有什么区别……”
她让许秋月替她拿药时,特地与许秋月说了,让她做得隐匿些。许秋月在京城待了这样久,想要瞒过寻常人,不算什么难事,可尽管是这样,不也还是被孟循知道了吗?
甚至算起来,都不过两三个时辰。
“苡苡,我只是不想见到你这样伤害自己……”拧着眉犹豫了会儿,孟循最终还是开口,“那孩子你可以留着,我会尽力,将它当作自己……”
祝苡苡并不相信孟循所说,只是还未等她开口,外头便传来一阵阵规律的敲门声。
“大人,大夫来了。”
是墨棋的声音。
孟循恩了声,“让大夫进来。”
此刻,祝苡苡并没有生出什么反抗的心思,她乖从地坐在一边,任由大夫替她诊脉。
只是她双眸涣散,并未注意听身边的人都在说什么,暗暗陷入了思考。
她已经尽力了。
她不想让穆延被人利用,不想让穆延扯入无谓的风波斗争。可,她也有些舍不得的。
“这落胎药药性温顺,加之还未用太多,应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段时候,祝苡苡隔三差五便会喝药,早将身子调养的差不多了。倒也是多亏了之前那几帖强身健体的药,和安胎药相佐,祝苡苡依旧脉相稳固。
一室凌乱渐渐散去,收拾完一片狼藉,屋内再次剩下的祝苡苡与站在她身边的孟循。
这会儿,她也渐渐回过神来。
经过这么一小段插曲,她似乎也冷静了不少,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小腹。
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看向身边的孟循,“留下它,要付出什么代价?”
既然它命不该绝,那就留下罢。
她确实舍不得,不够狠心,若是她早些下定决心早些让悠儿去熬药,不等凉的这么彻底再喝,根本轮不到孟循回来阻拦。
她便是这般一拖再拖,拖到现在,她已经没有选择。
虽然孟循没有开口,但她知道想要,留下这个不属于孟循的孩子,她必然要付出代价。
孟循始终静默的看着她,她郑重而又认真的模样,让孟循的心冷了又冷。
直至此刻,她也不愿相信,他是可以认下这个孩子的。
在她眼里,他对她只有利益的交换,并没有爱与怜惜。
孟循不愿意承认,偏偏又不得不承认。
她好像非得要付出些什么,才能得来安心。那既然如此,他何不遂了她的意,做那个与她利益交换的人,让她安安心心的,不再如此忧心忡忡。
孟循将手负于身后,沉声道:“我不需要你做太多的事,我只需要你尽一个妻子的本分。”
说着,他他将手微微抬起,“我想让苡苡替我宽衣。”
祝苡苡愣了片刻,她看向孟循,一双美目里满是探究与疑惑。
但很快,她冷静下来,走到孟循身边。没有丝毫犹豫,替他解开革带,褪去衣衫。
这与祝苡苡而言并算不得什么大事,她曾经经常做,虽然隔了几年,但动作还算得上熟练。只是,不时的与孟循接触,她有些不太习惯。
而这期间,孟循沉默着,低垂视线,静静注视着她。
总算做完,祝苡苡悄悄松了一口气。
孟循沐浴回来后,便看见祝苡苡单手撑着腮,合着眼,半躺在一边的罗汉榻上。烛光摇曳,将她的脸衬得忽明忽暗。
这段时候他虽日日归家,但几乎都宿在书房里,已经许久未曾这样仔细的看过她。
只有在睡着时,她才不会满心戒备的看着自己,她睡颜温静,似乎是因为睡姿不太舒服,秀气眉头微微蹙着,浅粉的唇向一边扯了扯。
孟循看着她乌黑的发顶,难得真心的笑了笑。
但在罗汉榻上这样躺着,总归还是不太舒服。
等了一会儿,他动作小心的将她抱起,轻柔的放在内间的架子床上。分明只是几步的距离,孟循却走得异常小心,生怕惊扰了她。
仅仅只是这样安静看着她,孟循便觉得心头一片温暖,好似自己碌碌半生追求的,不过也就是这样的片刻安宁祥和。
祝苡苡不晓得自己是几时睡去的,再度睁眼时入,目的便是孟循。
他坐在自己身侧,平静温和的看着自己。
不过他穿着寝衣,瞧这模样,似乎今日要与她宿在一起。
祝苡苡下意识压低了唇角,单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孟循……你,你想做什么?”
