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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球跑我拿了事业剧本-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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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皋书院的学生都有统一的制式服装,缎面的白裳,挺拔的白靴,袍缘勾着一圈儿青色的纹路,如青松覆雪,袍袖翩翩,在腰线处收紧,勾勒出劲瘦挺拔的腰身,乌发以骨簪或木簪挽起,拢入白纱冠中。

    其身姿清逸,更如春风春柳,少年得意。

    张衍收回视线,忍不住握紧了伞柄,如果他没预估错的话,还是来迟了。定了定心神,不再多做他想,而是来到大门前,找门子问了个路。

    被叫住的门子有点儿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是我们书院的学生吧。”

    张衍想了一下:“我是来找孙夫子的。”

    那门子盯着他看了几眼,笑了:“你就是那个张衍?”

    这门子竟然知道他?张衍一愣。

    那门子倒也没啰嗦,笑着叫他跟上,领着他七绕八绕地就进了个屋里,朝里面喊道:“孙先生,来人了!”

    屋里的人顿时将目光看了过来。

    这是个身着青色文士袍的中年男人,白面皮,中等身子,有些微胖,身边儿还坐着个正在看书的白衫少年。

    这少年高颧骨,淡唇瓣,面色苍白。目光自他脸上寸寸掠过,收回了视线,不言不语,颇有自矜身份的傲慢之意。

    胖夫子斜乜了他一眼:“你就是张衍。”

    “学生张衍。”

    胖夫子叹了口气。

    张衍心里一紧,轻声问道: “学生迟到了吗?”

    对方沉默了一瞬:“迟到了一炷香的功夫。”

    张衍顿了顿:“抱歉。”

    胖夫子有些纠结,摇摇头道,正要说些什么。

    那白衫少年忽地站起身,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嗓音泠泠地插了一句话:

    “你……已经误了时辰了。你回吧!”王希礼皱着眉,强压下厌恶道,“我不晓得你走了什么门路,找了什么干系!但连这最基本的守时都做不到,我们这儿是不收的。”

    书皮上隐隐有墨印的“五年科举三年模拟肄业精诀”的字样。

    胖夫子孙士鲁“哎哟”了一声,整个人都有点儿不好了。

    这番“深明大义”的话都被王希礼这小兔崽子说在了前头,他就算是想给开后门儿,行方便都不大好意思了。

    王希礼为人一丝不苟,脾气又烂,叫他平白无故地等了这么长时间,如今心情正十分不美,面色阴沉,浑身戾气飕飕直往外放。

    无奈之下,孙士鲁叹了口气,只好顺着王希礼的话头继续说下去:“这位……张……张小相公呐,不是我说你,你连这守时都做不到,要我如何相信你。”

    “可否请夫子通融一二?”自知理亏,张衍也没有多加辩驳,只是将事情的原委重新复述了一遍。

    孙士鲁“唔”了一声,见他神情宁和,说起话来井井有条,所述的事情倒也可观,没有添油加醋,多加矫饰之意,点点头道:“倒也情有可原。”

    王希礼眉头拧得更深了,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重新捡起桌上那本《五年科举三年模拟》往下看。

    到底是没憋住,翻了一页,忍不住垂着眼,不冷不热地刺儿了一句。

    张衍眼睫一颤,自知理亏,倒也没有多加辩解。

    俞峻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

    “怎么回事?”他眼神波澜不惊地掠过,眉梢不自觉拧起少许,嗓音冷润。

    张衍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看到一个男人跨过门槛走来。

    黑眼珠,高鼻薄唇,窄下巴,双眸如皎皎泠泠秋月,皮肤细润白皙如玉。

    这不是……之前那位俞先生?!

