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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打……打……打十个?
像人话吗?
这便是得意过头,乐极生悲。
“……嗯?”公良瑾凉凉瞥着她。
颜乔乔绞尽脑汁:“……,……,……”
灵光一闪,急中生智。
“……我能打破自身极限,为您两肋插刀,眉头不带皱一下!”她毫无廉耻地说。
公良瑾:“……”
颜乔乔微笑:“……”
好容易糊弄过去,她偷偷抹着冷汗,没再同殿下说后面的事情。
不过后来也无甚大事,她的眼睛被熏得厉害,好几个时辰之后才恢复视物。
当时她还以为天黑了,说了句很傻很傻的傻话。
再后来,废弃的城隍庙被推平了,顾姓商人斥重金修建了七宝琉璃祈福塔,每到元宵,那里便成为景观盛地。
直至今年毁于一甘。
方才她提起上元琉璃塔事件时,只说要殿下派人看住顾姓商人莫让他出门,却故意隐瞒了一个重要信息——琉璃塔塌崩。
*
与公良瑾道别之后,颜乔乔马不停蹄赶往勤业台。
爬上黑木楼,刚穿过雕花木拱门,便看到了一个化成灰都能认出的身影。
韩峥。
他抱着臂,微眯着眼,闲闲懒懒斜倚在窗畔,正与秦妙有说话。
一副风流不羁的形象。
平心而论,韩峥生得极好。俊挺的五官,肩宽腿长,深邃眸光沉沉瞥来时,压力与侵略性极强。
秦妙有端坐在书案后,仰着面,姿态温温婉婉。
晨光洒入窗框,为这对金童玉女勾勒出柔和的光晕。
颜乔乔懒懒瞥过一眼,恰好与韩峥视线相接。
他淡漠地移走目光,面对秦妙有,语气更温存了几分:“秦师妹切莫妄自菲薄,你若自谦为蒲柳,此地还有何人能看?”
浓眉微挑,懒懒散散。
他音色极低沉,这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夸起人来,就连自诩清高的秦妙有也难以抵御,渐渐便耳根飞红,颊染春色。
“韩师兄谬赞,妙有愧不敢当。”
韩峥低低一笑:“你便是花灯舞不二人选,休再推脱,更不要再向我举荐旁人——山鸡插彩翼,亦不可能变成凤凰飞上天。”
最后一句说得意味深长。
颜乔乔心如明镜,好笑地轻嗤一声——搁这指桑骂槐说她呢。
秦妙有臻首微垂,大方之中微带一丝羞怯:“妙有笨拙,未来几日练舞时,还请韩师兄多多关照指点。”
“放心。”
韩峥微微倾身,漫不经心地笑着,挑衅般瞥向拱花门下的颜乔乔。
颜乔乔不避不让,挑眉去望。
视线在晨光中相触。
颜乔乔勾唇,露出明艳张扬、全无芥蒂的笑容。
韩峥:“……?”大意了,草包美人听不懂暗讽。
颜乔乔弯弯眼睛,悠悠哉哉回到窗畔。
只见龙灵兰面目狰狞地绞着手中的丝帕,正中处都绞得脱了丝。
“秦贱人,贱人,贱人贱人!假惺惺推举我,害我在韩师兄面前丢脸!韩师兄怎么能这么说我,就算骂我白肚鱼也行啊,怎么能骂我山鸡,呜呜呜……人家是龙龙,才不是鸡……”
颜乔乔拍了拍小姐妹的肩,忧郁叹息。
是她连累姐妹了。
韩峥这个人……惯会挑唆那些心悦他的女子为他争风吃醋,斗成乌眼鸡。
*
今日学的是礼乐。
礼乐这门课,最显著的特色便是夫子每一堂课都要当堂挨个点评批改课业。
不交不行。
于是每次逢七,颜乔乔总要留在黑木楼写课业,写完再回赤云台。
孟安晴等人早已习惯了颜乔乔的作派,下学之后,收拾书本便与她道别。
龙灵兰恹恹垂着胳膊,无精打采。
“等一下。”颜乔乔叫住好友,“我有一个想法……”
招招手,四个人头凑头挤作一堆。
“上元花灯夜,真要眼睁睁看姓秦的出风头?”颜乔乔贱兮兮地问。
“当然不!”“不想不想。”“她去死~~~”
颜乔乔真诚地眨着眼睛:“花灯妆那么厚,还要戴半幅面具,不如我们来个李代桃僵如何?你们想办法将秦妙有拖在书院,我扮作她的模样,上台出丑去!”
