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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不知道周念姐姐失明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什么。】
他现在知道了。
——是厌厌凄惨的死状。
人言常道杀生不虐生,肖护不仅要杀,还要虐杀。
无疑在最大程度的刺激周念。
“你走了以后,是我在喂养厌厌。”她说,“我喂了它四年,就算去京佛看病都没忘记叮嘱霍闯帮我喂它,它是我生命里仅存的一点温暖。”
“……”
“它却那么凄惨地被肖护虐杀,也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此,她在无尽的暗海里溺亡。
这是自从鹤遂回来后,周念主动开口对他说的一番话。
鹤遂也早就在她的话音里红了眼。
他的眼里布满凌乱的红色血丝,漆黑的瞳孔里深不见底,眼尾被泪水打湿。
再加上在上车前淋过半轮雨,周身泛着潮湿,整个人仿佛被浓雾笼罩,看上去狼狈又悲伤。
气氛既然已经到这儿,有许多话周念不得不去说。
周念想到一幕又一幕他被许多人狂热喜欢的画面,说:“归根结底怪不得你什么,如今光芒万丈的你实在值得抛下太多的过去——抛下厌厌,抛下十七岁的鹤遂,抛下南水街,抛下这个小镇,当然,也理应抛下我。”
“……”
鹤遂垂下眼,看着右手手腕上的一道疤,低低开口:“念念,我没有抛下你,也没有抛下任何东西。”
周念也不反驳,只是说:“对,你只是做了你觉得对的选择。”
在京佛精神病院时,鹤遂亲口对她说过——
“你只是不被我计划在未来里面而已。”
这是他的选择。
周念完全明白,如今也坦然接受。
鹤遂没有再解释,而是说了句:“等你重新能看见那一天,我会证明给你看。”
周念听得云里雾里,却也没有深究的欲望,她太累,累的只想沉睡。
让她睡吧,睡一会儿可以,睡很久很久也可以。
趁她熟睡,鹤遂的手伸进被子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这时候,救护车刚好驶出小镇,开上一条宽阔而平滑的柏油路。
有的人心里却一直泥泞不堪,前路昏暗一片。
…
下午一点,救护车停在云宜一家私人医院的住院部楼下。
这家医院的名字叫东济,不仅是云宜最好的私人医院,也是全国排第一的私人医院,除了收费高昂以外,几l乎挑不出任何错处,这里有最好的名医,也有最好的医疗设备。
连装修都能媲美五星级酒店,据说VIP病房的一晚费用是两万元。
救护车的车厢一打开,鹤遂就看见站在外面的郁成,他的手里拿着口罩和一顶黑色棒球帽。
郁成把口罩和帽子递进来。
鹤遂接在手里,动作熟稔利落地把帽子和口罩分别戴好。
他现在只要出现在有人的地方就能引起骚动。
所以不被认出才是最好的。
就连郁成的脸上也戴了一只口罩,鹤遂如今红透半边天,许多人都能认识跟在他身边的工作人员。
市里面的雨刚停,一地的潮湿。
鹤遂走出车厢,等两名男护士推着周念下来后,便寸步不离地紧跟着。
一路进到住院部。
其中一名男护士说:“要先把她送去给医生看看。”
鹤遂轻声嗯一声:“我陪着。”
男护士看一眼他腹部被鲜血染成另一种黑色的衬衫布料,说:“鹤先生,您回病房等着吧,会有人替您处理伤口。”
鹤遂的一只大手覆在伤口上,平静地说:“我没事,先等她检查完。”
“好吧。”
东济医院保密性绝佳,这里的病人多是富豪、明星,政客,工作人员不论见到谁都不会表现出惊讶。
在这里使用手机不允许拍摄别人,如有违者会被强行要求删除。
鹤遂进医院发现这点后,就直接把口罩摘掉,他本来就觉得胸口闷得慌,戴着口罩更透不过气。
负责周念的主治医师是一位白发苍苍的女老者,有名的精神科名医,不少人慕名而来,被人们亲切地称为韩老。
韩老以前在京佛精神病院工作,给周念看过病的王学知正是她带出来的得意门生。
韩老第一眼看见周念,就扶着眼镜说:“现在才来医院,早点在干什么?”
