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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苏大将军的两个孙女,并不似姜沃见到宁拂英一般,稍加交谈便顿觉不凡。
  两位苏家的女孩子,皆是这京城官宦之家中里最常见的小娘子——出身名门/勋贵,家里自会教读书认字,但学的更多的还是女红和管家理事,目标就是在闺中做一个标准的闺秀,出嫁做一个合格的掌内宅料理家事的夫人。
  姜沃多年掌吏部,如今见到任何人,稍加相谈观察便能察其心性,知其志气。
  于是很快便清楚地认识到,苏家两位小娘子,都不适合,或者说她们本身就没想过,走一条其余的路。
  姜沃见此只是微微失落(果然她虽然运气上佳,但没有每把都抽到ssr的逆天),但绝不失望。
  如今的寻常,并不能代表这两位小娘子,已经京中诸多‘寻常’女子的上限和天赋。
  宁拂英的特殊,是她出生在庭州,除了天生的性情心智,亦是环境磨练塑造了她。
  她见到姜沃的时候,是有表现欲的。不管她自己有无意识到,她已经在向掌权者表露自己的优秀和本事。
  换句直白一点的话说,她有不限于后宅的野心。
  就像英国公府院落中,插着的新鲜草垛箭靶一样,像那箭箭入靶心的锋锐箭尖一样。
  姜沃看得到,她哪怕身处京中最位高权重的国公府邸中,也依然按捺着为自己不甘的心。
  她与自己,与媚娘一样——比起依靠权势,更希望自己握住权势,甚至成为权势。
  但两位苏家小娘子并非如此,她们对自己这位‘姜相’,有着对宰相官职的敬畏,有着对她以女子为宰辅的好奇和惊叹,更有着面对她的忐忑不安,恐应答有失的如履薄冰。
  唯独没有羡慕。
  她们不羡慕她,自然更不会想要成为她。
  于是姜沃看过两位小娘子,只是送上表礼,并不提什么教导之事。
  那日她离开邢国公府时,看到红滟滟铺了遍地的夏日夕阳。越发深知她想走的那条路何其难走,她所在的更是一条战船。
  因而她并不想,也不能,把所有人都拉到战船上来做战友。
  何为战?是为了止战。
  正如她曾看到的一句话一般:风暴用全力来冲击平静,却寻求终止于平静。'1'
  她只希望见到,多年后她做的事情,能够让无数小娘子们过的更自在些——
  人与人是不同的,追求也是不同的。姜沃只盼着,多年后那些不出门不见人的小娘子是因为她们天性就乐意宅着或者社恐,而不是因为不被允许出门。
  那她便会觉得欢喜了。
  **
  因而这回随英国公再次至邢国公府,姜沃就未再提起见两位小娘子的事情。
  毕竟她再要见,可能对两位小娘子还是一种负担。
  姜沃只坐在英国公略靠后的位置,听苏定方大将军说话——
  哪怕在病中,但苏大将军气势未改。整个人依旧颇带杀伐之气,如同一支永远寒光凛凛的弓/弩。
  他是那种无论与敌人,还是与衰老和天命,都会战至最后一刻的人。
  因而就算卧病在榻,他也一直在关心大唐的边境战事。
  苏大将军根本不管英国公和姜相是以‘探病’为主题来的。很快拉着他们讨论起了军国大事。毕竟两位尚书省宰辅齐至的机会可不多。
  “如今四夷无战事,但绝非无险事。以我来看,依旧以吐蕃为心腹大患。”
  姜沃捧着一盏凉茶静听——苏大将军战略眼光确实是很精准。若是按历史进程走,吐蕃现在应当已经拿下了吐谷浑。
  然后不出几年,就会攻下大唐的安西四镇。
  可以说,初唐的战无不胜动辄灭一国的大唐武德,基本就是从吐蕃这里开始折戟沉沙吃到大败仗的。
  而之后三四十年,在西域这个主要战场,大唐与吐蕃各有胜负。
  安西四镇来来回回甚至六易其手!
  而丢掉安西四镇……姜沃略微垂目,比对地图来看——就相当于丢掉了大唐对西域的大半控制,丝绸之路的南路也会再不由大唐掌控。
  不但如此,一旦丢掉安西四镇,还会丢掉瓦罕走廊,进而影响到大唐对吐火罗、对波斯等国的控制和必要的支援。
  而波斯、吐火罗等国一旦得不到大唐的支持,凭借自身,肯定是抗不过大食国(阿拉伯帝国)的。
  阿拉伯帝国吞掉波斯后,又会继续往东延伸,不可避免地跟大唐发生冲突……
  整个西域就会变成大唐、吐蕃、大食国的战场。
  一切简直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
  从安西四镇推过来。
  故而,作为大唐和安西四镇一道屏障的吐谷浑属国不能丢!安西四镇更不能丢!
