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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症-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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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见周念的紧张样,鹤遂反而懒洋洋地笑着:“又死不了,不着急。”
  周念眼圈刷地红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哭腔,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开口:“会死的,会死的,你快点起来吧……我们回去把它弄掉,我求求你了鹤遂。”
  当周念眼泪滚落的那一刻,鹤遂完全怔住。
  没想到周念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把裤管放下来,利落地站起来:“怎么就哭了。”
  周念不理他,蹲下身去,手忙脚乱地把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塞进帆布包里,肩膀颤抖得厉害,她的眼泪越流越凶。
  鹤遂也蹲下去,帮她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凑上去看她:“周念?”
  周念不看他,哽咽着小声说:“鹤遂,我爸爸……他就是被蜱虫咬了后,死于病毒感染。”
  鹤遂瞬间沉默。
  ……
  去医院的路上,周念不停自责,哭着说:“都怪我要看萤火虫,你带我来看才被蜱虫咬的,都是我的错。”
  鹤遂怎么哄都没用。
  他不停地说:“这只是一个意外,怎么能怪你?”
  “可是我爸爸就死于这种意外。”
  “……”鹤遂哑口。
  正快步走着,周念索性跑起来,只想快一点到医院,再快一点。
  鹤遂跟在她身后跑起来,又想继续哄她,又怕她边跑边说话会很累,只能暂时保持沉默。
  一旦被蜱虫咬住,不能自行拔除,必须到医院处理才行。到医院后挂了急诊,从医生给鹤遂拔蜱虫,到消毒开药,周念全程在旁边看着。
  离开时,周念再三向医生确认,是不是只要过了四天潜伏期就是安全的,听医生回答是的以后,才肯怀着一颗不安的心离开。
  在回家的路上,鹤遂注意到周念的身体一直在发抖,她怕得脸色苍白,唇上更是一点没有血色。
  昏暗巷中。
  他倏地伸手拽住周念的手腕,周念思绪混乱,都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紧紧抱住。
  周念撞进他的胸膛里,腰间和背部多出一双有力温暖的大手。
  她浑身僵住,思绪凝固。
  所有的混乱在这一刻消失,因为她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体温相融,彼此的呼吸在无限靠近。
  周念感觉他抱得很紧,随后又感觉到他落在她背上那只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上下温柔地抚了抚。
  “念念,别怕。”
  他耷颈低头,俊脸贴在周念耳边,低声呢喃,“我怎么会死。”
  周念的颤抖在一分一秒中缓解,她也永远会记得,鹤遂叫她的第一声念念,是在南水街的一条昏暗小巷中。
  月光温柔,他却比这月光还要温柔。
  几分钟后,周念终于彻底平静下来,她在他的怀中得到安抚。她把眼泪蹭在他的胸口,哑声说:“不准死,也不准离开我。”
  腰间那只大手再次收紧。
  他抱得更用力,笃定地回答:“不会,永远不会。”
  周念心安地闭上通红的双眼,反复在心里默念:他说不会,永远不会。


第43章 病症
  ==============
  蜱虫叮咬后的潜伏期3…30天。
  医生告诉周念; 一般四天后没发病的话,那基本上不会有太大问题,尤其在很及时到医院做了清理消毒的情况下; 不用过于担心。
  只是対于蜱虫; 周念有太深的心理阴影;自从鹤遂被咬的那天晚上开始,她就开始无休无止地做着同一个噩梦。
  梦里面; 是周尽商因为高热不退,腹泻不止,外加大口大口呕血而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身体。
  周尽商在她的梦里一次又一次地死去。
  六岁那年被冉银摔碎的陶瓷德牧小狗,也在死神奏出的音符里一次又一次地碎掉。
  每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周念总是一脸的湿涔涔,泪水和汗水全混在一起。
  她惊魂未定地坐起来; 把枕头抱在怀里将脸埋进去,在漆暗的黑里把枕头哭湿一大半。
  焦虑和恐惧的情绪同时达到顶峰。
  床头上摆着的那瓶萤火虫还亮着; 周念伸手拿过瓶子; 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
  暖黄的光点在一闪一闪; 在黑暗中特别醒目温暖。
  这些都是鹤遂亲自为她抓的。
  真的很怕鹤遂会像周尽商一样。
  周念从第二天开始就每天花一大半的时间和鹤遂待在一起,不管冉银去不去市里忙活保险理赔的事情,她都会风雨无阻地出门; 去找鹤遂。
  她必须亲眼看着他安好,才会稍微安心。
  还是老样子; 周念会在鹤遂家院子里的杏子树下画画; 鹤遂就睡在旁边的U形藤条躺椅里。
  他是安静的; 不会主动开口说话打扰周念画画; 时不时帮她削铅笔。
  鹤遂削铅笔的技术,周念可不敢恭维; 等他削好,拿过来一看,要么就是太尖要么就是太顿。
  这可是逮住说他笨的好机会。
  周念没放过这个机会:“鹤遂你这人好笨,削个铅笔都不会。”
  鹤遂转笔很有两下子。
  墨绿色的2B铅笔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翻飞旋转,他转笔时不看笔,目不转睛地偏脸盯着周念看,漫不经心地笑着说:
  “没发工资还这么挑剔?”
