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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症-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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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都在传啊,空穴不来风,两人真没点啥能传这么久?不过他们挺般配,郎才女貌。”
  “我先磕为敬哈哈哈。”
  ……
  谈论的话一字不落地落进周念耳朵里。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要哭的迹象,也没有任何愤怒的意思,僵持了会,她又弯了弯唇笑了。
  哭是一件很痛的事情。
  实际上,笑比哭更痛。
  王学知在这时回来了,周念甚至等不及他进诊室,就说:“王医生,我想出院。”
  王学知看她一眼,往里走:“你进来说。”
  周念扶着墙,脚步虚浮缓慢地走进去:“可以明天就让我出院吗?”
  王学知在电脑上调出周念的病历资料,推了下眼镜仔细看了会,说:“你现在这情况还不适合出院啊。”
  “可是我想出院。”
  王学知盯着周念看了好一会,心平气和地说:“你现在路都走不稳,我怎么放心让你出院呢?而且你现在体重也还没达到70,还差个好几斤。”
  周念鼻尖一酸,泫然欲泣,哽咽着说:“可是我不想治了,您就让我出院吧。”
  王学知沉默了。
  隔了很久后,他说:“你和你妈妈商量一下吧,如果她也同意,你让她来给我说。”
  周念点了点头:“……好。”
  王学知和周念心里都很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放她出院,那就是默认任她自生自灭,不出意外,九成的几率是死亡。
  王学知抱着一丝善念,让周念去和冉银商量,是觉得冉银作为一个母亲,是肯定不会同意周念出院的。
  殊不知,母女关系凝冰,现在的冉银在周念面前没有任何话语权。
  周念心领王学知的好意,离开病房前,轻声说:“王医生,谢谢这段时间的照顾,给您添麻烦了。”
  ……
  刚出诊室,周念就遇见来住院部找她的冉银。
  冉银被她此刻死人般的脸色吓了一跳,忙问:“七斤,你这是怎么了?”
  周念没有回应,平静说:“今天你找个时间和王医生谈,让他同意我明天出院。”
  冉银怔住,问:“明天?怎么会这么急。”
  周念没有细说原因,只说:“这个你不用知道。”
  冉银大概能猜到原因,试探性地问:“你要是不想在这里治,妈妈带你换一家医院,你看行不行?”
  周念沉默着。
  她看着走廊尽头的天窗,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地说:“我想回去了。”
  回到花楹镇。
  回到最初和他开始的地方。
  这时候,前方病房里走出来一行人,是鹤遂他们。
  还隔着一段距离,就能听见生雅娇清脆的笑声,她跟在男人后方说:“当时爸爸找到你的时候,问你愿不愿意当他的男主,请你拍电影,你还记得你怎么回答的吗?”
  鹤遂薄唇微挑,淡笑不语。
  “我爸说——”生雅娇俏皮地把身体凑到男人前方,对他说,“你说他是个诈骗犯,还让他滚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
  男人伸手,将生雅娇的头从面前推开:“好好走路。”
  生雅娇非但不听,反而变本加厉,索性拦在鹤遂面前,倒退着走路:“阿遂哥,你是不是每次拿奖的时候都能想到那一幕,真的好好笑哦。”
  周念愣住。
  生东返一开始找鹤遂的时候,他是拒绝的。
  那他是不是也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回过神时,鹤遂已经与她擦肩而过,朝着电梯方向走去了。
  周念抬脚追了上去。
  “七斤!”冉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周念没有理会。
  周念追上他的时候,他正和另外几人等在电梯面前。她按住混乱起伏的胸口,喘着,狼狈至极地叫他:
  “鹤遂。”
  她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
  第一个回头的是生雅娇,她看见周念有些吃惊,然后碰了碰男人的手:“阿遂哥,她叫你。”
  鹤遂眼皮一垂,小幅度地回头,只用眼角余光看向周念。
  周念看着他的侧脸,内心风雨飘摇,表面却还要强行保持镇定:“你当初没有来是有什么苦衷对不对?”