  姜沃边听苏定方大将军说话,边在系统里的地图上点点画画。
  虽说有着系统精神力的加持,她的记性已经很好了,但要紧之事,她还是更倾向于全部在系统里录下来,方便倒查。
  “这两年,除了安西都护府外,朝廷亦屯兵于凉州(甘肃)、鄯州(青海)。”
  苏定方说到这儿,还额外对姜沃道:“也亏了姜相当年出使吐蕃,曾经提出过大唐的兵士在当地作战时的身体不佳,乃‘高原反应’,而非‘瘴气入体为毒害命’。”
  “更要紧的是提出此‘高原反应’可以挑选体质合适的军士,令其久居逐渐适应,如今屯兵防备吐蕃的兵士,亦多于高原训兵,将来作战不至于不战而病溃。”
  姜沃欠身回礼。
  而苏定方大将军既然说到这儿,她就问起了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大唐曾经败于吐蕃的数战,除了地理环境带来的很大影响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缘故:名将!
  姜沃想起了宦官前辈在书里写的话。
  “天命也不总是眷顾一个国家。初唐群星闪耀名将辈出,贞观一朝名将如云,若无灭国之战绩,都不好意思与旁人论起战功。”
  “然而,在贞观一朝将星尽数陨落之际,吐蕃却出了一位天才将领。”
  这个人姜沃也算得上熟悉,她出使吐蕃时,曾与其父禄东赞打过交道。
  “论钦陵,凡是他带兵与大唐之战,从无败绩。也算得上大唐名将粉碎机了。”
  姜沃看到这句话时,是很苦涩的。
  论钦陵,其实是后世的称呼,现在人称他为钦陵。‘论’字其实是吐蕃语中宰相的意思。他的父亲禄东赞就是名为宰相,实为摄政王。于是禄东赞过世后,他们兄弟几人也是把持着吐蕃的朝堂。
  钦陵也做过吐蕃的宰相,所以后世称一句论钦陵。
  此人是吐蕃的最闪耀的战将,却也是最令大唐接下来几十年最令人头疼的敌人。
  姜沃于心中感叹:初唐年间武德充沛,只听说大唐名将诸如一凤皇帝本人、李靖、李勣、苏定方等大将军,皆战无不克攻无不胜,令周边四夷闻风丧胆。
  若是出现战事,将领们就像等着刷经验值的资深玩家一样,就看谁去刷一下了。
  然而在贞观朝之后……于吐蕃的战事上,大唐到底也有被反刷的时候。
  如今,大唐的两位柱石名将都在眼前。
  姜沃便请教,以他们的眼光看来,如今的大唐的年轻一辈武将,有潜力能够未来坐镇山河的名将。
  以及,名将到底是怎么炼成的?!
第178章 年轻一代
  名将如何炼就?
  英国公闻言道:“姜相;你想想太史局,大约便可知了。”
  姜沃很快也是一笑。
  是啊,从自己的‘专业’来看;两位师父袁天罡李淳风这种人;又是怎么炼就的呢?
  再换个角度,医道上,孙思邈孙神医又是怎么炼就的呢?
  各行各业其实都是如此。
  她这个问题,与其说是真的请教,不如说是像‘普通学生’见了某个行业的顶尖科研大佬一样,忍不住就想问问:怎么就能这么超神呢?有没有什么复制的可能性呢?
  其实心底也是知道答案的——真正的名将,是无法复制的。
  正如冠军侯霍去病,少年即一战封侯;封狼居胥;主打就是一个仗怎么打怎么赢;每次都能精准定位找到匈奴(李广落泪),这上哪儿说理去?