  周念抗议:“但是你没削好,我就用不了。”
  鹤遂像是被她说服,又像是纯粹妥协迁就,懒懒轻笑了下:“我给你削,削到包你满意,行么。”
  “这可是你说的。”
  时间就在两人相处的点滴中分秒不停地流逝着。
  好在三天时间过去,鹤遂都安然无恙,周念终日里悬着的一颗心才逐渐放松。
  生活却总是充满戏剧性。
  它擅长玩弄人心,将那颗好不容易放下去的心瞬间提起来。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倒不是因为鹤遂突然有什么身体不适的问题,而是——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传到院子里的时候,正在画画的周念吓了一跳,墨黑色的铅笔芯断在纸上。
  她下意识看向旁边躺在藤椅上的鹤遂。
  如果开门,门外的人就会看到院中的景象,也会发现身在鹤遂家的周念。
  “你躲到树后面。”鹤遂说完这么一句,便起身去开门。
  周念迅速从画架前离开,躲到树后面去。
  开门声传来。
  就算再好奇,周念也不敢把头探出去看。
  一道慌里慌张中年女声响起:“小鹤,你快去看看你妈呀,她店子给人砸啦!”
  周念听得心头一紧,在她的印象里,宋敏桃很温柔亲和,不像会与人发生矛盾冲突的样子。
  怎么会突然就被人砸了店?
  接下来,周念听见鹤遂夺门而出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又在两秒后朝她逼近。
  她一转脸,鹤遂已经来到眼前。
  他整张脸都沉得可怕,眼锋锐得能杀人,像是放心不下她,低低道:“收拾东西,快回家。”
  周念喉咙发紧,怔怔说好。
  眨眼间,鹤遂消失在眼前,余留下一缕沾着皂香的风。
  周念心神不宁地开始东西,画架上没画完的画,打开的画具箱,桌上还有一杯鹤遂给她榨的西瓜汁没来得及喝。
  一一收拾好后,她从鹤遂家离开。
  百来米的小巷深长,周念刚疾步走到中段位置,就隐隐听见嘈杂喧闹的人声。
  嗡嗡嗡响着,很像苍蝇闻见腐尸的动静。
  近四十度的高温天气。
  周念走出巷口时,已经汗流浃背,她用手擦掉额头的汗珠,转眼看见旁边宋敏桃的按摩店门口围了一堆人。
  全是些凑热闹的看客。
  周念的心悬在嗓子眼里,她背着画板不动声色地混进围观的看客里,故作平静的表情,让她看上去也像个合格的看客。
  前方人影幢幢,周念羸弱,被挤来挤去好半天才看见按摩店里此刻的情形。
  按摩店里一片狼藉,不,是一片废墟。
  洗脚椅被砸得弯曲变形,按摩床被斧子劈成几段,斧子正插在其中一张断床的截断面,满地的陶瓷碎片是插着塑料假花的花瓶骸骨。
  墙上更是被泼满红色油漆,漆味已经顺着空气飘至人群里,周念也闻到了那股刺鼻的味道。
  至于人——
  宋敏桃站在屋子里的那张深红色帘子前,侧対着人群,正低着头用手里的纸巾擦泪。
  周念看见她的眼睛哭得又肿又红。
  此外,狼藉的废墟里还站着好几个女人。
  气势汹汹,凶神恶煞。
  这种时候,无需特意去追问事发的原因,只用静静在人群里站着,那些好嚼舌根的男女就会自动吐露出全部的来龙去脉。
  周念从不绝于耳的议论声中得知,带头砸掉按摩店的人,就是隔壁快递驿站老板刘跛子的老婆,刘春花。
  刘春花一直都觉得宋敏桃在勾引她男人,勾引刘悍去照顾宋敏桃的生意。
  就在昨天晚上,刘悍又去按摩店找宋敏桃被刘春花发现,刘春花不敢当场发作,又怕像上回那样,撞到疯狗的枪口上,便暂时忍下来。
  当天夜里,刘春花便联系了镇上其他几个女人,这些女人的老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喜欢到宋敏桃店里洗脚按摩。
  嫉妒心是很可怕的东西。
  招至嫉妒的就是宋敏桃有一副太过美丽的皮囊,她甚至什么都没做,但只是存在,似乎就是一种罪恶。
  她被女人们羡慕,嫉妒,唾骂,羞辱,再极尽可能的构陷。
  原来在同类中太出众也是不行的。
  她们会疯狂打压那个出众者,要么将她驱逐,要么将她同化。
  刘春花纠集着一群女人,趁着鹤遂不在的功夫,野蛮粗暴地砸掉宋敏桃的店。