    男人乌发半拢,微皱着眉头,从门外大跨步进来,顺手合上了手中还在滴着水的桐油伞,放在了墙脚。

    他宽阔的肩膀上被雨水浸湿了一小块,眼睫前似乎还朦胧着淡淡的雾气。

    男人是很冷的,不是肃杀的冷酷,是一种静默的苦寒,渊停山立,不苟訾笑,如用焦墨渴笔皴染出的奇崛苍拙的山石古松。奇崛而不枯瘠,枯中有润,刚中带柔。

    张衍从微讶中慢慢回过神,心里腾地升起了股安心之感,旋即又是一阵茫然,不知为何,一看到这位俞先生,他心里便总有些暖融融的亲近之意。

 第37章 第 37 章

    张衍在打量俞峻的同时; 俞峻同孙士鲁见过礼,也转过身子多看了他一眼。

    这一转身,整个世界都好像为之安静了下来。

    虽然之前和这俞先生有过两面之缘; 但被俞先生这疏若寒星般的眸子一看; 张衍还是有些紧张得僵硬了四肢,像只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的白猫,紧张得汗毛直竖。

    男人身姿颀长; 便如同一只身姿秀美优雅的黑色大猫; 静静地凝视着他; 竖瞳看得张猫猫无端心里发憷。

    少年身上有一种和风细雪般的清冷温润,进退有度; 恭敬有礼; 眼睫纤长; 眼型微翘,眸色疏淡; 不染纤尘,此刻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紧张来。

    俞峻只看了他一眼,就看向了王希礼。

    王希礼被他看了一眼,头皮发麻,赶紧放下了手上的《五三》,再没了方才的神气劲儿,拱手忙着施礼; 喊俞先生。

    王希礼小白脸“刷”地更白了。

    他哪里知道俞先生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忙硬着头皮挽尊; “先生; 是他自己错过了招学生的时间; 却在此纠缠,先生莫要听他胡言乱语。”

    俞先生移开了视线,说话声儿依旧没什么波澜,“去,你去给他拿套卷子。”

    “先生!”王希礼眉心狠狠一跳。

    俞峻不为所动,搭着眼帘儿说:“拿卷子先让他做了。”

    王希礼苍白的脸色更是面如金纸,呈现出一片颓败和灰暗。

    同王希礼说完,俞峻望着张衍,深黑的眸子看得张衍心里“突”了一下,“我便给你一次机会,待会儿拿来卷子,倘若你做得好,就收下你,不好就速速离去,且日后招生考试不许再来。”

    张衍闻言一怔。

    俞先生见状一皱眉,“不愿意?既然不愿意,那这就回吧。”

    张衍忙一躬到底:“学生并无此意。”

    俞先生微微颌首,对王希礼道:“你去罢。”

    王希礼看了看俞峻,又看了看张衍,终究还是不甘心地应了,苍白秀美的脸蛋因为气急败坏微露潮红。

    俞先生眼角余光扫了张衍一眼,“既然你答应了,那就好好写。”

    “你在屋里等着,自然有人拿着卷子来。”说完,俞先生丢下一句话,便不再管他,像不认识他似的,不容情面,径自离去。

    孙士鲁大为惊奇地看了张衍一眼,那眼神儿就像在看什么新奇的动物似的。

    这什么人?竟然惊动了俞吉这位铁面无情的煞神来帮他说话。

    这少年后台这么硬??

    王希礼和孙士鲁相继离开之后,屋里就只剩下了张衍一人。不移时的功夫,王希礼拿着卷子回来了。

    他出去一趟,发丝间沾了点儿雨雾,滴滴地顺着苍白的面色,挺直的山根往下落,眼里呈现出一种近乎烟青色的眸色。

    “俞先生让我拿张卷子给你,你捡个位子去坐了,做完拿给我看看,要答得好,就留了你,要答得不好。”

    王希礼敲了敲桌面,观其神情俨然已经整理好了心态,面露倨傲之色:“以后开馆的时候也不用来了。”

    嘱咐完了,自己转身回到座位上,继续垂着眼看那没看完的《五三》。

    张衍一一应了,捡了个位子坐下来,定了定心神,扫了一眼面前这试卷。

    看着题目,张衍思忖了一会儿,全身心便投入了面前的试卷里。

    约莫午时,张衍搁下了笔。

    王希礼似乎没想到他写得这么快,眉毛又是一皱,将《五三》往袖子里一塞,走下去收起了卷子。

    淡漠地说:“这没你事儿了,你回去等消息罢。到时候自有人来通知你录没录。”说完抱着卷子扬长而去。

    邻里间是藏不住事儿的,那天陶汝衡与张衍把臂言欢的一幕,全都落入了附近赵良等附近社学生的眼里。

    这些社学生又羡慕又嫉妒。

    此时此刻,撞见到张衍从九皋书院回来,几个刚散学的社学生顿时就不好了。

    这算什么世道?!下棋下得好点儿也能去九皋书院?这么看重这些不入流的微末小艺。这九皋书院不上也罢!