  也比如二凤皇帝;他自己都曾道‘古先拨乱之主多年逾四十;但朕十八岁起兵,二十四岁定天下,年二十九升为天子’(还都是虚岁);这种战战彪炳又上哪儿说理去?'1'
  而且二凤皇帝这种还不只是打仗厉害;他少时戎旅;也没有专门学着去理政治国,结果做了皇帝,还又是六边形的帝王,这……放弃说理了。
  历史上不世出的名将,他们的出身、童年、少时经历等都完全不同。
  根本总结不出什么规律。
  于是多少人在经过缜密的科学分析之后;选择了相信玄学——这就叫做天降紫微星吧。
  还有眼前这两位。
  因方才姜沃好奇说起‘不世出名将’,这两位都很快谦虚道,他们只算是能带兵打仗的将领罢了。
  姜沃:……好的,两位‘平平无奇’的名将。
  这两位从戎起兵的经历也完全不同,苏定方略微闭了闭眼睛,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光。
  “我少时即隋末,彼时天下多乱事,我就随着父亲率领上千人为本郡抵御讨伐贼寇。旁的不说,起码能护本乡安稳,后来周边郡县的贼寇都绕着走。”
  苏定方大将军说完,姜沃就见李勣大将军若无其事转开了目光,然后直白道:“哦,那我少时经历,就是被苏定方讨的贼寇。”隋末年间,他十来岁就落草为寇去了。
  姜沃:……
  到底是没忍住,三人一齐笑了。
  笑过后,苏定方与李勣对视一眼:五六十年啊,就这么过去了。从隋末烽火狼烟到如今的大唐盛世,他们如何能不珍惜亦融着他们热血的这片山河。
  可惜他们都老了。
  再不能护此河山。
  *
  “名将是很难只靠教出来的。”苏定方大将军道:“我自己就有儿孙,但我毕生所学,只教了裴行俭——不,或者说,只有他才能学到。”
  在此之前,他一直处于一种‘世无可教者’的状态。
  李勣慢慢喝了一口凉茶道:“你起码还收到了一个裴行俭。”
  他放下杯子,开始回答姜沃上一个问题,对如今大唐年轻一辈武将如何看。
  李勣与苏定方还不同,他在贞观年间可没有被雪藏二十年。
  他是真正从贞观一朝就手握重兵,几十年走过来的。
  且贞观末年就已然出将入相,文武大权皆有,因而对军中将领们了解很深——哪怕没作为下属跟他打过仗的,李勣也能通过朝堂中枢三省六部,对这人有基本的了解。
  毕竟知人善任,原就是宰相职责之一。
  国有战事,最后是要皇帝拍板定下将领,但也不能皇帝问询宰相意见时,宰相一问三不知,连边关将领都数不全。
  说来,以李勣大将军的谨慎,是很少当众点评人物的。
  此时见他有开口的意思,姜沃连杯子都放下了,静听其言。
  “如今朝中能镇守一方的中坚武将,多半已经崭露头角,也都至封疆大吏或是官高位重——安西都护府薛仁贵、辽东熊津都督刘仁轨、以及如今在京中的裴行俭。”
  但这几位最年轻的也已过四旬不惑之年。刘仁轨更是已经年过六旬,也就比眼前两位大将军小十岁而已。
  “至于你说的年轻将领,这些年来我也在留心看着。”
  事关大唐将来的安稳,李勣大将军如何会不在意?
  早在姜沃问起此事前的数年,他就一直在用一双名将的眼睛,观察大唐的年轻一代。
  其实哪怕姜沃现在不问,过两年李勣也要单独叮嘱于她——因他看好的几个年轻将领中,有两位出身比较特殊,若朝堂中枢无人愿意庇护一二,或许会有被打压,甚至被弃之不用乃至身陨的危险发生。
  如今他还在尚书省,自问还能为国尽力几年(只能为国尽力了,东宫处他实在是力有未逮),还能扶持后辈,铨衡良才。
  待将来他真的年老致仕之前,自要交待姜沃许多事才放心。
  不过今日她既然先问起年轻一代的武将,又当着苏定方的面,先把这件事交代了也好。
  李勣还特意转向苏定方道:“正好你也评一评我的眼光如何。”
  他接连说出了数个人名。
  姜沃就知,这些事一定也在李勣大将军心里盘算了许久。
  “程务挺、娄师德、狄仁杰、黑齿常之、王方翼……”
  有的人名姜沃很熟悉。
  比如狄仁杰,无需赘述。
  比如东平郡公之子程务挺,再往前几年他就因国子监骑射拿了头名,把李敬业刺激地很是苦练了一阵子骑射。程务挺也属于根正苗红的将二代。
  而娄师德,也是姜沃早知的未来武周一朝的名将,成语‘唾面自干’就来自于这位。
  至于黑齿常之和王方翼……
  姜沃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