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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这有多么耽误她吗?”
鹤遂沉默地听着,扶着门沿的手指在不动声色地收紧。
听完,骨节前已经扩出青白色。
“你是在这个镇子长大的,大家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秉性,也听说过不少关于你乱七八糟的事。我们这些做家长都担心自己的孩子,谁都不愿意自家孩子和你有什么交集,你能明白吗?”冉银上下扫视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小伙子年纪轻,血气方刚,总想着哄骗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做什么什么坏事。”
“……”
鹤遂手指紧紧攀住门沿,低声道:“阿姨,我没有対周念做过任何不好的事情。”
“你说没有就没有吗?”
冉银不会信他嘴里的任何一个字,“七斤现在是不懂事,才觉得和你搅在一起好玩,觉得有意思,那以后呢?我告诉你,她只会恨你耽误她,浪费她最好的时光。”
鹤遂没有回答,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耳边似乎响起清软的声线——
“鹤遂,我会永远陪着你。”
冉银的语气越来越重:“没有哪个母亲会害自己的孩子,鹤遂,你答应阿姨,不要再和七斤有任何来往接触,这才是対她最好的!你要搞清楚,你和她真的不一样,她有着大好未来,而你没有,也别让她以后恨你。”
字字诛心,鲜血喷薄。
也不知道是被哪一句话刺中要害,鹤遂紧攀的手指一点点懈力,他的手指从门沿上滑落,耷头垂眼,很低地应了一声:
“好。”
冉银再次确认:“这是你答应的,希望你说到做到。”
鹤遂嗓音有点发哑,语速缓慢:“我答应。”
沉默几秒。
他哽了哽,无比艰难地再次开口:“我会离周念远远的。”
冉银继续确认:“哪怕她来找你?”
门口无灯,暗处里的鹤遂早就红了眼,他却故作平静地点头:“哪怕她来找我。”
“很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冉银转身离开,她不在乎这是一个今天刚失去两个亲人的可怜少年,她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向来如此,也不会改变。
…
下了整晚暴雨的天空终于放晴。
周念见天气不错,准备今天去找鹤遂的时候,带他镇外的稻田里走走,散心转移一下注意力。
吃早饭的时候,她就在想如何不让冉银跟着她出门。
比昨晚更反常的事情出现了。
冉银不但不跟着她出门,甚至都不问她一声出门做什么。
周念揣着一颗疑惑的心出门,一路上都想不通冉银这么反常是为什么。
直到她无论怎样都敲不开鹤遂家的门时,周念才渐渐搞清楚是为什么——冉银反常并非偶然,她昨晚出门一定是来找过鹤遂。
她到底対鹤遂说了什么。
周念在鹤遂家门口等着,内心着急,只能用小灵通给他打电话。
连打了三个。
前两个都没接,第三通电话在快要自动切断时才被接起。
周念迫不及待地开口:“鹤遂,我在你家门口,你来开开门。”
那边沉默着。
“鹤遂?”
“……”
周念等了好一会,才等来一句没有温度的:“周念,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那一刹那,周念表情直接凝固。
她的瞳孔颤了颤,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鹤遂,你在说什么?”
生怕他下一秒就挂电话,周念忙不迭地说:“是我妈来找你了吗?你别听她说什么,那都和我没关系,这样,你先开开门,我们当面说行吗?”