她有些慌乱,撑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抓紧了被褥,神色隐隐透着几分害怕。
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孟循方才与她说的话,他说,她要留下这个孩子的代价,是要尽一个妻子的本分。
而伺候丈夫入寝,显然包含在列。
半晌后,她抬眸对上面前的人,“孟循,你不能碰我。”
“你说了,会留着它。”
孟循含在唇边的笑意,随着她的话一点点褪去。
在她眼里,他就是这样一个□□熏心的人么?
他怎么会明知她怀着身子,还执意要碰她?他最在意的便是她的身子,她的安危。他都忍了那样久了,又何妨这一时?
她当真以为,这个孩子,与他而言有什么利用价值么?先不说他并不需要,就算他需要,广平侯愿意相信么?即便穆延兴许愿意相信,可穆延又能帮到他多少?帮到他什么?
他确实算不得好人,但也不会待她这样卑鄙。
她满心怀疑说出的话,几乎字字锥心。
直至此刻他都不愿意相信的。
孟循面色渐沉,唇边含着几分嘲讽的笑,“苡苡,伺候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不是非得要身子。”
他瞥向那只她放在身前的手,复而抬眸望向她,笑意收敛了几分。
他的意思,昭然若揭。
孟循以为,她应该出口斥他,骂他卑鄙下流,却不想,她绷紧的面色,竟松了几分。
“好,我答应。”
孟循拧眉,“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祝苡苡点头。
只要他不碰她,只是借她的手,没什么妨碍。
第88章
日子过得尤其快; 转眼便到了季春的尾巴。季节交替,天气越发冷了,衣裳一件件的添,原本还算轻便的身子; 也越发沉重。
算算时候; 祝苡苡这身子; 也有三月余了。奇怪的是,她腰身一点都没有显露; 仍是和从前一般纤细,小腹平平; 要仔细去看,才能瞧出几分端倪。
若真要说有何不同的地方,那就是要较一月之前,她胃口更好了,吃得更多些了; 面色也更为好看。
许是因为与孟循达成了交易; 心里再也没什么顾虑担心。只是; 在做那些事她还是难以适应,好在大多时候; 他们都是相安无事的。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孟循似乎真的很体谅她。
他虽然日日都会归家; 但真正与她同床共枕的日子,却少之又少。大多时候孟循都是宿在书房; 为数不多与她在一起,也都各自安好。
祝苡苡都差点以为; 孟循是因为过了而立之年; 对房事再不如曾经那样热衷。但某次猝不及防的触碰; 让她的以为,彻底改变。
孟循从来都没有变,那副斯文儒雅的面貌下,隐藏着渴望和贪婪。只是他的渴望和贪婪被好好克制着,藏匿着,他尽己所能,在她面前维持着表象,不让她抗拒,不让她害怕。
那突如其来的触碰,她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孟循便压着眉头,与她告罪,又匆匆离开。之后那一夜,他再没回来。
那样的意外,只那一次。
祝苡苡不算迟钝,甚至偶尔还有些敏锐。
她能察觉到,孟循在刻意讨好她。她思前想后,也想不出原因,似乎只有那一个可能。
只是那种可能,被她刻意忽视,她一直都不曾那样想。
她想,她该做个自私的人,日子过得舒心惬意就好了,何必去想那样多,不过是徒增烦恼。
这日,金乌高悬,清风徐徐。祝苡苡与往常一般,坐在罗汉塌上做着女红。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的,怀胎十月,说不定转瞬即逝。她得给自己的孩子做些贴身衣物,尽些母亲的心力。
