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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宁背着书袋直接过去,这时已经过了一刻多钟,宋大夫人等着心里焦急。
好不容易终于见到人,她上前就去握住小姑娘手:“你可算来了。”
初宁不动声色抽回手,假装理了理袖子,盯着袖沿繁复的绣纹说:“宋夫人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神色淡淡,从来没有过的疏离。
宋大夫人刚挤出来的笑就僵在脸上:“怎么喊得那么生份,上回的事是大伯母没弄清楚,初宁不生气啊。”
“上回的事大伯母没弄清楚,就差点要把我给人送上门去被人羞|辱?那这回大伯母是弄清楚了事情才来的吗?”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
宋大夫人更尴尬了,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学会咄咄逼人了?!
可初宁没打算让她和稀泥,继续板着小脸说:“自明德十四年开始,我名下的两家铺子就租给一个叫刘力的人,每年租金三百两。而这个刘力自租用两年后就推迟交租,每回推三个月,推到现在,刚刚是把去年的租给抵上了。”
“刘力是通过我府上回事处的管事来谈的租凭一事,那管事的娘子正好姓刘,当时只当是巧合,结果。。。。。。他娘子原来是宋夫人娘家的家仆。而且一个潘家的奴才,哪里来的银子做买卖?”
“宋夫人如果是清楚明白的,正好可以给我解惑。”
不过几句,初宁就连刺带削,说得宋大夫人脸阵青阵白,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就差被一个小丫头指着鼻子骂不要脸了。
而且这臭丫头记性也太好了些,那时她才多大,怎么就记住了回事处管事娘子姓刘!
宋大夫人连找个反驳或是给自己下台阶的口子都没有,初宁气她欺负自己年纪小,敢一而再找过来,往前又踏一步说道:“宋夫人,你倒是给我解惑呀!”
宋大夫人被吓得连退几步,一不小心撞到放了茶的几上。茶水倾倒,泼湿了身后,还被烫得怪叫一声。
“宋初宁!你太过放肆了!”
宋大夫人烫得疼红了眼,抖着手指她,可心里实在是虚,现在也就是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说了这句,根本不等初宁再说话,为保仅存的脸面落荒而逃。
初宁已经做好准备要争到底的,结果转眼人就跑了,她站在空空的茶室里发怔。汐楠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说:“姑娘就该这样,是他们做错了,就该理直气壮的。”
可话落好大一会,也没有听到小姑娘说话,汐楠心里不安,去打量她的神色,就怕她伤心。不料她一把就反握住自己:“汐楠,我把人骂跑了?”
询问间,表情是不敢置信。
汐楠扑哧一笑:“姑娘最厉害了。”
初宁恍然一般点点头,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厉害。先前是有老夫人帮她赶走了人,现在是她把人说得哑口无言了。
骂跑这一回,估计也再没脸上门来了。
她在不自知中挺了挺胸脯,汐楠看得抿唇偷笑。
——老爷真的不用担心姑娘了。
把人赶走,初宁连书袋都没搁下,直接就去碧桐院。她大伯母前来,肯定有人禀到老人那里去,她得过去给说情况,让老人家安心。
果然,徐老夫人一见到她就把人拉到身边,细细地问事情经过。
初宁把事情大概说来,徐老夫人气得先是骂潘家人都不要脸,旋即搂着她呵呵地笑:“我们初宁这口才,被人知道了,得抢回去当宗妇!”
