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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高大的身躯牢牢抵在香案前,一抬眼,迎上对方点漆般的黑眸:
“你……你要做什么?!”
这可是在他父亲的灵位前!
谁知褚妄轻笑一声,双手捧起她的脸,冰冷的掌心紧贴着她的脸颊。
紧盯着她,一双狭长凤眸,蛛丝般的暗火细密燃起,炙热滚烫,好似能烧进她的身体深处。
砰…砰砰……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如擂鼓,逐渐变得杂乱无章,忽然,他俯身靠近。
男人低沉而充满诱惑的嗓音,轻柔地缠磨过她耳际:
“刀下还是身下,选一个地方死吧,母后。”
第24章 、【24】
刀下还是身下; 选一个地方……
卿柔枝瞳孔骤然紧缩,不可思议:
“你疯了,你父皇尸骨未寒; 你……”
蓦地反应过来,他憎恨他的父亲; 恨了那么多年。若是当着他父亲的亡魂侮辱皇后; 岂不是最大的报复?
意识到这点,她用力挣扎起来; 岂料他并未抓得很紧,一下子就让她挣脱了。
卿柔枝立刻俯身捡起那把金错刀; 举起来,惊魂不定地对着他:
“别过来……”
他垂着眼; 莫名安静。
“在母后心里; 朕就是一个混账,对吗?”声音冷淡如昔,却不知为何压抑着一丝怒意。
卿柔枝一动不动,只举着那把刀:
“总之,你别过来。”
他漆黑的眼珠定定看她,忽地勾唇:
“若是儿臣真想对您做点什么。您觉得,您逃得掉吗?”
卿柔枝一怔。
望着男人那袭玄黑色绣满龙纹的绛纱袍,她脸色一白……是啊; 他已经是陛下了。
天底下没有他不能要的女人。
可她是他母后啊!
为何……非得是她?
“如今,父皇死了,你我; 也可以好好谈谈了。”
褚妄往一旁瞥了一眼; 卿柔枝也随之瞥去; 寒冬腊月; 灵堂并未置冰,金丝楠木的棺椁中放置着先帝的遗体。
她只觉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他怎么可以表现得这么平静……这可是他的生父……
手里的刀却被人轻飘飘夺走,那人修长的手指夹着刀柄,一松手,金错刀便“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随即抬起一脚,将之踢进了香案底下。
“我是你母后!”
男人逼近的身躯叫她退无可退,后背紧紧抵住墙壁。
她一直很想知道这个人的毛病是怎么养成的,说话就说话,非得靠得这么近。
他微微一笑,俊美得无与伦比:
“母后又如何?”
如何,又如何?!
他当真是疯了不成?
“这是乱。伦。”她压低声音,颤抖的嗓音泄露了她心底深藏的恐惧。
他赞成地点点头:“朕知道。”
男人一双漆黑凤眼里,满满都是古怪扭曲的笑意。
“你……”她只觉如鲠在喉,咬牙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莫不是那天,她在坤宁宫沐浴,被他闯进来的那一次。可那是情非得已……不那样做,盛轻澜就没命了。
况且就连那样,都没阻得住他,不是么。
那人修长冰冷的手指,蓦地抚上她温暖细润的肌肤,托起她脸颊。
指腹缓缓揩去那因惊惶而渗出的泪水:
“您觉得呢?”
他动作轻柔,连带着语声也轻柔无比。从未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卿柔枝难免愣怔了一下。
她忽然有了一丝,极不妙的猜想。
他一双凤眼深不见底,带着少年时那种蛊惑人心的纯真感。
四目相对,呼吸纠缠间,他愈发靠近,竟要这样对着她的唇瓣吻下来,烛火哔剥一声响,她骤然回魂,将他一把从身前推离。
“你……难道你……”
褚妄倒也不动怒,淡淡道:
“正如您心中所猜测的那般。”
或许,还要更早。
卿柔枝睖睁着眼睛,难道,从她出现在他军中开始……他就对她……那她至今所做种种,不等同于,羊入狼口吗?
“可你那时,不是,想要杀我吗?”