  现在还非要掀开那张深红色的、垂至地面的帘子,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时候,周念看见那张深红色的帘子被掀开一个角。
  鹤遂从里面走出来。
  那是完全陌生的鹤遂,他又变成周念第一次见他的那个模样。
  冷漠,阴鸷,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温度。
  他走出来,气质散寒,深沉的黑眸一一扫过那群女人的脸,冷声问:“你们想在帘子后面找什么?”
  刘春花仗着人多势众,也仗着他不会対女人动手:“看看呗,有人看见里面摆着一张床,你妈要真是清清白白,做什么不让人看啦?”
  “……”
  “呵。”鹤遂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
  他朝后伸手,修长手指攥住帘沿,眸光寒凌:“要是帘子后面没有你们要的东西,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最后半句,是让众人都不寒而栗的字字威胁。
  划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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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鹤遂当着所有人的面,寒脸蹙眉,扬臂掀开了那面神秘的深红色帘子。
  众人的视线凝汇,固定。
  关于那张深红色的绒面帘子,周念听说过不少传闻,其中大多都和情。色交易有关。
  他们都说宋敏桃做的不是按摩生意,做的是皮肉生意。
  直到此时此刻,真相大白。
  众人惊诧不已——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
  周念情不自禁地抬手,捂住了嘴。
  里面的确有一张床,铁制的一米二单人床,上面躺着的却不是什么皮肉客,而是一个样貌畸形女孩。
  女孩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留着寸头,后脑勺扁得像平面,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半睁着,不是她想半睁一只眼睛,而是那只眼睛的眼皮粘连在一起,根本让她无法正常睁开。
  她的脖子是歪的,两只手都畸形地扭曲在胸口前,手指间的皮肤也是粘在一起的,整个人都非常瘦小虚弱。
  周念一下就想到她曾经画过很多次的青蛙和鸡鸭鹅等动物,它们的足部皮肤也是粘连在一起的。
  铁床的旁边就是一个马桶,还有一个小方桌,桌上摆着一些简单的日用品,牙刷,水杯,纸巾。桌子上方的墙上有粘钩,挂着一张粉色毛巾。
  赫然一看,帘子后面不过就是一个畸形女孩的小居室。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鹤遂沉冷的声线贯穿在所有人耳边,“里面没有你们想看的东西,只有我妹妹。”
  “……”
  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鹤遂眸光一动,与人群中满脸错愕的周念対上视线。
  不过一秒。
  一秒后,他迅速移开目光,谁都没有发现他在一秒前曾经看向她。
  周念在这一瞬间很想哭,她隐在人群中,当着一个合格的看客,不敢去帮他说话,甚至不敢勇敢地站着他身旁,而他却生怕多看她一眼就会给她招惹麻烦。
  内心弥漫着无限悲凉。
  她是胆小的、懦弱的,也是自私的。
  人群中有人看见她,亲昵地和她打着招呼:“念念呀,乖孩子又出来画画啦?”
  周念强颜欢笑地嗯一声。
  那人又说鹤遂这样的孩子真是完蛋玩意儿。
  一个毒鬼父亲。
  一个声名狼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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