    张衍心里惦记着张幼双,将这些社学生各异的目光抛之脑后,没多耽搁,快步回了家。

    此时,张幼双正端坐在书桌前,黑黝黝的大眼睛闪动着认认真真的光,提笔落下最后一个字。

    将这几章的内容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张幼双心满意足地长长舒了口气。

    呼!完成了!

    她有预感,这篇文必将横扫坊间!爆款预定了!

    一口气写了个爽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贤者时间,正准备搁下笔,往床上扑。

    忽地,门口传来“吱呀”一声动静。

    张幼双顿时僵硬。

    眼睁睁看着一个清冷美少年从门外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间,与她囧囧有神撞了个正着。

    美少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桌上的作案现场。

    无奈地揉揉脑袋,呻吟了一声。

    “娘。”

    张幼双:“……”心虚躺平。

    “吃饭了没?”美少年溺宠地看。

    张幼双垂死挣扎:“没……”

    清冷美少年叹了口气,无奈地捋起袖子:“我来做饭。”

    “诶!”

    话音刚落,张幼双顿时满血复活,嗓音突然飞扬,眉飞色舞。将面前纸笔推开,啪啪啪踩着欢快的脚步,主动追着清冷美少年进了厨房,帮忙打下手。

    这就是养儿子的好处么?!

    席间,张幼双随口问了一句:“今天考得怎么样?”

    张衍微微颔首,话说得很谦逊:“若无意外,应该能中。”

    张幼双点点头,飞快扒饭,不再多说话了。

    她相信张衍,这就跟之前相信祝保才一样。

    吃完饭,张衍自发地承担起洗碗的重任。

    下午的时候,伊洛书坊来人取稿子。

    无事一身轻,张幼双心里畅快,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屋里看书。

    她和吴修齐讨论过笔名不能用“三五先生”,于是张幼双想了又想,大笔一挥,写下“欣欣子”三个字。

    先说明,张幼双同学绝对不是在搞饭圈。

    事情是这样的是这样的,给《金瓶梅》作序的一位巨巨,笔名就叫“欣欣子”,据传这位是青州的钟羽正。

    这位十分之饭圈大手子的笔名,其实取的是欣然自得之意,和那位大名鼎鼎的f1赛车手“兰陵笑笑生”属同款。

    “哧”

    烛火微动。

    俞峻正在批阅考卷。

    陶汝衡赏识张衍,提前打过招呼,想要把他塞到他门下。他便问孙士鲁把卷子要了过来亲批。

    这题目是“子曰庶矣”。

    一字一顿往下扫了过去。

    “圣人情深于庶,贤者进计夫庶焉……”

    通篇读下来颇为质朴古拙,脚踏实地。

    俞峻眉头忍不住蹙起,又舒展开,心里着实略微惊诧。

    张衍写的这一篇说白了其实是一篇“人口论”,以“庶”为文眼,以“顾人众而事可兴,固足为国家之幸;亦人众而势难理,正足为国家之忧”为一篇之骨。

    短短几百字,言语工炼,阐述了人口过多的利与弊。

    这一篇文章几乎是俞峻生平所未见的,如今的学生们写八股,个个中规中矩,务求不出格,将那些老一套的东西翻来覆去地反复说,说白了也无非是礼仪与德行。

    他们信奉“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人类若相互间无信心,我不知还能做得些什么)

    他们以为道德礼俗即能解决万事,认为帝国之间上下一心,进求诚信,即可长治久安,而忽略了技术的重要性。这一篇论述,既肖圣贤口气,却比之那些空谈心性的文章更为切实。

    他从前户部尚书,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种空谈心性德行的学风、作风所导致的危害。

    搁下了朱笔,剔亮了银灯,俞峻面色平静如昔,心里却不啻于静夜惊雷,浑身冒汗。

    在心里反复咀嚼了两三回,终于明白了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究竟是何意。

    想起这个,又不免低垂着眉眼,望向了手边那一张字条。

    他与这个署名“观复”的后生,几乎是默契地以十日为期,每十日便以《四书析疑》传信。

    这些日子以来,渐渐地,也从经史时务谈到了个人的私事,甚至于琐事。

    渐渐地说到了日常生活中,一些零零碎碎,漂浮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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