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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来,挠了挠背,伸个懒腰又道:
“这地方算是夜叉的据点之一,可不止两个。你们俩千万都不要推让,一人一条仔细系好了。这东西可是很讲究的,我走了啊!”
楚衔枝抬眼盯着他面色微顿,难不成要割做两半?况且讲究又是个什么讲究法?若是弄错了,岂不是徒劳?
管不得真假,这种时刻只要有希望,尽管做便是。
裴既明一眼知她所思,正巧自己也惑,便叫住他:“道长,劳烦你帮个忙,帮我等分开红绳系好。若是不小心冒犯了忌讳便不得了。”
道长走了几步,停下掏掏耳朵,有些不情愿似的:
“行吧,这可是你们请我的。你们只一个人说算个什么?这样吧,走个过场,我问,你们二人都要同时答是。答三次,我便帮你们系好。”
他们二人都对视眼,随后老道拿着红绳,又拿过百辟唏哩呼噜地念了通,道:
“分红绳,牵红线,是尔等自愿?”
“是。”楚衔枝身上又疼起来,无意多想就道。
裴既明犹豫了一个呼吸,在楚衔枝催促地目光中到底也应了:“…是。”
“是尔等甘愿?”
“是。”
“是尔等情愿,心愿,夙愿?”
这倒有些怪了。可这最后一步,二人都怔了好会功夫,才在老道意味深长的眼里一起颔首:
“……是。”
“好!礼成!”老道爽朗一笑,用百辟割开红绳,选楚衔枝右腕,裴既明左腕,不紧不慢绕两圈,各打一个双联结。他长笑一声,道袍翩飞,忽地人便在一片白尘中不见,只留余音响彻:
“大事告成,快快带着小丫头往东走。有红绳在妖鬼不敢近身。若是红绳消失前还未走出这片野林子,便要将命交代在此处!”
第17章 红绳(二)
“东?”
两人刚一齐出声询问,那老道却风一般不见。
楚衔枝瞧着右腕上系地紧紧的红绳,纯粹的正红,隐约有股不寻常的气息。端详了好一会。忽地身体一重,她望过去,原是裴既明把她放下来了。
她才想起刚才原来一直被他抱在怀里,蓦地有些不自在。却不肯叫人看出来,瞟眼裴既明左腕上的红绳,他也正低头凝视着。
楚衔枝拧着一双眼,直白道:
“裴既明,背我出去。”
裴既明侧脸意味不明地看她眼,面色算不上好。这是连世子都不肯装模作样地唤一声了?
明知君臣之别,他却依旧有些不悦。转脸突然想说什么,一下又遏制住自己。
有什么要说的?
可头已经转了点过去,他装作无意为之,去看周遭的景。悄然瞥见她眉梢隐忍着绷起的青筋,他抿唇,到底不愿冲突,脱下身上外衫,扶她起来自己半蹲下身体,好听的嗓在寂静的林中竟有种叫人安心的沉稳,一字一句:
“左手若有力气,便攀住我的肩。”
楚衔枝一顿,挑起眉毛盯着他矮在自己面前的手与后背,有些蓦然:冰肌玉骨清贵不凡的一个人,却也有甘愿这样狼狈地为她驱使的一天。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这双烦躁的丹凤眼悄然冷静。过了会,忽地就顺势扑到他背上。
半点不轻的一个人猛地就压上来。裴既明早做好准备,耳根却还是不受控地一热。身子一顿,侧眼。是楚衔枝搭在他颈肩的手。
不大能动的右手指小白葱似的荡啊荡。好生漂亮。
“…”他默默看进眼里,心底无奈般地轻叹一声,对楚衔枝这小孩赌气似的行为不做声。只揽紧了她两条细长结实的腿,昂头起身,淡道:
“莫动,我第一次背人。”
他步履起初有些难,后来便掌握了门道,走地逐渐稳健。
楚衔枝趴在他背上,莫名就逐渐松缓了身体,还有些犯困。过了好一会,她才回他:
“嗯,我也是第一次叫人背。你千万走快些。”
说罢,便迷迷糊糊地闭上眼。裴既明脚步一顿,呼吸微沉。她竟是第一次被人背?