  她承认,在看到生雅娇的那一刻,所有负面情绪都在崩盘。
  她不敢信他身边真的有了新的人。
  她也真的不甘心。
  滴——
  电梯到层。
  门打开,却没有人往里面走。
  鹤遂转过身来,漆黑的一双眼很深邃,他看着她淡淡道:“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什么事儿啊。”生雅娇好奇地插话。
  “小事。”他对生雅娇说。
  “……小事?”周念再次不计后果地往刀刃上撞去,“你明知道我经历过什么的,你明知道我爸爸他被——”
  她没往下说,狠狠哽咽了下,声音也弱下去,“你居然说这个是小事。”
  嘈杂的声音引来不少目光。
  病人的,家属的,还有几个护士的。
  男人眸色清冷,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周念神思开始恍惚,脑中闪过万千个碎片,全是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耳边的幻听一声一声更迭:
  “周七斤,七七四十九斤。”
  “念念,我们万年长青。”
  “念念,别怕。”
  “念念,我会带你逃出这个小镇。”
  ……
  周念抱着头尖叫一声,嘶吼道:“滚——!”
  她想甩开那些声音。
  旁的人却用异样目光看着她,看着她像个疯子一样对着空气喊滚。
  只有那些同为精神病的患者看她的表情是正常的。
  生雅娇被这一幕吓到,退到男人身后,小心翼翼地握住男人胳膊。
  周念哆嗦着,满脸苍白的汗水,她颤颤悠悠地走向鹤遂:“是不是我当初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
  “鹤遂,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有患者家属开始拿出手机拍照,郁成眼疾手快地冲上去拦住。
  生东返在这时开口:“阿遂,你处理一下。”又喊生雅娇,“娇娇,我们走。”
  生雅娇慢吞吞地往电梯里走,并对鹤遂说:“那微信上说。”
  男人应了她:“嗯。”
  处理下。
  处理谁?
  周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要处理她。
  她抢先一步对他开口:“不用处理我,我自己会走的,我很快就走了,我明天就会走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周念毫无顾忌,笑着说:“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也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
  旁边是楼梯通道。
  鹤遂突然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了通道里。
  他用脚将通道的铁门踢来关上。
  楼梯间里一片昏暗。
  周念后背抵在冰凉的铁门上,下巴被男人的大手狠狠攫住,他俯身而下,黑眸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沉沉道:
  “你真的很他妈缠人,你到底想怎么样?”
  “三千万都买不了你闭嘴?”
  男人西装革履,英俊非凡,除了对她的无情冷漠便挑不出错处。
  周念瞥到他衬衫领间隐隐可见的黑绳,笑了:“你还戴着我的智齿,之前你穿着病号服,我都没注意到。”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黑绳,哑声问:“你为什么还戴着它四年?”
  男人咬牙,腮帮挺出清晰的咬肌线条。
  周念没有哭,她一边感受着他的指温,一边问:“你之前说过,这条智齿项链是你自己做的,非常不好解开。”
  他注视她,不语。
  她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又说:“所以你四年都不摘下,是因为你想戴着它,还是说,只是因为它不好解开?”
  听到最后,鹤遂松开她的下巴,反手伸向领口。
  他修长冷白的手指抚上白衬衫领口,粗暴地一把扯开,露出里面青筋鼓涨的脖颈和漂亮锁骨。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握住那根黑绳。
  周念的目光凝定。
  她看见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大力地将那黑绳扯断。
  鹤遂扬手冲她一扔。
  一点白色飞到周念眼前,人类牙齿的形状在瞳孔里飞速放大。
  还没等她完全看清,已经下坠。
  “不就是一颗破牙齿?”他的嗓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周念哽住。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还给你就是了。”


第71章 病症
  ==============
  小镇景色依旧;混沌冬日里的蓝花楹绿叶舒软,随寒风轻摇慢荡,在皮下酝酿着新一年的花开。
  离开一个多月后的今天;周念重新呼吸到花楹镇的空气。
  踩在青石板路上为时,还以为是在梦里。
  南水河依旧潺潺,茶馆里桌上摆着的盐水毛豆还是一样分量,就连废旧戏台上的斑驳痕迹都没有改变分毫。
  再也看不清稠密的高楼大厦,和没有尽头的车水马龙。
  周念呼出一口白气;脚步缓慢地往北清巷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遇见镇子上的人同她和冉银打招呼,人们笑脸相迎;转过身立马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想都不用想;周念都知道那些人在议论她什么。
  她也在不经意间听到不少。
  有人说:“你看她不是被带着出去治病了吗;怎么回来还是瘦得像根杆儿?”
