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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穿一身龙纹对襟罩甲,骑着纯黑色体型高大的蒙古骏马,倒是平日难得一见的英武。身后的荣贺同样穿着罩甲,腰跨宝剑,红色的盔缨在风中飘扬,英气十足。
总督戎政官陈亮、兵部尚书沈聿率领大小将官,身着戎服跪迎。
一众文武官员如倒伏的麦田,黑压压的跪倒一片,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朗声道。
沈聿奏请皇帝、太子殿下登城阅阵。
鸿胪寺官员一声令下,随着三声炮响,马步军开始演练阵法。
历经两个月的集训,军兵们表演几套阵法不在话下,加之号角齐鸣,黄旗猎猎,将士们手执亮银色的刀枪,步伐整齐,声势浩荡。使台上观礼的官员无不热血沸腾。
连皇帝都不禁吟诵:“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演毕,便是三声振聋发聩的山呼:“万岁!”
号角再次吹响,将官将士各回本营。
接着,是神机营的火器操演,在周将军的整饬和训练之下,数千名手持火铳的士兵,一边按照阵法相互掩护,一边形成数百丈的射击线,对着数百辆战车上移动的活靶进行射击,几乎在瞬息之间,人形靶子全部击倒,而拉车的战马没有一匹损伤。
文武官员顾不上礼仪,四下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皇帝连道三个“好”字,下旨重赏。
沈聿笑看潞国公,谁说一定会出丑啊?神机营的表现就很出人意表!
潞国公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做人啊,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
随后,沈聿奏请阅射。
公、侯、伯、驸马等勋戚,各京卫将官,开始在台下比试射箭。规则为骑马者各射三箭,徒步者各射六箭,由御史及兵部官员汇报并记录成绩。下级军官及士卒分头较射,由各部将官进行记录。
较射才刚刚开始,皇帝的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
只见打头的一位将官飞马向前,双手松开缰绳,从箭囊中抽出箭矢,张弓射箭,箭矢一个抛物线,软塌塌的扎在面前不远的土地上。
“陛下。”潞国公擦了擦额头的汗,解释道:“陛下,此人昨日过于紧张,一宿未眠,所以……”
皇帝面沉似水,荣贺打圆场道:“特殊情况,可以理解。”
话音刚落,又一勋戚子弟张弓搭箭,弓弦拉满,极有气势,结果弓飞出去了,箭还在手里。
皇帝捂着额头,没眼看了。荣贺错愕的张着嘴,比比划划,很想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潞国公硬着头皮解释:“个别勋贵子弟专攻举业,疏于习武,所以……”
皇帝紧抿着嘴,荣贺只好道:“重在参与,重在参与。”
话没说完,又一武官飞马而出,这次弓没出去,人从马头上飞出去,随着一声尖叫,重重摔落马下,在扬尘中滚了几圈,险些被马蹄踩踏。
一时人仰马翻,乱做一团。
这下,潞国公也没话说了,低头在地上找地缝。
幸而间或夹杂着几个把箭射出去的,并且射到靶子上的将官,才让潞国公没有愧死当场。
其实这些情况,皇帝早有心理准备,国朝重文抑武多年,人人以崇文为荣,习武为耻。阵法演练是演给外行看热闹的,骑射弓马才是真本领,将官都表现成这样,士卒就更不必说了。
皇帝此时唯有暗自庆幸,幸好没有邀请各国使节,也没有祭告祖宗,如此滑稽的场面,不知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作何感想。
反正他是有点活够了……
陈亮见皇帝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忙跪伏于地:“陛下,臣罪该万死。”
沈聿毕竟分管兵部,此时也上前请罪。
皇帝他是情愿自己内耗,也不愿苛责臣工的性子,只是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打算摆驾回行宫自闭去,谁料一转身的功夫,太子不见了。
陈亮朝着台下张口结舌:“陛下,太子殿下!”
只见荣贺骑着一匹骏马,步伐从容的从城门而出,他身后跟着身披罩甲、骑着白马的沈怀安,及一众太子亲卫。
“莫非太子殿下要亲自下场一较?”陈亮揣测道。
皇帝重又坐回御座上,蹙眉凝神望着城下一身戎装的太子。
……
殊不知,怀安正在荣贺身后哆哆嗦嗦的吸着鼻涕:“我是文官啊,我是文官啊……”
“知道了,别念了。”荣贺小声道。
寒冬腊月里,罩甲冰冷似铁,还不挡风,怀安在他耳边碎碎的念道:“我真是文官啊,正六品的,刚荫的。”
“忍一忍啊,跑起来就不冷了。”荣贺一夹马腹,催动胯下骏马:“驾!”