“噫~”三位小姐妹齐齐挑眉。
“乔乔聪明绝顶。”“智计无双。”“深得吾心!”
颜乔乔看着这几双精光熠熠、跃跃欲试的眼睛,心中不得不感慨,前世不愧是炮灰姐妹团。
这可不就是话本里活生生的反派?
“诶,等等!”龙灵兰面露狐疑,“姓颜的,你不会是想要借机亲近韩师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得找个接盘侠!”
颜乔乔:“……”
可以可以,反派必备的互不信任、内讧反目也有了。
颜乔乔正色道:“我可以在身上戴个臭药包,一证我清白,二让韩峥以为秦妙有身上有味道。如此,龙儿便不会怀疑我心怀不轨了吧?”
“噫~惹!好恶毒!但是好喜欢!”姐妹团叹为观止,敬佩不已。
颜乔乔点头,续道:“花灯舞结束时,不是还要身展双飞彩翼么?劳烦几位姐妹近几日辛苦一些,想办法搜罗些绿巨蝠翼来,缝两扇丑到辣眼睛的绿翅膀,越大越好,收在伞骨之中。等到舞毕,我当众将丑翅一展……保证记忆深刻,令人终生难忘。”
“嘶,恶毒还是你恶毒!”姐妹团大为震撼,“够狠,在下甘拜下风!”
颜乔乔露出深藏功与名的微笑,“你们且在这里商量一下花灯那日如何拖住秦妙有,不让她下山——我赶课业。”
垂眸,运笔如飞。
鸦长的眼睫掩住眸色,颜乔乔眼里的笑意消失无踪,心下一片冷冽冰寒。
上元夜,她不仅想要找到“白月光”,还要借机弄死姓韩的。
她今日宽容大度,不计较言语之争,那是因为她准备取他性命,并且全身而退。
对待将死之人,她不介意大方点。
*
颜乔乔赶完礼乐课业时,三位姐妹已集思广益,凑出了一个将秦妙有留在昆山的计划。
眼见颜乔乔卷起写得满满当当的课业纸张,姐妹团不禁直呼上当——她倒是把课业做完了,旁人还要苦哈哈熬夜,就很气。
四人离开黑木楼,结伴返回赤云台。
遥遥望见清凉台的影子,颜乔乔的心脏不禁跳快了几分,指尖泛起一丝丝麻意。
她已有十年不曾听到殿下弹琴了。
绕过雨花石山道,颜乔乔抬眸瞥了瞥天色,顺便用余光扫过楼亭。
空无一人。
她默默点头,心道,殿下伤未愈,受不得风。
定定神,继续与孟安晴等人说笑。
快要越过清凉台时,蒋七八忽然掩着唇,挤眉弄眼道:“我说小乔乔,你都瞟清凉台几回了?这便是……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颜乔乔:“???”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明明一路目不斜视好不好。
她努力为自己正名:“大公子今日又没抚琴,我看那边作甚。”
蒋七八满头雾水:“……大公子何时抚过琴?在哪呢?”
颜乔乔:“?”
她偏头,视线扫过蒋七八、孟安晴、龙灵兰,茫然道:“时常啊。就在那个角楼亭。”
三人面面相觑,神色比颜乔乔更加茫然。
“时……常?何谓时常?”
“就,”颜乔乔不好意思直说每逢三逢七之日都能看到殿下弹琴,便道,“每月大约有那么五六七次……吧?”
孟安晴眨了眨眼,偏头望向蒋七八和龙灵兰,“我一次也没见过,你们呢?”
另外二人齐刷刷摇头,神情一点儿也不似玩笑。
蒋七八道:“神仙抚琴?那是我不用倾家荡产就能欣赏的吗?”
龙灵兰大摇其头:“大公子为我弹琴?不要啊,会夭寿的!我红颜福薄,承受不起。”
颜乔乔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逐渐开始怀疑人生。
孟安晴捋了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压低了嗓门,胆战心惊问:“太阳快落山啦,乔乔你、你确定,见到的,真是大公子?”
颜乔乔:“……”
偏头看看空无一人的楼阁,心中愈渐发毛。
不然……明早到清凉台煎药时,厚着脸皮问一句?