她有快四个月的身子,但对外只称三个月。
这是孟循的意思,他这样做,便是不留余地的认下了这个孩子。
风有些大了,窗牖被吹的咯咯作响。一旁的悠儿见状,随即上前将窗牖用架子仔细撑好,免得打扰到祝苡苡。
便是在这刻,雀儿自外间进来,面上难得带了几分焦急。
将针线搁在一边,祝苡苡抬头就看见雀儿行至自己跟前。她先是矮下身子,行了一礼,面色虽有些焦急,但更多的是开心。
祝苡苡晓得她有事,招了招手示意她说明。
“夫人,我刚才听门房过来通禀,待会儿皇后懿旨要过来,让您先行整理仪装。”
闻言,祝苡苡眉目蕴上几分疑惑。
托孟循的福,她如今已是诰命夫人,是命妇,再不是一介白身。但即便如此,在京城,这样人多繁杂的地方,她的身份,仍旧不值一提。
她相信,若非因孟循的缘故,她不会接到这即将到来的懿旨。
只是这懿旨究竟所谓何事,她还有无从得知。
祝苡苡轻轻应了声,随即去了内间更衣。
有了上一次接旨的经验在,这次,她更显从容不迫。
礼节周全,不卑不亢,更没有半分谄媚。
过来宣旨的女官也有些意外。面前这个正三品的诰命夫人,对皇后娘娘的刻意关怀没有丝毫逢迎,由始至终,态度不骄不躁,不矜不伐。这样二十几岁的年纪,能有这般沉稳的心性,已然少见。
也难怪那位孟侍郎会对其爱护有加,成亲十年未有所出,还能忍住不另娶不纳妾。
想到皇后娘娘的意思,临走之际,女官又补了一句,“孟夫人还是头一位皇后娘娘特地下旨作邀的命妇,这足以见得,娘娘对夫人您,是看重几分的。”
她并未答话,只是躬身行了一礼。
送走那位女官,祝苡苡刻意压制的情绪,才有片刻涌现。
一个月后是皇后寿辰,照例,只有皇亲贵胄和一品大员的亲眷,才能进宫朝圣。她一个三品的诰命夫人,委实差的有些多。
即便叫她入宫赴宴,也不必特地下旨。
祝苡苡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独特之处,能引起高高在上的皇后的注意。
只是,她还没有那个方法与能力,去猜测皇后的意图。
*
暮色四合之际,祝苡苡独自一人待在房中,坐在罗汉榻上,手上拿着话本,借着烛光看得出神。
时候算不上早,但她却没有半分睡意,只在看书,看了许久之后,才觉着有些昏昏沉沉。也不知何时,她就这样轻巧的睡了过去,再度睁眼醒来,便看见孟循从外头缓步进来。
这段时候孟循忙得厉害,几乎日日都待在书房,少有过来与她待在一处。同处一片屋檐之下,这几日,她也才见了孟循寥寥数面。
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她矮下身来,将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的话本捡起放在一边。
这会儿,孟循已然走到了她身侧。
“这样晚了,怎么还不睡?”他声音温和,暗暗藏着几分倦意。
“看书看得入神了……”他的陡然靠近,让祝苡苡难得的生出了不自在,她随口便问,“你过来做什么?”
孟循似乎猜到了她会这样问,极自然的说了原因。
“我刚从书房出来,远远看见这里亮着灯,现在天气转凉,我担心你就这样躺在外头睡着了,就过来看看。”
“吵着你了?”
“没有。”
她身边有伺候的两个丫鬟,只不过她嫌烦,不怎么喜欢这两个丫鬟贴身伺候着,便让她们在外间待着。但倘若真是夜深了,她还在罗汉榻上睡着了,那两个丫鬟自然会过来将她扶进去,孟循大可不必如此。
撂下这句话,她转身便朝里间走去。
孟循今日特意过来,想来也是想跟她宿在一处的。
只是还未等她朝里走几步,孟循的下一句话便让她陡然生出几分意外。
“我明日便要离开京城,兴许要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