感受到背上平稳的呼吸,他有些不信,竟生出一股悄悄回头看一眼的念头。
只看一眼。
——看看狡黠诡谲的楚衔枝,是不是又在诓人。
这里除了他们,只有花与叶的窸窣,他终于屏着气转过头去,迎面就对上楚衔枝小扇子似的睫羽。严实地覆在大眼上,苍白的脸,没了血色的唇。他们离得好近,好像贴着对方在呼吸。
他眸色淡淡漾开来。与初次相见的一面相比,她瘦了,也柔弱了。
这模样,贴近了裴既明记忆中女子该有的模样。他沉默地看了好一会这彻彻底底,毫无防备的睡颜。正沉思如何是好时,忽地,楚衔枝拧着脸嘟着花瓣唇咕哝了句:
“孤叫你国民…陪葬!”
裴既明俊颜霍地一僵,冷哼一声闷头加快了脚步。
两人刚走不久的功夫,后头却幽幽传来人声:“太女!殿下!您在哪?若听到了便回末将一声!”
魏昀症扯着嗓子喊了半晌,林中却只有他的回声。
底下人一个个找得垂头丧气,这太女到底去哪了?
这林子又深又暗,蚊虫繁多。咬地他们满脸是包不提,硬是把性子都磨砺地更焦躁了。
后头响起草声,魏昀症转头看,原是念霜跟着一身月白衣衫的祁燮来了。
这祁二公子一日换一身衣裳,唯有不变的就是身上这块墨玉牌。端的是自在,不像是来寻人的,反而更像是游山玩水的。
魏昀症本来就同他不对付,自己现下急得满身汗泥,他却一副翩然公子的做派,手上折扇还摇地轻松,心里登时冒火,恶声恶气弯酸他:
“祁二公子,知道的晓得你是来助我等寻觅太女踪迹,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哪家寻欢作乐的纨绔。待我寻得太女回京禀报二位圣人与祁太傅,怕是少不得要治你一个不称职之罪。”
祁燮桃花眼一弯,并不在乎魏昀症,懒洋洋地:
“太女就在这片左右,总归要找到的。急这一时有何用?念霜姑娘,随我去那头找吧。对了,今早听说这里有只黑白的鹞子,怕不是我走丢的那只。小六,你在这片吹骨哨唤一唤。”
“是,公子。”祁小六忙去了。
念霜有些歉疚地对着魏昀症一笑,想了想还是跟上了祁燮有紊不乱的步子。
这几日他们都在河边一处,念霜几次不安,这位公子便适时地摸出短笛吹一首清灵的曲子安抚。
一来二去,念霜对他是极有好感的。话也多了起来。有时交谈些乐艺上的心得,有时听他不紧不慢地讲游历所见。
念霜是深宫里长大的,自然听得有趣,常常睁大眼,打心底很是佩服这位小小年纪走了九州一遭的祁二公子。虽知不对,但她有时担心太女担心地一夜无眠,便忍不住垂着头和他讲些与太女之间的小事,讲太女如何厉害。他次次都听着,偶尔安慰一声,送她一碗安神茶助眠。二人渐渐越发亲厚。念霜都不曾发觉,自己开始仔细听他话。
譬如这时,二人一并往林子东边走。念霜没忍住也学着他们扯着嗓子叫了几声,无人回应。她沮丧地一默,在祁燮微光浮动的眼神中却又很快鼓起勇气,继续:
“太女——!念霜来寻你了——!”
楚衔枝迷迷糊糊地,几次睡了又醒。
身子好重。
她依稀好像听见了谁在叫她,可真竖着耳朵听,又没有。
闷闷呼口气,楚衔枝强撑着眼去瞅右腕上的红绳,霍地睁大眼——红绳透明了一半!
“裴既明!裴既明!我们走到哪里了?”她慌忙哑着嗓唤他,大眼扑闪,无知无觉急急往他背上贴。
裴既明沉沉喘一声。见红绳如此,前路却又望不到头,知她此刻的焦急,心头发沉。抿唇,竭力用平稳的语调唬她:
“马上就到,你若困了便好好睡一觉。”
楚衔枝顿了下,忽地看着前头黑压压,已经模糊不清的一片淡声:
“你在骗我呢,前头分明没有路。”
他呼吸一窒,揽她腿的手无可避免地紧了又紧。他忽地沉声,笃定似的:
“当真快了。”
楚衔枝瞧着他黑压压的发顶,抬起左手,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把眼睛。倔强道:
“你骗我,裴既明。我马上就要死了。”
裴既明喉头一烫,忽然不知说什么是好。背上楚衔枝却重新伏在他身上,声音嘶哑,闷闷地:
“我知道的,我要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他眉头一蹙,赫然不知说什么好,只道:“没有,我盼望你活着。”
“是…你盼我活着,我若死了,你又哪里有活路呢。你当然盼我活着。”
…胡搅蛮缠。他一叹,尽可能加快了步子。
楚衔枝将脸贴在他背上,头越发痛了,眼皮也越发重。
她怕是…真要撑不住了。
可她不想死。她是太女,她是楚衔枝,她不能死。
楚衔枝突然孩子一般呶呶嘴巴,嘟哝着话,即便思绪已经紊乱,却还要逼自己清醒。
“裴既明,我父君好凶,若我不回去他要生气的。”
“母皇衔清都等着我呢,衔清同我要徽地的梅菜饼,我纳了一马车的梅菜缸子,也不知他吃上了没有…”
“念霜恐怕天天哭鼻子,不知她怎么样了。朝里的老臣好生讨厌,总想逼我禅了储君位子给衔清,凭什么不让女人继续当政?我偏要…我偏要叫他们看看我的能耐!”
