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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作为?皇帝,收服不了朝臣,朝臣就?是会轻视你。
这种轻视,大多时候也并非刻意?。
科举入朝的臣子,或有济世?安民之志,或有拜相封侯之愿,或两者兼而有之。不论是哪种,都需其经略之策、治国之法能被采纳、被施行?、被重用?。
臣子觉得皇帝软弱、无能、不堪指望,就?会去找别的能掌控朝堂的人。
他们不会刻意?轻视皇帝,但轻视成为?了一种自然而然的结果。
我时常庆幸,小昭这孩子被皇兄和皇嫂教得很好,心性坚毅,与我也关系亲厚,才没在朝臣的这种轻视中选择怀疑我对付我。
但他到底还?是受了些影响的,变得畏首畏尾,总怀疑自己处事不够周全,也更依赖我的意?见。
我跟他专门聊过一次,他也试着改变,尽量在政事上自己拿主意?。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只?要?我在京城,朝臣就?永远不会歇了在我这里露脸的机会,裴昭也永远不敢在大事上做最?终决定。
这样不行?。
他得独立地去处理政事、经历风雨,得犯错,才知该在何时何处避错,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朝臣的敬畏、信服,得是对他,他才能坐稳那个位子,才能真正掌控这个云谲波诡的朝堂。
所以?,我必须离开京城。
这一两年,我时常离京在外查案,两三个月才回来一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让裴昭适应适应。
我当时的打?算,是想?等过几年裴昭到了十五岁,要?是那时候我能把皇兄遇刺一事查清楚,把这些潜在的威胁都给裴昭处理掉,我就?彻底不管他,出去游山玩水,顺便惩各地不平之事。”
听前面那些话时,顾灼一直有点儿没来由的紧张,直到这句,她一下子被逗得轻笑出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裴简收了话音,亲她脸颊:“笑什么呢?”
顾灼搂着他的脖子,想?了想?才道:“觉得这个打?算有种‘银鞍白马度春风’①的少年气?,又有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②的侠气?。”
裴简听了也笑:“挺好,省得你说?我老。”
顾灼轻拍一下他的肩:“多久的事了,怎么还?记着?”又接着他的话被她打?断的地方问,“我记得皇上如今才十二三岁吧?”
“嗯,快十三了。
这一年来,他在政事上做得很好。如今皇兄遇刺一事已经查明,凶手伏诛,余党被肃清,我去哪都能放心不少。
至于选择去北疆,一半原因是你,另一半是因为?要?筹划与北戎通商。
四年前,有一封北戎大王子的密信辗转着送到皇兄手上,想?求一味药。皇兄派人多方打?听北戎王庭的情况后,不止送了药,还?送了个军师过去助大王子夺权。
若是能成功,对大裴来说?,自然是比狼子野心的二王子继承北戎王要?更利于北疆安定。若是不成功,军师也能起个传递消息的作用?,大裴不至于像五年前那场仗一样被动。”
顾灼还?真不知道这些事儿,听得专注。
又听裴简说?:“年初时传回的消息,是二王子一派气?数将尽。”
落音,顾灼冷笑一声,低咒:“活该!”