她这话在问陪着周念的鹤遂,以为鹤遂是周念的家属。
鹤遂没有在意韩老语气中的责备,沉默着不说话。
韩老让助手把诊室的门关上,站起来绕出办公桌,来到周念的担架床前,俯下身子问:“小姑娘,醒着的没有哇?”
周念是醒着的,只是累得不想睁开眼。
“嗯。”她轻声地应。
“……”
“来,你把眼睛睁开。”韩老一边说着,一边掀开周念身上的被子。
周念缓缓把眼睛睁开,空洞又无神。
韩老的手探到周念大腿处,捏到清晰的腿骨,又往上摸了摸周念根根分明的肋骨:“这已经是瘦得不能再瘦了,哎呀——”她恰好对上周念的眼睛,“眼睛都瞎了?”
她抬头又看向鹤遂。
鹤遂如鲠在喉,有些困难地开口:“不止是眼睛。”
韩老:“还有哪里?你替她说。”
要他说出周念如今的惨状,无疑是对他的一种精神凌迟,但他不得不说:“五感都没了,听觉还剩一点。”
韩老听完后沉默了下,说:“都变成这种样子了,不用仪器检查我都敢说,如果不积极进行治疗,她撑不过两个月就得死。”
一想到最坏的可能性,鹤遂就感受到一种噬骨寒意。
他压根不敢想象她的消亡。
如果他再晚回来一段时间,很有可能会永远见不到她。
后怕感在顷刻间生出,让他不寒而栗。
韩老在这时对护士说:“还是先做个检查吧,做个全身的。”
护士推着周念往外,鹤遂正要跟上去,却被韩老叫住。
“你等等。”
鹤遂停住脚步,转身回望。
韩老慢悠悠地回到桌子里面坐下,指了下对面的一把椅子:“你坐这,我要和你谈谈。”
鹤遂看一眼门外的担架床,还是到椅子前坐下了。
门关上,室内一片安静。
韩老问:“你是她什么人,哥哥?”
鹤遂摇摇头。
韩老又问:“那是男朋友?”
鹤遂沉默。
两秒后,他还是摇摇头,周念现在一定不愿意和他沾上关系。
韩老:“那你了解她的情况不?我得了解她的情况才能知道怎么治疗。”
鹤遂:“怎么说?”
韩老扶了扶眼镜,说:“厌食症毕竟是一种心理疾病,往她身体里输营养液用药什么的很简单,但要想她真的好起来,要找到她的病根在哪里,从根上下手,否则治不好的。”
鹤遂低声接话:“她的病根是我。”
所有的罪魁祸首都是我。
这句他没说出口。
韩老深深看他一眼,继续说:“很多厌食症患者其实很聪明,为了应付医生,会强迫自己吃下食物也会假意配合治疗,只为尽早出院,但是出院后立马会被打回原型,这就是心理上的根没有解决。——我就怕我在这里治好了她,但是又没完全治好,所以需要她身边人的密切配合。”
鹤遂脸色深沉地点点头:“明白,我知道怎么做。”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辜负她。
韩老注意到他手上的血迹,观察他苍白的脸,说:“我看你的身体也很不好的样子,黑眼圈相当的重,晚上睡不好觉?”
男人极为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瞳孔骤涨骤缩间,仿佛瞬间换了个人。
神情与刚才截然不同,变得无比阴恻深狠。
他冲着韩老微笑,眼睛里却全是阴寒:“你帮我杀了他,我就能睡个好觉。”
韩老不动声色地问:“杀了谁?”
男人说:“他。”
韩老:“他到底是谁?”
男人:“杀了鹤遂。”
韩老:“那你又是谁?”
男人紧盯着韩老,慢慢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是沈拂南。”
尾音刚刚落下,男人闭上眼,眉间皱了下,重新睁开眼时脸上又恢复到先前的淡漠平静。
他站了起来做出要离开的样子,说:“我没事,韩老,麻烦您费心治好她就行。”
韩老一怔。
这是他在回答她刚刚那个问题。
鹤遂开门离开前,韩老突然出声:“姓鹤的小伙子,你知道你的身体里有其他人格的存在吗?”
