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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着就掏了钱,而就这么薄薄的一本书,竟然就要3两银子,谢良臣摇头表示他拒绝当这个冤大头。
小贩收了银子,脸上笑开了花,见谢良臣无动于衷,还极力鼓动道:“这位公子可别小看这书,殊不知要是读懂了这书,那学政大人想什么,您不就全知道了?您这一知道,考试不就容易过了?”
唐于成与张筹正是做此想,这才花银子买了这书,毕竟要是学政的思想与自己不同,提早发现也能在考试时避讳一二。
可惜谢良臣却不好骗,仍旧摇头道:“便是知道了又如何,院试虽是学政大人主持,可主要阅卷却不是,再说出题也不是一位大人说了算,而是连着学政、监副在内的几位大人一起商量,若要每人写的书都看一遍,那这一个月时间可不够。”
这也是他不买这些书的原因,因为要真想靠着这个占优势,那就得把连阅卷官在内的所有人的书全都买来看一遍,否则不也不保险吗?
这笔钱可不少,不见这些人连诗集、游记都在出书吗?就算出得起这笔银子,一个月时间,看也看不完。
听他这么一说,唐于成和张筹也觉得这书有点鸡肋了,正犹豫,小贩见事不好,立刻补上一句:“笑得先说好,这东西卖出,恕不退换,你们二位可别告诉小的要还书,这书被你们碰过了,再卖谁知道还有没有人买呢?”
原本正犹豫要不要退书的唐于成,闻言都气笑了,他把书往书摊上一放,直接道:“那我还就告诉你,这书小爷我不要了!”
小贩在江城摆摊这么久,也是经历过大风大雨的人,自然什么事都遇见过,见他这样也不害怕,反而笑道:“大爷也别吓唬我,要是您想找茬想要坏我生意,那小的只好找监市的胥吏来了。”
他说的监市是官府衙门里专管街道日常工作的,主要是维持秩序的部门,胥吏就是具体巡街的人,他们既管着街上的商贩,也会顺便处理一些买卖纠纷。
这些人与衙门里那些皂隶一样,都是由一些无赖混子担任临时工,素质基本都不怎么样。
“你这是在威胁我?”唐于成嘴角沉了下去。
小贩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嘴角,“哎哟,那我可不敢,我不过小本生意在这省城门口摆摊卖书,混口饭吃罢了,大爷您要来砸场子,我们这些良民可不就只能请衙门的大老爷来做主?”
谢良臣在一边听着,也听出这小贩的意思了,无非就是这些巡街的胥吏早跟他私下有勾结,两方黑吃黑坑人,要是真找了对方过来,不定吃亏的是谁。
这样说来,这些书到底是不是出自学政、监副之手都难说了,说不定就是些盗版伪劣书籍,毕竟书的质量确实差了点。
想着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他们几个本来也没什么后台,唐于成的舅舅虽是训导,却只有从八品,省城里的事他是觉得伸不上手的,便劝道:“唐师兄,算了,咱们还得找客栈呢,也不必浪费时间与他计较。”
他在这边劝,张筹也把书摊上的书拿起,跟谢良臣两人把唐于成给拉走了。
走了一段路,唐于成还在生气,“哼,这些人真是蛀虫祸害,也不知道私底下已经坑了多少百姓,偏偏他们却能逍遥法外!”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从朝廷定下规矩,把这些胥吏皂隶都打成“贱籍”,并限制他们出头的路开始,那么就注定只有无赖混子才会干这个工作。
再加上他们是“贱籍”身份,朝廷给的俸银也就只能够他们每天有顿饭吃,不至于饿死,那么私底下他们干贪赃枉法的事也就成了必然选择。
“唐师弟不必生气,咱们就当买个教训好了,若不然,你便想着这银子反正是县令大人资助的路费,花了也不心疼?”张筹开解他道。
如今也只好这么安慰自己了,唐于成把书拿在手里扬了扬,“这确实是个教训,这书我看着也膈应,现在就找个地方扔了它。”
见他真要扔书,谢良臣赶紧拉住他,“唐师兄何必冲动,总归是花钱买来的东西,你这样随手扔了不还是自己吃亏。”
“那要怎么办?难不成还真把这书看完?”唐于成停住脚步回头。
“有何不可,反正聊胜于无嘛,再说这书也非全无用处,看看学别人读后感有说不定也能有点启发。”
听他这么说,唐于成冷静了些,把书又收好了,笑道:“良臣说得对,既然买了,自然该物尽其用。”
唐于成就是这点好,肯听人劝,也不会为了面子不管不顾,任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局面,是个很识大体的人。
有了这次上当受骗的经历,路上再遇到吆喝卖书的小摊,三人都是目不斜视,不管有多少人学子在哄抢书籍,他们皆不为所动,专心找住的地方。
就这么走了一路,三人都快中暑了,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客栈。
此时正值7月,正是暑热难耐的时候,原本他们想跟在府城一样,找一家价格适中,路程也适中的客栈,哪知问了多家,价钱却贵得吓人,比府城的房费又翻了一倍不说,路还远得多。
谢良臣知道若是放在平日,这房费必不会这样,可谁叫他们这些学生都来这里赶考呢,这些客栈的老板可不就得趁着这旺季宰一宰他们这些“肥羊”吗?