  另一个人说:“嗐;她那压根就不是去治病的,是去找鹤遂的,上个月我还在网上看见视频了呢;她抓着人家问认不认识她;结果鹤遂说不认识;我都替她尴尬。”
  “是啊;真有点不自量力。鹤遂现在是飞升的大明星,又帅又红,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怎么还会看得上她一个小镇姑娘。”
  “我也觉得。”
  “说到底就是活该;她当初就因为不检点自爱和鹤遂搅在一起,被睡了,被玩弄够了然后被扔掉;啧啧……我回家得好好教育我家闺女可千万不能这样。”
  “……”
  墙倒众人推好像就是这个时代的一部分底色,四年前那场黄谣风暴从未停息,只不过在周念风光无两时暂时被人们遗忘。
  现在的她成为一座坍塌楼宇,人们便不畏惧踩着她的废墟,对她极尽羞辱。
  周念垂下眼睫,听着冉银回头对那两人破口大骂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没有停下回家的脚步。
  她觉得好累好累,只想快点回家躺着,仿佛只要躺着所有事情都能迎刃而解,一切都会好起来。
  好不容易走回北清巷,停在家门口的周念愣住。
  吸进的空气里是油漆味。
  木门上被人泼了红色油漆,还用红油漆写了字——
  不要脸!
  离鹤遂远一点。
  去死!
  ……
  不堪入目的字眼到处都是,面前还摆放着花圈,以及祭奠死者时用的纸元宝和黄色钱纸,甚至还有寿衣,寿衣上写着周念两个字。
  “这些人可真是疯了!”冉银怒骂着,上前将那些东西挥洒在地,“我要报警,把干这些缺德事儿的人全抓起来。”
  周念站着没有动。
  冉银将那巨大一轮黑白的花圈推翻在地,使劲地用脚踏烂。
  再将寿衣和纸鞋撕得粉碎。
  她只是站着,表情木然,目光空洞,仿佛在看别人家的灾难,也仿佛那寿衣上写的名字并不是自己。
  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冷柔的漠然感。
  擦油漆得用汽油,家里没有,冉银到小镇上的加油站买了一桶回来。
  又从院子里打了两桶水出来。
  “你先进去,上楼休息吧。”冉银对周念说。
  “……”周念没听,自顾自地拿起抹布,开始蘸了汽油擦门上的红油漆。
  正好又是个阴天。
  褪去阳光后的深巷是倦怠的,周念置身其中,有着同样的疲惫不堪。
  她不停擦拭油漆的手臂越来越酸疼。
  还记得在很久以前,周念也这样擦过门上的油漆,在一个雨雾天气,在那个她很久不曾踏足的南水街。
  那时,她身边站的不是冉银,而是另一个人。
  ……
  两小时后,周念终于得以回到卧室躺下,躺下的那一刹那,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躯骨是一副为她量身定做的棺材,她躺进去,得到解脱。
  周念长长舒出一口气,缓缓闭上疲倦的眼,陷入梦境。
  梦境里是突如其来的仇恨、暴雪、惨白色的月光,她被挟裹其中,飘荡沉浮,不知何处是出路。
  一阵敲门声响起。
  门外传来冉银的声音:“七斤,有朋友来看你了。”
  周念动了动唇,唇角有着开裂的刺痛感,却没能发出声音。
  冉银推开门进来,说:“七斤,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周念还以为自己只睡了几十分钟而已。
  她发出的声音沙哑不堪:“什么朋友?”
  冉银说:“他说他叫霍闯。”
  “你带他上来。”
  霍闯进周念房间的时候,看见周念趴在床边,正狼狈地往地上吐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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