裴简安抚地亲亲她鼻尖:“若是大王子能成事,以?后我带你去北戎亲自收拾二王子,他死了也给他从地里挖出来。”
顾灼只?当他在逗她,也确实被他一本正经的戏言逗得肩背轻耸,玩笑着嫌弃:“才不要?,晦气?死了。”
裴简摸摸她的头,继续说?:“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③
北疆安定既需要?兵,也需要?商。
即使最?后大王子没能成事,还?是二王子成了北戎新王,大裴也是得跟他谈通商一事的。
若能打?通北戎,整条来往西域的商路就?不必再绕荒无人烟九死一生的戈壁,贸易兴盛,可利民生。
而且,如此一来,大裴也能更方便地与大月氏、乌孙修好,一定程度上能限制北戎野心。
所以?,夭夭,即使没有遇见你,我也会去北疆的。通商一事,起码要?折腾六七年才能步入正轨。”
裴简说?完这句,很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小姑娘:“夭夭,我忽然觉得,能遇见你,大概是命中注定。”
闻言,顾灼一怔。
是啊,兜兜转转,或早或晚,总会相遇。
我那么挑剔,可能就?是在等你,也只?会爱你。
鼻头泛酸,心被各种情绪涨满,她搂紧他的脖子,偷偷眨了眨眼角湿意?,想?说?很多话,又觉得什么都不用?说?。
裴简吻她耳尖上的细小绒毛,声音放柔放轻:“夭夭,我不是因为?你才离京,也没有因为?你而舍弃摄政王的责任。
我不会让你背负这种意?义,我知道你在意?什么。”
顾灼埋首在他颈间,闷闷应一声,鼻音软润:“嗯。”
又听他说?:“等通商初见成效,北疆战事也就?没现在这么剑拔弩张了。到时候,你如果不忙,我们可以?回京住一两个月,或者我带你去游山玩水。”
裴简笑着学?她先前的话:“带你当大侠,事了拂衣去,只?留个背影。”
顾灼也笑。
她的担心和虚浮,在他温和清越的声音里,一点点消解。
他话里所描绘的以?后,每一天都让她心生期待。
她捧着他的脸,响亮地亲他唇角,好娇纵地说?:“那以?后你可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裴简眉梢眼角都染透缱绻,太喜欢她这话。
他想?被她据为?己有。
“夭夭,往后我只?是你的阿简。”
春风温柔,春光烂漫,她在他心里,永远明媚,永远花开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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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万里关山,只?为?得见你。
2022。7。27
第70章 回程
官道沿途苍松叠翠; 垂柳枝长,比起来?时,绿意褪去暗沉; 染上蓬勃生机。
回程不比进京时情况紧迫; 倒是不必急行军。
而且,带的东西?太多; 也实在是走不快。
粮草辎重多了两?倍不说,还得?顺便护送一下多得望不到头的聘礼。
回幽州这一路上; 每每歇息时瞥见那些装满大箱子的马车; 顾灼都忍不住扶额——
亲自把给自己?的聘礼送回自己?家,也算是天下独一份了。
又想起在京城时; 收拾聘礼装车那天,王府的人进?进?出出; 几乎把库房搬空。
那还是她?头?一次见着那个长得?离谱的聘礼单子。
听?邵西?一一念着核对; 她?都替他觉得?累。
眼花缭乱地看了一会儿后?,顾灼去书房找裴简; 路过半掩的窗边,见他正在翻看几张大纸,间或伏案执笔写些什么。
声音窸窣作响; 男人眉眼低垂; 侧颜俊昳; 一派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清风明月样子。
听?见她?推门的动静,抬头?望来?; 眼波温柔; 笑?着朝她?伸手:“过来?。”
“咔哒。”
门在顾灼身后?悄声合上; 满室的晃晃光华被带走几分,只余窗边泄进?来?的亮; 柔和地洒在裴简脸上,更添仙姿玉质,清雅出尘。
碎微细尘染金,浮着不肯落地。
时间眷顾温情,仿佛也就此慢下来?。
这一幕太适合入画,顾灼不舍得?眨眼,心底悸动怦然。
她?站定在那儿,一时忘记移步,倒是让裴简以为?发生了什么,出声询问:“夭夭?”
顾灼一下子回了神。
眼看着裴简就要起身,她?连忙摆摆手回道:“没事没事。”说着话,便抬脚朝他走去。
在这短短的几步路中,顾灼还抽了个空暗暗反省自己?:都跟裴简在一块儿这么久了,每天看他那张脸,她?怎么还是如?此没定力啊?
被裴简知?道的话,他肯定会变着法儿地利用这一点让她?在某些时候“色令智昏”的……
一些意乱情迷时没羞没臊的画面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顾灼急忙摇了摇头?,让跑偏的思绪停止。
啧。
那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好了。
她?走到裴简跟前,怕他问方才她?为?什么愣在那儿,便先发制人地及时开?口:“看什么呢?”
话刚说完,垂在身侧的手腕就落入干燥滚烫的掌心,任其轻轻一拽,整个人便被圈进?了裴简怀里。
鼻息间沁入几缕清冽淡雅的梅香,好闻却并不喧宾夺主。
男人身体散发的热度渐渐透过衣服的阻隔,不动声色地将她?笼罩其间,也染得?升温。
顾灼觉得?耳尖微微有些发烫,又很不想承认自己?居然就这么没出息地……害羞了。
脑海中的小人儿捂脸哀嚎,又愤愤握拳,理?直气壮地控诉:一定是因为?某人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实在太孟。浪了!