男人身形一僵,他转过半张脸,语气平静至极:
“我知道。”
韩老:“他想杀了你。”
鹤遂沉默一瞬,说:“这个我也知道。”
他比谁都更清楚自己的情况,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怪物。
第79章 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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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遂找到周念的时候;周念已经被转移到轮椅上,正在抽血。
在东济护士相当专业温柔的情况下,周念都挨了两针;她的血管太细,扎进去以后抽血也相当困难,再加上贫血严重,出血速度相当缓慢。
三小管的血抽完,周念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鹤遂注意到她抽过血的地方有些青紫;对护士说:“我想要一块热毛巾。”
护士:“好的。”
东济医院的服务是一流的,每个护士都十分亲和有礼貌。
很快;护士拿来一块消过毒的白色热毛巾,递给鹤遂。
鹤遂来到周念的轮椅旁;将毛巾敷在她抽过血的手臂内侧位置。
周念感受不到热;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手臂上。
她用另一只手探去。
周念摸到男人修长的指和一块质地柔软的毛巾;她下意识地把他的手拨开,抿着唇一言不发。
抗拒的姿态很明显,她还是不愿意和他有任何触碰。
鹤遂的眸色深深;眼底一丝光也没有;全是落寞和黯伤。
只是站着;就如一处被人忘却的遗迹。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神伤;眼见周念被护士推着去做下一项检查,立马抬脚跟上去。
接下来,周念分别进行各项检查;照脑ct和肺ct;还做了头部核磁共振和心脏彩超等等。
做完这些后,周念被送回顶楼的vip病房。
病房位于33层的顶楼,是个面积约300平的套房。
内里采用落地窗设计;站在设有病床的卧室里,就能俯瞰云宜美丽江景和整座城市的灯火阑珊。
此外还有待客用的客厅,装潢精美的餐厅,和单独的会议室和书房。
周念被送到卧室里,她被放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旁边响起护士的声音:“周小姐你先好好休息,检查结果出来后韩医生会过来。”
周念没有接话,她根本就不想治。
一个自愿溺亡的人是不会有求生欲的。
眼下的周念正是如此。
“鹤先生,现在给您的伤口换药。”护士推着医疗推车来到鹤遂面前,用手势示意,“您就坐沙发上吧。”
鹤遂在沙发上坐下,主动解开黑色衬衫的纽扣。
纽扣一颗一颗地被解开,露出男人冷白色的结实胸膛和块垒分明的腹肌。
以及染血的绷带拆开后,还没有拆线的腹部伤口,缝线正在出血,伤口恢复的情况并不乐观。
护士给他的伤口进行止血处理,重新上了药后用纱布重新包好,又缠了一圈绷带。
护士叮嘱:“伤口要多多注意哦,不能再撕裂了。”
男人态度冷淡地嗯一声,似乎压根没往心里去。
落地窗外是还未放晴的阴寐天空,一条去向不明的江正流向远方。
护士离开后的卧室里陷进一片沉寂。
周念知道鹤遂没有离开, 他就和她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呼吸着同一处的空气,或许正在凝视着她。
她猜想得一点儿都没错,鹤遂已经从沙发处来到床尾,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地上铺着地毯,所以周念没察觉到脚步声。
她自顾自地轻声开口:“你知道你在做无用功对吧?”
一片沉默。
隔了很久后,才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念念,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根据声音的方位判断,周念知道他就站在床尾处。
她又说:“可我现在和死并没有什么区别。”
鹤遂的黑眸微微一闪。
他听她接着往下说:“我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去死,我每天都会想好多次各种各样的死法,摔死,流血过多而死,被车撞死,溺死。”
听到溺死两个字时,鹤遂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噤。
当年宋敏桃和宋平安浮尸水面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让他的血液在一瞬间骤冷。
周念刚躺下没多久,就觉得烧心得严重,胃酸一路顺着食管反到胃里,呼吸着的空气也是灼热。
她不能这么平躺,得靠着,不然马上就要吐。
察觉到她有要起身的动作,鹤遂立马走到床边,将她扶起来:“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