“这山河日月,好生叫人留恋啊。我不服!我是要一统九州的人!我怎会死呢?”
…
“裴既明,孤占了你的国。孤会厚待你。可孤不会说对不住,打天下都是如此…”
“我若能活着出去,便赠你一枝芳华吧。你知我为何叫这个一点都不气派的名么?因为…呃。我父君母皇定情,源自我父君养的海东青。我母皇是冷宫妃子偷养下来的,自小同个老鼠一样活着…后来,后来我父君想要夺了楚家江山,时常进宫谋划…我母皇偷摸养鸟养花,做的一手好鸟食,海东青喜欢漂亮的玩意儿,又馋,就常去我母皇宫里偷吃。有一日被发现了,赶上我父君唤它,于是衔着一枝挂着彩石的海棠飞了出来,送到了我父君手里…这才,相遇。是以我叫衔枝…我母皇常道,这是个好典故。可我现下无所有…旁人折柳送别,我折花送你,就当…一谢。
只要我…还活着。”
只要,我还活着。
她什么都说,好像生怕自己把这一切都忘了一般。可她呢喃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低缓。渐渐地快要听不见。
裴既明深深地闭了闭眼,几次不知说什么。只好缄默。
他静静地听,静静地想着她所言的一切。
山河日月,九州一统。
海晏河清,万象升平。
而她,她要睥睨天下。要成为这世上第一个大一统的女帝。
他脚步越发沉重。
背上的姑娘好一会没有吱声。他察觉到,一顿。
走,使劲走。
裴既明拧眉,任野草割烂衣衫,割破血肉。兀自向前。
天色一变,他眨眼,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光。光之中,有人在冲他们招手。
裴既明愣了下,忽地疾步,在红绳快要全部消失时厉声:
“楚衔枝!我们出去了!”
第18章 回营
可她却不曾回应。
“楚衔枝?醒醒!”裴既明面色一寒,不顾来人异样的眼神,迅速俯身将已然昏迷不醒的楚衔枝稳稳放下,揽着去捏她眉心。
可她纹丝不动。前头恰巧撞上他们的萧遣烽这时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上前便撞开裴既明,拔剑大喝:
“太女在此!快来人送太女回去!”
一席人忙吱哇乱叫地抬着架子过来,裴既明沉默地望着楚衔枝被送走,敛了敛敞开的衣襟起身,面色重又冷然,直直看着萧遣烽。
萧遣烽上下打量他一通,见他只剩一件里衫,胸膛半露,半个袖子不知踪迹,发丝垂在腰间。一双无痕冷噤的凤眼,这幅狼狈却依旧风采翩然的模样与从前无二致。
他回忆起太女,上前查探时只见她腿上有伤,衣衫倒是完备。面色这才稍霁,同他一拱手:
“末将担忧太女太过,一时心急,失礼了。还请世子不要在意。”
裴既明遥遥地见楚衔枝的身影已经不见,漠然收回目光。不冷不热地嗯了声:
“要问的,回营再问吧。太女腿上筋脉断裂,虽得了奇人相助,却恐还要好生休养几天。”
萧遣烽被他一说,倒是有几分好奇。不过这时候可不是问话的好时候,深深瞧他一眼,他微笑:
“末将送世子回营。”
裴既明不语,走到那地道前莫名似有所感,回首一望。
林中深幽,寂静无恙。
似乎那些鬼力乱神,那些夜叉,那个覆灭的古国宛渠,那神出鬼没的道长都是一场梦。
他慢慢回头,在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