小姑娘确实总是让人出乎意料,刚见她时只觉得柔弱惹人怜,现在是坚强到令人心疼。
初宁被打趣得脸通红,长长的睫毛不停颤动着,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是叫泼妇吧。”
老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下学时分,徐家姐妹与兄弟都来到碧桐院,任氏却比往前时间都早。初宁见到她居然戴了个抹额,脸色不太好,身上大红遍地金的褙子也没显出她精神,反倒多了分病态。
老夫人见着过问了一声,任氏只笑着说没事,是早间有些头疼,可能昨夜下雨受凉。
徐立轩闻言关切,徐老夫人就说:“我这那么多人呢,你身体不舒服就快回去吧。你们兄弟也陪着回去,你们父亲早间来过,说今晚不知几时才能归家,都去跟前照顾着。”
兄弟俩起身应是,徐立安离开前有一瞬的迟疑,双眼瞥向初宁。
初宁正和徐家姐妹说话,抿着唇在笑,露着两个可爱的梨涡。徐立安就在想,凶丫头今天好像特别好看,眼珠子转到她那红艳绣团簇海棠的裙子上,想起到近中午才停歇的雨。
凶丫头现在可不就是应景一样,像极了那雨后海棠,娇艳柔媚。
他心里不由得啧一声,怎么以前没觉得她多好看,真是人要衣装啊。
“立安?”任氏都快要跨出门去,回头就看到小儿子盯着人小姑娘出神,皱眉唤他。
徐立安‘哦哦’两声,转身跟上,双手拢进袖子里,正巧摸到本来想给凶丫头的那只玉雕小猫。
他可不是为了哄她高兴和赔罪,不过是因为兄长拿回他爬墙的‘罪证’,他准备以后不跟她计较罢了。
可惜今天没能给她,明天再说吧。
徐立安揣着双手,脸色一会阴沉一会又露出笑,任氏暗中看眉头更加拧在一块儿。
作者有话要说: 徐立安:才不承认我要哄人小姑娘。
第22章
翰林近来在重修本朝大事实录,徐砚被点名协助。忙碌一日,等到回神,外头已挂起了灯笼,朦胧的光霜华似的铺在地砖上。
坐在长桌案首的闫首辅也揉着脖子抬头,朝已经熬过饭点的众人说:“都停了吧,已经这么晚了,这些天是要辛苦些,得赶在陛下万寿前修订好。”
翰林一众官员忙道不敢担辛苦二字,各自收拾。
徐砚独来独往惯了,落在最后。已经过了下衙的时间,千步廊上只得翰林院一众,两边侍卫林立,在暗夜中更显得此处肃穆森严。
走到临近洪武门的时候,徐砚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和闫首辅说话,语气十分恭敬。
“。。。。。。他资历轻,翰林院哪个大人不比他有才识,是首辅给了机会,他才能参与。”正说着,已经看到他,喊道,“三弟,正说怎么没见着你。”
徐砚半张脸隐在夜色,眸光淡淡看向朝自己招手的身影。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大哥。
闫首辅微微侧头,瞧见身姿挺拔的青年于灯笼下走来,面上是和蔼地笑:“陛下爱才,嘉珩可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能得此机会,也是他争气。”
当朝首辅闫鹤已六十之龄,胡子半白,德高望重,在朝里他说一句话就是半句圣旨了。
他对徐砚态度亲昵,徐大老爷脸上的笑意渐深,脸颊都笑起了褶子。
徐砚被夸赞,依旧是淡然地笑,朝着闫首辅揖了一礼。闫首辅就拍了拍他肩膀:“你们兄弟说着,我先走了。人老了,坐一天,这腰都要直不起来。”
连说边往前去,兄弟俩忙拱手相送。
待人走远,徐大老爷看向弟弟:“正好从皇城出来,听闻翰林院还在忙,就在这里等你了。去风意楼喝上两杯?”
“大哥要靠拢首辅?”
徐砚拢了拢青色的袖子,负手到身后。徐大老爷被他问得一怔,旋即又笑:“是碰巧遇上。”
他一双黑眸就斜斜扫了过去,唇角轻轻扯出来一抹笑来。可你看他的时候,分明是冷冷清清,眼眸里半分笑意都没有。
徐大老爷嘴边的笑就僵住了,见到弟弟径直越过自己。
徐大老爷追上前,神色极不好地说:“即便是靠拢,也是为了大局,为了你。。。。。。”
“大哥还是别说话了,省得弟弟说不中听的,你又要生气。”
“你!”
青年袖袍被风吹得轻扬,留下兄长一人还站在原地,气得脸色铁青。
“一个郭家的事,你究竟要记恨多久才算罢,兄长又怎么会害你。”
徐大老爷胸口发闷,望着弟弟的背影呓语一般,最后长叹气,踩着月色孤身而回。
徐砚先行回到府里,齐圳早已禀报宋大夫人前来的事。他想了想,脚步一转,往内院去。
齐圳给他打着灯笼照着路,目光一直注视着脚下:“三爷,那个宋夫人离开后回了潘家,潘家大老爷今晚请陈大人到风意楼。”
“陈大人?陈同济?”
“是。”
潘明做东请陈同济?
“陈同济去了?”