“不用了。”
他的嗓音冰冷至极,“和你妈没关系,是我自己的想法。周念,我还是更适合一个人。”
话音落下的同时,听筒里的忙音传来。
周念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她盯着面前这扇曾为她打开过无数次的木门,心里千转百回,鼻子酸得厉害。
感觉像是失恋似的难受,可是她明明和他从未有过开始。
二楼窗户是开着的。
窗边立着一道瘦削人影,目光始终看着下方,看周念呆呆地在原地站了很久,再看她失魂落魄地离开。
等周念的背影消失在巷中后,窗户被人关上。
暴日晴天,有人心里却下了好大一场雨。
第49章 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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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念病了。
自打和鹤遂断开交集后; 周念就生了一场经久难愈的心疾。
看似肌理完好,实则灵魂溃烂。
她没有放弃过找鹤遂,只是他好像一点念想都不愿意留给她。
他的手机永远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也不知道是他换了卡; 还是单纯不想接她的电话。
她去过他家很多次; 每次都是大门紧闭,任她怎么敲都无人应门。
她像一只在南水街徘徊的孤魂野鬼; 在每一个他可能出现的地方反复游荡——他打过零工的地方,镇外的青草地,南水街某一座石桥,河岸边。
只是她却始终一无所获。
与鹤遂断联的一周后,周念的厌食症重新发作。她又变成了最初的样子,顿顿吃下大量的食物; 不管能接受的,还是不能接受的全部都吞进胃里。
即便是最讨厌的动物内脏和糯米制的东西; 她也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吞下; 情况变得比之前更加严重。
每次跪在马桶前吐得昏天黑地的时候; 周念都会觉得自己是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已经丢盔弃甲,没有鹤遂; 她就丧失掉大半的勇气去刺向冉银的阿喀琉斯之踵。
情况还在急剧恶化。
半个月后,周念开始不停出现幻听; 又是那种很尖锐的刺耳声; 像有一万根针同时在耳边产生高频震动。
紧跟着; 她出现剧烈的偏头痛。
夜晚; 周念想到她坐在院子中的井沿上,鹤遂在她面前; 阳光斑驳,他刚洗完手的手指沾着井水的凉,湿润又温柔地探进她的口腔。
摩擦过口腔里的软壁,他寻着牙齿的规律一颗接一颗地摸进去,然后他摸到了她嘴里最里那颗横着长的智齿。
此时此刻,周念躺在床上,有样学样地把手伸进嘴里。
学着他那时模样,一颗一颗往里摸。
没有智齿。
周念鼻子发酸,这次她是真的得了偏头痛,而不是智齿在作祟。
可就算是智齿那又能怎样?
那个陪着她去拔牙,在拔牙时给她讲故事转移注意力的少年,已经彻底从她生活里销声匿迹了。
周念翻身,把脸深埋进枕头里。
很快,枕头上很快洇开两团深色的潮湿。
……
七月末,莫奈来找过周念一次。
莫奈刚从京佛玩了一圈回来,从那边带回来不少礼物,要分给周念。
见到周念的时候,莫奈吓了一跳:“我的天啊,周念,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周念站在日光下,皮肤苍白得像吸血鬼,虚弱地牵唇笑笑:“我没事。”
莫奈伸手捏了把她的胳膊:“你这都只剩骨头了还说没事。”
这时候的周念只有七十四斤。
不过短短二十多天的时间,她就从原本的82斤左右掉到现在的74斤,这是一个比认识鹤遂之前还要低的体重。
只有周念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病态。
十七岁的少女,脸上竟然有了病容。
穿一身白裙,很像一朵枯萎的、衰败的、缺乏养分的茉莉花。
莫奈拿出一瓶护发素,一盒巧克力,一个桌上小摆件,以及一本书。
前面三样东西都没能吸引周念的注意力。
直到周念看见那本书。
褚褐色封面,中间一个悬空的少女,两边是白色字体的书名:《绝叫》
周念把书拿在手里,垂着眼看了很久,轻声道:“以前有人给我讲过这个故事。”
莫奈惊讶:“真的呀?谁给你讲的。”
“……”
沉默许久。
周念骨瘦的小手在封面上来回摸了两遍,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在颤抖:“一个不会再回来的人。”
莫奈注意到周念的不对劲,试探开口:“……是鹤遂吗?”