她心有余悸,下意识伸手想要抚上颈项,可,在继子面前做这样的举动,实在有失威严……不过她在他面前,早就没了威严。
作为皇后、作为继母,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赢过,哪怕一次。
她只觉一股浓浓的挫败感席卷过全身。
褚妄的表情却十分自然:
“您的命,与其被别人拿走,不如由朕亲自动手。”
他甚至握了握垂在袖口的手指,白皙分明的关节,被他攥得咯吱作响,手背隐隐浮现青筋。
“……”
“……”
他在说……什么?
他继续提示:
“朕救你几回,你以为都是偶然吗?”
他的语气含着淡淡嗤笑,卿柔枝蓦地想起那支不偏不倚朝她射过来的箭。
还有那个莫名出现的士兵,难道,他知道是谁想害她?!
“朕早就说过,那里,不是娘娘该来的地方。”
他确实那样说过,可当时她只以为他是对她厌恨至深,不愿意见到她。
当时他说她的命是他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就是,在警告谁吗?
是宗弃安?
不,不可能会是他……
那会是谁……
“况且娘娘不是答应过,要将您的命送给我吗?”
“清宁宫御院,”他一句话拉回她的思绪,嗓音低沉,“朕少年时,曾在那遇到一个人。”
好似有什么隐秘再也遮掩不住,即将暴露在阳光之下……这比那个婢女当众揭开那些不堪,还要让她难以忍受。
她后背紧贴墙壁,声音蓦地变了调:
“你住口。”
可褚妄怎么可能听她的话?
他始终冷漠沉静,不紧不慢地述说着,“她是我父皇的才人。”
男人侧颜如冰,肌肤欺霜赛雪,脸庞低垂,眼尾阴影拖得浓长,勾人心魂。
陷入回忆的声音,亦是低沉撩人。
“那时她要投井,朕冷眼瞧着,不欲多管,反正这宫里多出一个亡魂,并不是什么罕见之事。”
他本就是极端自私冷漠之人。怎么可能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生出恻隐之心。卿柔枝垂在身侧的双手,开始遏制不住地发抖。
原来那时他说故人。
是真的在说她。
“那你,你又为什么要,拉住她呢。”
她听见自己哑声问。
既然毫不在乎她的性命又为什么,要阻止她,要给她那一盏照亮前路的灯呢。
“我也不知道。”褚妄面容坦诚,漆黑的眼瞳清澈见底,“我从前只知道怎么杀人。她是我救下的第一个人。大概是因为,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想要她的命吧。”
哪怕跟他素昧平生,无冤无仇。
果然是他一贯的风格。
鲜明的,独属于褚妄的风格。
“……”卿柔枝深吸了一口气,“你现在,还这样想吗?”
褚妄勾唇一笑,看得她有些心惊。
他生得太具有迷惑性,叫人很难透过这副精致完美的容貌,看出他骨子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儿臣不是说过了吗?”
刀下还是身下,选一个地方死。
卿柔枝指尖颤抖起来,嗅到他身上龙涎香味浅淡舒缓,并无丝毫酒气,眼神亦是清醒至极,他是在理智地对她提出这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对她真的有……欲。望。
或许还有那么一丝,他自己也难以道明的,真情?
悖。德。乱。伦,他全不在乎。也是,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在乎?
“那么,您的选择是?”
他向来如此,给她选择,实际上没有选择。他就是知道她很想活下去,无论如何都想活下去。所以,他势在必得。
他这么擅长洞察人心,拿捏别人游刃有余。他想得到的一切都会得到,不论是皇位,还是她。
都该是他掌中之物。
卿柔枝的身体猛地晃,饥肠辘辘的肚子发出抗议,四肢也逐渐酸软。
想起她提前服下的那一味药,心底才稍稍安定了些。
至少她不会那么快……落进他手中。
这样想着,疲惫感一涌而上,眼前蓦地一阵昏黑,闭眼就要倒下,却被人揽过,落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被他手臂搂着,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岁寒,岁寒,一年的深冬季节,最寒冷也最无情,怎能从他身上渴求到温暖呢?
他最擅长折磨人的心智,哪怕他真的对她起了不可告人的心思,他依旧像每一个冷酷无情的帝王那样杀伐决断、不留隐患。
他甚至还将卿家满门关押在诏狱,生死未知……
卿柔枝揪着他的衣领,浓浓的不甘在这一刻尽数涌上。她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哪怕面对的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她也毫不犹豫地靠近,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上。
他记得,全都记得,可是他偏偏要装得毫无记忆,冷酷如冰!