“据传回来的消息,确实是去了。”
徐砚嗤笑。陈同济还真是放得下身段,居然应酬潘明那鼠胆之辈,为了救名声要不择手段吗?
到现在还打小姑娘的主意?潘明能让他应邀,除了打着与宋家有姻亲关系,还真让人想不到有什么可能。
“你让人散播小丫头与陈家退亲那天,是另作装扮,掩人耳目去的。”
前头就是暮思院了,徐砚步伐加快,吩咐着。
齐圳一愣,连已跟上问:“不瞒着了?现在陈家还捂着被退亲的事。”
“不必为他们再捂着了,揭出来,他才没有办法再打主意。记住小丫头是受累的那方,要对外说是陈家逢高踩低,主动退的亲,断了他们再想补救的路。”
“可风声一出去,陈家势必要怀疑是我们。。。。。。”
徐砚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坚决地道:“中途有个吃了亏的潘家和宋大夫人,这事本来就已经不保密。”
齐圳明白了,是要想办法把事情扯到宋潘两家身上,让这两家得罪陈家。
有点棘手,可有潘家那向来只会败事的潘明在,倒也是有突破口的。
说着,暮思院已经在跟前,徐砚伸手拿过灯笼:“你去吧。”自己往院子去。
来到门口,守门的婆子正要落锁,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吓一跳:“三老爷?”
徐砚往院子里看了眼,上房的灯已经熄了,廊下的灯笼正迎着夜风轻轻打着转儿,树影摇曳。
小丫头已经睡了?
是回来得有些晚。
他就朝一脸紧张地婆子说:“没事,锁好院门。”
婆子忙应喏,目送他孤单的身影渐行渐远。
等见不人了,守门婆子这才缩回到院里,落上锁,再三思索还是寻到上房去。
今天值夜的是绿裳,她见着讨好笑着说:“刚才三老爷过来了,估计是见着姑娘屋里熄了灯,什么话也没有留又走了。”
绿裳瞥了眼静悄悄的屋子,压低声说:“我知道了,晚上值夜警醒些。”
婆子笑吟吟保证着,这才回去当差。
初宁一夜好眠,连梦都没有,清晨醒来觉得整个人都十分轻快。
昨天晚上回来连续写了近二十个大字,烛火晃得她眼酸,一躺下就睡着了。
梳洗的时候,绿裳要和汐楠换班,趁这个空将徐砚昨夜来过的事儿禀一声。初宁吃惊,杏眸眨了眨,还留在睫毛的水珠晶莹,一双眼眸水润清澈。
“徐三叔那么晚还过来,肯定是有事。”她说罢催促道,“派人给厨房说一声,我的早饭送到结庐居去,我们快梳妆。”
徐砚今日起得早,翰林院忙碌,自然得早些出门。不想才出院门,就见到初宁提着裙摆,带着丫鬟小跑着朝自己方向。
“徐三叔!”
小姑娘见到他跑得更快了,裙摆翩然,面上是如同晨曦一般柔暖的笑。
徐砚停下脚步,看着她跑近,疑惑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下刻就想到他昨晚去了暮思院一趟。
她该不会是。。。。。。特意来的吧。
初宁已跑到他跟前,见他一身官袍要出门的样子,用手拍了拍胸口:“还好赶上了呢,您这就出门吗,听说您昨儿有过来,我太困睡得早了。”
一脸的抱歉。
徐砚垂眸,见到她跑得鼻头都出了汗,笑意霎时染满了眼眸。他伸手取出帕子,轻轻帮她擦去:“也不是很赶着出门。”
小姑娘刻意过来,哪里能叫她失望而返。
初宁就绽放了一个无比灿烂地笑:“那我陪徐三叔用早饭?徐三叔这个点肯定还没用。”
肯定吗?徐砚失笑,还真是没有。
***
“走快两步!耽搁了中午吃饭的点,小心你们的皮!”
离京几十里外的官道上,一行官差挥着鞭,赶着十余个带着镣铐的流放犯人。不少犯人都缩着头,也有人不服气看向坐在马拉的板车后的宋霖。
他们是流放的犯人,那人也是,凭什么一路来,他都坐着车。
官差见着,不屑地朝那几人冷笑:“看什么看,你要有通天之能,你也有车坐!”说罢,鞭子就挨着他们抽去。
几个犯人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