周念没有回答,一滴眼泪却掉在了褚褐色的封面上。
莫奈静静看在眼里。
“这一个月我都在京佛,回来后也听说了关于鹤遂的事情。”莫奈绞尽脑汁地安慰周念,“说不定他是最近太难过,等他调整好,他就会回来找你。”
“不。”
周念从没这么坚决过,“他不会再回来。”
就在前天,周念听说鹤广卖掉了南水街的那套房宅,不用想都知道卖房的钱是拿去当了毒资。
只是鹤遂从此再无家可归,也听说他动身去了市里打工,不会再回来。
是啊,他怎么还愿意回来。
这是一个让他伤心欲绝的小镇,满镇子的人都是杀死宋敏桃和宋平安的凶手。他们轻描淡写地用语言杀死两个人后,还是一如既往地生活,照样笑得开心,照样选中下一个要杀死的对象开始议论。
丑事会在这个小镇不停上演,毕竟乌合之众换了一波又一波,也还是乌合之众。
…
暑假还剩半个月结束。
周念的体重还在掉,身体愈发虚弱,她已经无法带着画板和画箱出门。
对现在的她来说,这两样东西有如千斤重,走两步就会摇摇欲坠。
想鹤遂的时候,周念会拿出专属于他的那本素描本,里面全是他一个人的人物画——站着的他,坐着的他,懒散躺在藤椅里的他,为她捕捉萤火虫的他。
不同的姿势,同一个少年,同一张脸。
周念一张一张翻看过去,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一片。
画这些画的时候有多开心,此时的悲伤就来得有多么汹涌剧烈。它们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要她不得好活。
形销骨立的周念,灵感枯竭,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无法画画。
她有时候对着画纸坐两三个小时,都动不了笔,就像是一个从未上过学的人面前摆了一张高数试卷。
这样的情况激怒了冉银。
在画画这上面,冉银采取零容忍的态度。与画画比起来,周念不肯吃饭这件事都只能算芝麻大点的事情。
冉银来到画室,站在周念旁边:“画,我今天上午就这样看着你画。”
周念拿着画笔却一动不动,脑子空白而浑浊。
冉银拔高音量:“动笔!”
周念还是不动。
冉银几乎尖叫起来:“周念,我让你动笔!”
连小名都不叫,直接叫全名,看得出来是非常生气。
周念把铅笔扔到地上,摇着头轻声道:“不行,我画不出来。”
铅笔坠地那一秒,笔芯折断。
冉银的眼里也像是有什么东西,随着那铅笔的笔芯一并碎掉,她直接一脚踹翻画架:“周念,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精神状况比周念好不了哪里去。
周念平静又冰冷:“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不想画画。”
不想画画。
这四个字足以让冉银彻底发疯。
“你不想画画?”冉银重重握住周念肩膀,大力摇晃着,眼睚欲裂,“你不想画画你想做什么?你还能做什么?——你必须画画,听见没有,你得画!你要成为出名的大画家,成为像梵高和毕加索那样出名的大画家,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周念这个名字!”
“……”
看着冉银癫狂的模样,周念竟然勾唇笑了:“为什么?”
看着她的笑,冉银怔住。
周念继续说:“是因为你没能成为出名的大画家,所以我就必须成为是吗?妈妈,我一定要按照你的想法活吗?我真的很累啊……”
“什么叫按照我的想法活?”冉银咄咄逼问,“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我处处为你打算,你还有什么可累的?我供你吃供你穿,培养你画画,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有了吃穿就该知足。
好像父母从来都是这样想的,只是从来如此,便对么?
周念心思细腻敏感,对于某些事物早有察觉,一直没有将那个茧剥开,只是不想刺痛冉银的内心。
只是现在,她决定亲手把那个茧给剥开。
“妈妈,你从来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周念说着说着,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你为爸爸关掉画室,放弃画画回到花楹镇,成为一个家庭主妇。或许你一开始是不后悔的,但后来你始终心有不甘,你觉得自己如果继续画画一定大有作为,而不是囿于一个小镇当个家庭主妇。所以你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希望我完成你没能完成的事情,希望我成为你没能成为的那种人。妈妈,我说对了吗?”
“……”
听完周念的一番话,冉银早就气得瑟瑟发抖,也许不只是被气的,也有遮羞布被掀开后的难堪。
从冉银的反应来看,周念知道自己说得有多么一针见血。
气氛僵持且沉默。
良久后,冉银脑后盘着的头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