明明他们曾经冲对方伸出过手,明明他们有过那样多相互扶持的岁月,他也能伪装得这样完美,无懈可击,好像真的没有半点感情。
这段时间来的惊恐无措全部化为了一腔愤怒,透过牙齿,深深地刺破他的皮肉。
等她清醒过来时,嘴里已经全是铁锈一般的血腥味。
他却一声不吭,好似压根感觉不到疼痛,垂眼看着怀里的她。嘴唇染上他的血,愈发娇艳欲滴。
不知可会如他想象中那般软糯香甜?
他俯身便要吮去。
却被她手掌挡住,“陛下……”
她声音虚弱,温暖的娇躯在他掌心细细颤着,“能不能,让我好好想想。”
褚妄眉心微挑,见她神情痛苦,扬声便要传太医,却被她蓦地握住手掌:
“我只是饿极了……没有大碍,不必叫太医。”
她说完便将头一歪,似是体力不支地昏睡了过去。他哭笑不得,将她一把打横抱起来,抱进了一旁的暖阁。
新任御前太监端着膳食走近,一看男人便是一惊:
“陛下这是……”
年轻男人的颈项染着薄薄艳红,这是他浑身上下,唯一的丽色。冲淡了帝王的威严,显出几分贵公子般的绯艳。
他指尖一摸,似乎才感觉到疼,眉心堆起小尖,轻嘶了一声。
唇角却扬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泉安却是吓得腿软。
谁敢在老虎嘴边拔毛?这可是弑父杀兄屠戮东宫才登上帝位的王!
“奴才给陛下宣太医。”
“无妨,一点小伤。”
年轻的王唇角微勾,看上去心情很好,这是他很少出现的表情,显得有几分怪异。
泉安却不敢怠慢,新帝登基不过数日便将整个朝廷进行洗牌,重开诏狱,董卿两大氏族接连下狱,扶植先帝年间便被灭门的淮阳安氏,和逐渐没落的庐陵萧氏,短短几天的时间便稳定了朝局,比起太子的温润仁爱,他手腕铁血,杀伐果决,实在是古往今来少有的雄主。
可以这么说,大越未来的百年繁荣,皆系于此人之身。他是天生的帝王。
而为帝王者,后宫佳丽三千,不少朝中旧臣蠢蠢欲动,要将女儿塞进后宫。
多番上折试探,陛下却不为所动。
自古英雄豪杰总是私德有亏,先帝临终那日多少人都看着他对继后那般……这天家乱。伦的丑事他们做奴才的不敢置喙,只怕朝堂上又是一轮腥风血雨。
***
卿柔枝被宫人服侍着用过晚膳,便沉沉睡了过去。
半夜就感到有人坐在了榻边,目光辗转在她面上,带着一股炙热与……黏腻。
像是虎狼看着自己掌心的猎物。
她登时睡意全无,虽仍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却止不住地颤着。
男人声线幽幽:“我知道你不爱父皇。那为什么不能试着,接受我呢?”
“还是说您心中,已经有了旁人?”
褚妄声线微沉,想起他的嗜血暴戾,卿柔枝立刻睁开眼,伸手扯住他道:
“没有。”
她紧紧揪着他的袖口,却无意蹭到他手腕上那串黑色佛珠。
流光溢彩的菩提子,似是被人常年把玩,表面精光深邃,灵气四溢。
却佐证了他从很早开始就对她起了那种……不可告人的心思。
卿柔枝立刻像烫手山芋般把他松了开,指尖微微蜷缩,这要她怎么面对,一直当作是弟弟的人,甚至接受了自己是他继母身份的人……
他亦是看着,蓦地低声道,“朕在流徙途中,遇到过一次刺杀。那一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凶险,刺客打定主意要朕的命。朕没了命地跑,好不容易甩掉追杀,却陷进流沙之中,临了朕什么都没想,只想着要护着这串佛珠,这是一个特别的人送给朕的,朕不能丢。”
她的心脏,蓦地牵扯起一股细密的疼痛。
视线重新聚集在了那串佛珠之上,她艰涩道:“可你对它弃如敝履。”
箭射断了那串佛珠。
他捏碎那支铁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