最后没办法,他们干脆打消了找客栈的想法,只看附近有没有合适的民居。
这次谢良臣学乖了,他没再自己腿着去,而是找了间牙行,三人凑钱付了佣金后,牙行的伙计很快便报出了几家还有空屋的院子,价格上中下都有,环境自然也分了优劣。
最后他们选了其中一间院子里有水井的民房,一个月租金每人10两,不包餐。
这个价格比之客栈来说基本算是打了对折了,不过也正常,因为这里没有小二服务,不管是要洗澡还是要喝茶都得自己动手。
房主是城里做生意的,家里开着油坊,待人也还算客气,见三人爽快的付了银子,便道他们要是想要烧水、做饭,木材的钱也不必再付了,很是豪爽,三人自然也是再次谢过。
把行李放好后,早热得不行的谢良臣觉得浑身是汗,实在难受,便主动道:“我现在打算去烧水洗澡,唐师兄和张师兄可也要现在沐浴,要是要,我便将水一并烧好。”
他们两人也是热得不行,这七月的天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只不过大热天还让谢良臣一个人去烧水,两人也不好意思,便道:“不如我们一起吧。”
谢良臣被逗笑了,“那可不行,这锅只有一个,灶也只有一个,可是没办法坐三个人。”
张筹闻言也轻笑一声,“确实坐不下,既然谢师弟你去烧火,那我便去打水吧。”
他们之所以选了这个院子,一是因为价钱和位置合适,再就是这里有井,他们要打水十分方便。
古代没有空调,寻常人家也用不起冰,唯一能用来降温的就是扇子和凉水了,所以有了这口井,在这后头一月时间,他们至少打水冲凉就要方便得多了。
“那我去洗浴桶!”唐于成见两人都忙活开,立刻道。
见这边他真要去涮木桶,唐管家赶紧拉住他,“少爷还是歇着吧,这些事奴来做就行了。”
哪知唐于成却十分的坚持,“良臣比我还小呢,却什么都会干,我洗涮个木桶又怎么了。”
说到这,谢良臣一边把灶前的柴禾折断,一边道:“唐师兄本不用跟我们一起住在这里的,若是住在客栈便少了这许多麻烦了。”
这话之前谢良臣就提过,道要是唐于成想住在客栈,不必顾虑他们二人,自去就是了,可他却说三人是一起来的,自然要住在一块,这样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当然,这里的照应肯定是唐家主仆照应他们更多,毕竟唐管家阅历丰富,这一路上很多细节的事都是对方在私下周全,比如与船家要驱蚊的线香,还有在他们晕船的时候给他们治晕船药丸等等。
若不是有他,他们这一路的行程也不可能这么轻松。
唐管家见谢良臣知恩图报,也暗叹自家少爷没结交错人,虽然他做的事无关轻重,可对方却并不把他当下人看待,而是真诚道谢,这点比起来比少爷另一个朋友张公子可要好多了。
“你看你又来了,我不说过了,咱们既然是一起来的,自然也要住一起,再说不就是烧水打水嘛,也费不了多少事。”说着,唐于成就拿着竹笤帚刷浴桶去了。
见着自家少爷风风火火的样子,唐管家欣慰的点了点头,也不去争抢竹笤帚了。
反正他家老爷也说要让少爷好好锻炼一下,不要将来变成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这不就是好机会吗?