第192章
从城楼上看; 两人两骑如离弦的箭般冲进校场,太子亲卫紧随其后,腾起阵阵烟尘。
皇帝此时已经心灰意冷; 勉强坐回去,是担心荣贺胡闹出岔子,眼见他们催马跑的这样快,又有些心惊肉跳; 担心他们摔下马去。
城楼上观礼的官员们也纷纷屏息凝神看着他们的储君,除了沈聿,没人注意太子身后那个骑着白马的小子。
沈聿在来北郊的路上并没有看到怀安; 还以为他上学去了; 此时突然从城门处冲进来; 也令他颇感意外; 不过他在生了怀安之后,到底还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依然面不改色; 攒眉看向城下。
城下; 荣贺已将亲卫集结完毕,高呼道:“儿臣率亲卫一百参与较射,请陛下点阅。”
皇帝道一声:“准。”
较射的规则如同其他军官一样; 从一百之外拔马; 同时拉弓、射箭三次,记录成绩。
隆隆的鼓声响起; 只见荣贺拔马出阵; 擂鼓声伴着骏马嘶鸣声中; 三支箭依次射出,如流行般划过天际; 成“品”字形稳稳扎在靶心上。
“好身法!”潞国公陈亮是行家,现场讲评起太子骑马的身子和射箭的技术。
太子殿下驰骋于马上的英姿,使城楼上观礼的官员们难以抑制的沸腾起来,仿佛看到了画像上策马疾驰的祖、宗二帝。
兵部的官员疾步上前,高唱了三声:“正中靶心!”
三箭正中靶心欢呼声更加剧烈,连皇帝都站了起来,走到城垛前,不可思议的望着城下校场。校场之中,太子正率亲军朝着城上山呼万岁,他知道荣贺擅长骑射,却不知擅长到这种程度。
潞国公几乎要老泪纵横,伏地拜倒:“恭喜陛下,太子英武贤能,大亓中兴有望了!”
众官员一同拜倒,山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太子表现优异,皇帝自然与有荣焉,此前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强忍着笑意,绷着脸道:“都平身吧。”
众人起身,又将目光移向城下,因为较射还在继续。
最紧张的当属沈聿,他不担心怀安的骑术,而是担心那匹情绪不太不稳定的月亮马,偏偏怀安最喜欢的就是月亮,每每出门都要骑着它。
怀安今天穿一身月白色的曳撒,外罩对襟罩甲,头戴长缨酒盅盔,骑在白马上,如一道白光闪过。疾驰几步,只见他双手脱缰,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羽箭,毫不犹豫的张弓射出,随后是第二箭,第三箭,三箭在靶心处呈一字型排开。
“漂亮!”潞国公又忍不住开始讲解。
鸣鼓声响,又是三声唱报,鸿胪寺官员举起一次红旗,一次白旗,一次青旗,代表一箭正中靶心,一箭偏东,一箭偏西。
众人欢呼之后,便是一阵窃窃私语:“那是谁?是太子亲卫中的将官?也太年轻了。”
皇帝的笑容险些掩藏不住,回头见沈聿正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出言解释,便知道他为人低调,不想出这个风头。
谁料这时,怀安□□的坐骑突然失控,驮着背上主人兴奋的扭动起来。
皇帝眉头微蹙,正担心那匹高大的白马受了惊,将怀安甩下马背。谁知它竟然随着规律的鼓点夸张的踢着步子,好似扭着大秧歌,骄傲的高昂着马头,在声声欢呼和赞誉声中,一路招摇地回到军阵之中。
城下亲军都在忍笑,城上官员已经忍不住嗤嗤地笑出声来:“这马,真有意思。”
潞国公人老眼却尖,当即指出:“沈阁老,这不是令郎沈怀安吗?”
沈聿浅笑不语,似乎对他这处处显眼的儿子早已习以为常。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沈怀安谁不知道啊,沈阁老的幼子,谢祭酒的女婿,太子的伴读,传说中的红薯之父、迎春瓜创始人、历任小阁老克星……只是想不到沈家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儿子弓马居然如此娴熟。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潞国公感叹道。
随后,东宫亲卫依次催马而出,身手矫健,英姿勃发,喝彩声此起彼伏,将方才尴尬阴郁的氛围一扫而空。
“你不是存心让着我的吧?”荣贺问。
怀安翻翻白眼:“我是那种人嘛?”