刚开?了点儿小荤,就不知?节制。
用他的话说,小鱼小肉也是肉,能吃一点儿是一点儿。
可他的花样太多了,她?有点儿吃不消了,呜呜……
所以,到底为?什么宫里的藏书阁会有一整套十二册的《鸳鸯秘戏图》啊!还被裴简找到了!还那么厚!
而且,某人在理?解和实践这种事时,总是拥有一种锲而不舍的刻苦钻研态度,和出类拔萃的无师自通能力。
如?今不过才翻了五六页能用的,他就已经开?始举一反三了。
这要是等到……她?会被吃干抹净后?翻个面再吃干抹净的吧……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做人,要学会防患于未然。
要不把那些书扔掉?
顾灼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
——那还是有点儿舍不得?的,虽然要未雨绸缪,但也不能因噎废食啊。
那她?把书藏起来?好了。
要是回幽州后?裴简问起,她?就骗他说找不到了,或者落在京城了什么的,需要用时还能再拿出来?说是偶然翻东西?翻到的。
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顾灼无意识地弯起唇角,眼睛亮亮地眨着转着,望向远处墙壁上挂着的字,不过也根本没有看进?眼里就是了。
直到腿弯处横来?一只手臂,与环在她?腰间的力道配合着,轻轻一托,把她?抱到了裴简腿上,也打断了她?的思绪。
温润低沉的声线贴着她?身侧响起:“内务府送来?的图纸,看看。”
按大裴朝的典制来?说,亲王去封地常住,是得?起盖一座相应规格的王府的。
封地圣旨和王妃封册颁下来?的那天,裴简问顾灼想把幽州的新王府修成什么样儿。
他们未来?会长久住着的地方,他想让所有的一切都合她?的心意。
可顾灼对这些一向无甚要求,又懒得?费神研究,便在狠狠地反省了一番自己?的懒惰后?,心安理?得?地让裴简照着京城王府的风格来?建。
一来?嘛,她?确实挺喜欢的。二来?,自然也是为?了能让裴简住得?舒服。
不过,这个想法被裴简知?道后?,裴简按着她?在浴池里这样那样那样这样伺候了她?好几次。
事后?,顾灼腿软脚软地被裹着毯子抱回房间时,弱弱地想着:也不用这么感动吧,她?的主要目的真的只是为?了偷个懒儿啊……
为?什么不相信她?!
欲哭无泪的顾灼决定给裴简出点儿难题,指了些没法搬动的大件儿,床、屏、架、柜什么的,说要在幽州看到一模一样的。
结果被裴简轻松化解——
他说这事儿好办,让内务府的人绘好这些东西?的构造和细节,回幽州后?找工匠做新的便是。
顾灼又气又闷,翻了个身不理?人,被裴简从背后?抱回怀里哄到睡着,一觉天明。
此时,听?闻内务府已经送了图纸来?,她?倒真的起了些兴致。
视线自然而然地落于桌案,俯身去看,翻了几页感叹道:“画得?好精细。”
线条均匀,尺寸详尽,正面侧面皆有,各个连接处用何种榫卯都一一标明。
最?上面那张纸上,绘着的是一面高六尺六的三扇屏风。
顶上是凸雕夔凤纹三联毗庐帽,两?边站牙镂蝠磬如?意纹,由八字式须弥座支着,繁美大气,不落俗套。
中间一扇最?大,足有三尺宽,左右两?扇窄一些,可以向内折。只不过,屏心却是空的。
顾灼指着空白处,扭头?问裴简:“这里呢?为?什么空着啊?”
一双桃花眼明净清透,毫无防备地看着他,像不谙世事的小鹿,根本不知?道那是专为?她?准备的“陷阱”。
裴简抬手抚了抚她?眼尾,觉得?自己?简直十恶不赦,却也不打算改:“会镶整面的镜子。”
“噢,”顾灼自然无知?无觉,转过头?去继续看,还自言自语了一句,“这么大的镜子,换衣服倒是方便。”
裴简也看过去,视线尽头?是屏风旁绘着的一张小榻,小榻的高度方才被他用一道墨痕划掉,还没来?得?及重新写。
交代内务府的时候,没说这张榻是用来?做什么的,估计内务府以为?是用来?搁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