第20章 她的将军
次日。
毫无意外; 颜乔乔又带着两只黑眼圈来到公良瑾面前。
“殿下……”
颜乔乔欲言又止。
公良瑾抬眸看她:“有话便说。”
她绞了绞手指,谨慎地开口:“殿下常住清凉台,可曾时不时听到奇怪的琴声?”
“?”
公良瑾定睛打量她一眼; “不曾。”
颜乔乔轻嘶一口凉气,抿了抿唇; 紧张又问:“从来不曾?”
清凉台的风似乎阴寒了许多; 掠过她的后脖颈时; 就像有一只白色广袖幽幽地拂啊拂。
见她目光瑟瑟,公良瑾搁下朱笔,无奈道:“琴声有何不妥?”
颜乔乔压低了嗓音:“古怪!”
公良瑾:“……”他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
她壮了壮胆; 心中默念忠君爱国百无禁忌,然后抬起眸子望向高阔的殿顶,强忍着心头战栗察看那些“阴气”较重的角落。
这一看便发现,这间大殿每一处都清清朗朗; 就像坐在案后的那个人一样,正派光明。
那便是……皎皎之光照耀不到的地方?
她微微躬身; 视线瞟向桌底、榻底……
半晌; 见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公良瑾无奈道:“清凉台只有我一人抚琴——我的琴声如何古怪?”
颜乔乔缓缓睁大了眼睛:“……?”
许久; 她如梦初醒; 松一口长气; 愉悦地笑开。
“真是殿下啊!”
公良瑾:“……”不然呢?
颜乔乔的笑容绽至一半,忽然顿住; 谨慎又道:“可是旁人都说不曾见过殿下抚琴。殿下确定我每次看到的都是您?那个时辰; 有些迟。”
最后三个字说得郑重其事、意味深长。
他凉凉瞥着她:“十三曲‘待月来’; 应的正是日将落、月未起之景。”
“哦……”颜乔乔懵懂点头。
他垂眸; 理了理广袖; 淡笑:“未能以琴音引你入境,是我技艺不精。”
颜乔乔赶紧摇头:“不不,您那是对牛弹琴。”
话一出口,发现很有自作多情的嫌疑——殿下哪里是对着她弹琴呢。自比作牛,竟是碰瓷了牛兄。
想要开口解释,又怕越描越黑。
他淡声道:“对月,非对牛。”
颜乔乔:“嗯嗯,明白明白。殿下弹琴是极好的,我远远听着,便觉得您和琴音都像月亮一样会发光。”
谈论过于高雅的话题着实有些难为她。她说不出个道道,也不敢抖机灵甩成语,生怕意境领会错了,夸出南辕北辙的效果。
心下不禁暗想,倘若站在此地的人是秦妙有,必定接得上殿下的话,从宫商角徵羽谈到金钟石磬琴瑟弦管,又至阳律阴律大通小韵。
她就不行了,多年礼乐学到了牛身上,照着葫芦都画不出个瓢。
不过这么一说,她也就明白了事情始末——原来不是殿下逢三逢七弹琴,而是因为每逢三、七之日,她总要独自留在黑木楼赶课业,回来得迟,恰好撞上了他抚琴待月的时辰。
莫非……别的日子他也在?
这么一想,感觉就像亏了座金山。
公良瑾黑眸含笑,闲闲问道:“为何总有几日迟归?”
颜乔乔老实回道:“逢七是礼乐课,课业逃不掉。一月三是我的生辰,也是我娘亲的忌日,我怕她在天之灵回来看我,发现我不交课业会生气,于是不敢不做。”
公良瑾:“……”
虽然知道她很不着调,但这个思路还是始料未及。
令人不知从何安慰起。
“南山王将你们照顾得很好。”他道。
颜乔乔点头:“爹爹没娶后娘,也没有侍妾,他惦念着娘亲呢。我没见过娘亲,但我知道娘亲是个很好的人,她怀我的时候,大约便知道身子撑不过去,特意为我赶制了许多小衣,从婴孩开始,每岁都有……”
她懊恼地咬了咬舌头,及时住口。
殿下虽是神仙中人,毕竟也,也是位男子。
“无妨。”公良瑾温声道,“舐犊、跪乳之情,人皆有之,不必介怀。”
他的淡然宽慰让她心中微微发暖,张口又多说了几句:“娘亲生我的时候就没了,同月,爹爹嫡亲的妹妹也因病而逝。接连出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