“还真不是……”荣贺道:“哎,你别晃来晃去,我头晕。”
“我说了也不算啊!”怀安被月亮驮着,来回踢着正步,仿佛每一声欢呼和赞誉都是属于它的,怀安也拿它没办法,好在他脸皮够厚,否则众目睽睽之下,非得社死不可。
待亲兵较射结束,隆隆的鼓声也停了下来,耳际忽然变得安静时,人的神志是会异常清醒的,因此皇帝还没有被一声声赞誉冲昏头脑。
“回想祖宗之时,京营士兵有数十万,今虽不足,尚可得□□万人,假使操练有方,都如神机营一般,岂能尽皆无用?然而现如今,京营士卒骄惰,法令难行,所谓春秋操练具已名存实亡,今日朕举行大阅之礼,就是为了申戎政而戒不虞。”
城楼上鸦雀无声,众官员垂头聆听圣训。
“朕加意武备、整饬戎事的决心人所共见。内阁拟旨,从今年始,每岁或间岁冬季农隙之时,都要举办大阅之礼,朕会亲临校阅,技艺娴熟者分别赏赐,老弱不堪者即行淘汰,务必使辇觳之下,常有数万精兵,方合居重而驭轻之道。”皇帝道。
沈聿道:“臣遵旨。”
皇帝颔首道:“武官怠惰至此,朕心甚忧,今日较射成绩,明日上报给朕,怠惰不堪者,朕要严加惩治,或罚奉降级,或罢黜淘汰,兵部会同五军都督府拟一个条陈出来。”
潞国公道:“臣遵旨。”
至于这次表现甚佳的太子亲卫,还是赏银为主,朝廷虽然急于用人,可皇帝还是存着一点私心,想将这些年轻人压上一压,留给太子日后提拔。
“周岳,晋升后军都督府左都督,加太子太保。”
“沈怀安……”皇帝的声音有些微颤,似乎在极力忍笑。因为城下那个一袭白衣的小子,已经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揣着两手嘚嘚瑟瑟蹦来跳去,好像一个着急解手的窜天猴。
城上众人无不暗自惋惜,如此英俊的皮囊之下,为什么偏偏长了个猴儿的灵魂,不过这家伙已然定亲,用不着在座诸位纠结。
只听皇帝又道:“射乃六艺,然今人一心钻研八股,荒废武学,沈监生虽以书生之文弱,勇谋兼备,弓马娴熟,实乃诸生之楷模,赐‘文武兼备’匾,赐穿忠静冠服,仪同正六品。”
登时引来一片羡慕的吸气声,他们这些人家的子弟,大多数看似循规蹈矩知书达理,实则在等着父祖辈的恩荫,沈怀安看起来顽劣,年纪轻轻尚在学中,已得皇帝亲自赐匾赐服。
这话倘若被怀安听到,必定嗤之以鼻,赐匾有啥稀奇,他有十几块呢,都是皇帝御笔亲书,就挂在他的各大店铺里。
忠静冠服倒还有点意思,那是官员燕居之服,由皇帝钦赐,勉励百官进思尽忠之意,居家宴饮和外出参加酒宴时都可以穿着,老爹有,大哥去泉州上任之前也赐了一身,现在他也有了。
外头风声啸耳,怀安此刻冻得瑟瑟发抖,回到营帐里,他的氅衣居然不翼而飞了,几个亲军士卒上下翻找,找出一席毛毡把他裹起来,又去寻热水。
他越想越生气,国朝优待士子,谁家文官还得在冰天雪地里出大力啊!
皇帝宣太子登城回话,荣贺便说:“要不我的衣服先给你穿?”
“你不坑死我不甘心是吗?!”怀安朝着空气踹了一脚,立刻将那条腿缩回毛毡里,一边发抖一边说:“别忘了我们商量好的事。”
荣贺让他放心,转身离开营帐,登上城楼。
太子前脚刚走,沈聿命长随将一件厚实的毳毛大氅送进营帐。
怀安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感动,抽抽搭搭的说:“兄弟什么的最坑了,还得亲爹啊!”
皇帝此时的面色已经好了许多,不过依然带着点忧虑,并没有荣贺想象中的高兴。
荣贺上前见礼:“儿臣叩见父皇。”
皇帝摆手让他平身:“太子,你的这些亲军,是近两个月才开始操练的吗?”
荣贺道:“回父皇,不是,他们之中多半是书院的保安,一直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