自从在这里住下后,谢良臣他们没事便很少出门,有时就连吃饭都是唐管家从外面买回来,因此对于街传得风风火火的各种“小道消息”全没在意,更没去买什么押题卷子,心思淡定得很。
如此到了八月初六,院试正式开考。
本次院试由李学政主持,原来他在京城时的职位是工部的员外郎,品级正六品,现在外放江城任学政,品级也没变,仍是六品。
除了他之外,另还有一位副手曹监副,两人共同主持此次院试。
学政是专管一省教育的长官,而下放至各地的学政,一般是由内阁列出名单,然后再呈给皇帝圈选,算是钦定官员,因此按地位来说,是与巡抚、总督等平起平坐的。
这样重要的职位,绝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定下人选,这里头必定还有诸多的角力,只是不知江城这位学政又是出自哪一方。
黎明时分,众人开始准备入场。
因为此时天热,所以搜子收身倒是快了许多,毕竟大家都着单衣,只要看考生衣裳内里有没有写小抄就行,不用担心有人在夹衣里放小纸条。
搜身过后,考生们照旧是在学政的带领下拜孔子像,然后才被领到号房。
江城贡院的号房跟府城一样,仍是三面封闭,前头敞开,并放一块木板作为书写的案几,十分简陋。
且因着热,所以号房里头只有极薄的一床棉被,至于睡觉的地方,这次干脆就是一块木板悬空,上头什么也没有。
谢良臣看了看这居住环境,拿手摸了摸木板,发现上头竟然有灰尘,便把外衣脱下来将其擦了擦,又把被子也提着抖了抖,然后差点被这满屋的灰尘呛着。
大概清理了下号房里自己可能会接触到的地方后,谢良臣坐下开始等发试卷。
院试考三天,这个时间也是比着乡试来的,因为乡试总共考三场,每场考三天,而每三天之后可以进出贡院一次,这样也算是让考生们慢慢习惯这个考试节奏。
等了一会,天明之后,衙役们来发试卷了。
院试第一场仍旧是基础题,主要考帖经、墨义和经义,内容涉及四书中的其二,经书中其二。
这些题目不算难,只是涉及到的知识面更广,且难度加深,因此谢良臣做的时候不再像前两次那样快,而是慎重很多。
尤其是经义题,他在写文的时候便尤其注意审题不偏,落笔的时候也是在心中把腹稿的逻辑圆得差不多了才开始写。
做题做到下午,谢良臣已经热得满头大汗。
怕汗水弄脏了试卷,他只好先停笔起身擦汗,只是此刻正值阳光暴晒的时候,墙壁被太阳晒得发烫,人在里头就跟在蒸笼里一样,汗水那是一阵一阵的出。
实在没办法,谢良臣干脆连身上的衣裳都脱了,光着膀子写字,这样才稍微好了一些。
可如此一来,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那就是有不少蚊子嗅着味道飞了进来,开始咬他。
把衣服穿上太热,脱了又有蚊子来咬,谢良臣难得有点心浮气躁了,只是在一次蚊子又爬上他手臂,他拍上去,差点把墨滴在试卷上后,他彻底冷静了下来。
不能慌,不能乱,反正这些问题大家都会遇到,就看谁能忍得住了。
才刚想到这里,场内就有人发出了一声哀嚎,那声音十分的慌张懊恼,一个劲在再说“怎么办,怎么办”,似乎就是大意失手了。
考场禁止喧哗,他刚喊了两声,就有巡查的衙役过来,以扰乱考场的名义把他拖了出去。
谢良臣也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想来大概也是试卷被污损,因此他格外提起了些心,甚至有时看到蚊子爬上了手臂,他也忍着不去拍,整个过程简直就是在考验他的意志力。
到了傍晚,谢良臣终于把试卷誊抄完毕,卷子也都交了上去,整个人这才松一口气,然后他就立刻把里衣披上了。
而就这么点时间,在他身上自己能看见的地方,就被蚊子咬了大大小小好些红疙瘩,真真是作孽。
好在总算考完,这煎熬也能暂时告一段落。
恰好这时衙役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