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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吗[星际]-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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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林沉声望向窗外,突然说:“希望……还不算太晚。”
  爱玛等人也诡异地沉默下来。
  他们一月前就接到了安达病情加重的情报,并由此推断,桑谷政府很可能会择机处死方彧。
  洛林一直催促谢相易和陈蕤派人去抢人,但谢相易非要准备万全,等到桑谷方面的配合,才肯行动。
  他们这次离开前,洛林和谢相易吵得直拍桌子,就差互相侮辱对方的母亲了。
  如果晚了一步,方彧已经被秘密处死的话……
  洛林大概也不会再回廷巴克图。
  可他们一群通缉犯,不去廷巴克图,又能去哪里呢?
  爱玛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
  众人沉默,洛林也屹立在窗边,叼着棒棒糖不说话了,一时气氛死寂。
  爱玛走过去搭讪:“长官,借个火呗。”
  “没带,”洛林生硬地说,“戒了。”
  爱玛挠挠头,被长官抽风式戒烟震惊了:“……怎么又戒了?”
  洛林不语:“……”
  她愣了愣,才明白或许也是“可能会见到方彧”的缘故,不由感到绝望。
  怎么啦,怎么啦?!
  好好一个长官,被方提督给CPU了,这三年得了场缠绵不绝的大病,变成了个24K纯金的铁血纯爱人啦!
  当初她在时,也没见他有多稀罕她——追人时但凡碰个钉子,就要阴阳怪气“爱不动了”“就是普通纯洁的上司下属关系”的,难道不是他吗?
  真是的,毁灭吧!
  ……
  弗里曼叫醒了昏睡的爱玛:
  “都醒醒,大家都醒醒!要到桑谷防务系统领空内了。我不能往里开,你们机甲冲进去吧!”
  爱玛揉着眼睛:“唔,真要命啊……”
  洛林沉默地直起身体,将手腕处最后一个束带扣好。
  他一直没有合眼,此时此刻,动作和声音都像他小臂上那块肌肉一样,警觉地紧绷着。
  爱玛微怔。这是他高度紧张的表现——
  这么多年,她只在那次对宇宙之壁的反击战中,见过洛林这种状态。
  没有思想,没有情感,只有机械般精准微妙的次次闪避与攻击,是真正达到了当年教官口中“脱去人格”的人形杀器。
  爱玛试图安慰:“长官,我们不是演练过了吗,没问题的。”
  洛林干涩地对答,像人形AI:“突发情况有一千种一万种……注意安全。”
  “啊,好。”爱玛茫然答应。
  洛林又回过头,向着弗里曼:“老兄,你能跑出来陪我们丢这条命,谢谢了。”
  弗里曼耸耸肩:“说实话,是阿加齐逼我的。”
  洛林笑了笑,拉下面罩。爱玛也拉下面罩。
  一切多余的事物被隔绝在机甲之外,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个目标,只能想到将至的下一个目标。
  洛林:“三,二,一……出发!”
  那一日,桑谷久违地再次见到了猎鹰——
  伸出利爪的鹰隼,借着长风激发的兽性,不顾一切,扑向地面上飞走的狡兔。
  “报告,不知名机甲群,降临桑谷领空!降临桑谷领空!!”
  **
  “你看,她又开始写那些鬼画符了!”
  “有什么好看的,都三年了,从来没见她说过一句话……估计早就疯了吧。”
  “真可怜啊。”
  “嘘!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血又凝固了。
  方彧默默再次把指尖伸进嘴里,稍稍用力咬破,一滴血珠滚出来。
  她抬手向墙壁上继续写公式,甚至很有心情,写了个“解”。
  白墙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三年来的血字层层叠叠,入眼一片深浅不一的棕褐色。
  多亏她心里明白自己算到哪里了,否则,其实看不太清字迹的……
  伊美尔之死后,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一句话。
  浑浑噩噩过了一个月,她的头脑越来越混沌,甚至记不清刚刚才做过的事。
  记忆像雪原上吹过的风,嘶吼着裹挟着一切褪去,只余下白茫茫的莽原,寂寥空无。
  这样下去,她的灵魂会不会偷偷溜走呢?
  她迟钝地想,不可以这样的。不得已放弃生命是一回事,但只要她还一息尚存,就不能把灵魂拱手让人。
  一个月后,方彧咬破手指,在墙上给自己出了第一道数学题。
  她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解出答案。
  此后,她每天都会写一道题,然后搜寻模糊的记忆来推导、计算。
  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墙上逐渐覆满了棕红的血字。
  最后一个角落也被血字填满的那天,她花了很长时间铲掉墙皮,重新再来。
  后来,墙上的字满了一遍又一遍,她懒得再更新画布,干脆就重叠着写了下去。
  ……山中无甲子,岁尽不知年。
  “我听说,之前这里的前辈中,有人不明不白地死了,就是因为和她关系好……”
  突然,只听咔嚓一声,一杆枪从暗中窜出,抵住她的后脑。是一个男人深沉的嗓音:“嘘。”
  看守脱口而出:“——啊!”
  砰!她的尖叫还没从嗓子里脱出,一声低低的枪响。她的脑袋四分五裂地融化开来。
  另一个看守吓得浑身乱颤:“我、我……”
  “我叫她闭嘴的。”
  男人从暗处走出,浑身是血,擦了一把鼻梁上的血迹,淡淡说:“你不要尖叫,抱头蹲到一边去,我不会杀你——”
  见她伸手摸掉落在地的对讲机,他突然压低声音:“不用叫人了,外面的人已经死光了。”
  看守:“!”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带血的眼珠,像捏着一颗寻常珍珠似的,面无表情,对准虹膜锁。
  看守被这一幕吓惨了,一声不敢吭,不断往角落里蹭去。
  大门打开了。
  男人像偷偷摸摸藏橡皮糖的小学生似的,立刻背过手,扔掉眼珠,用靴跟踩碎。
  他颤声说:“提……提督?”
  “唔……”
  那位传说中的名将闻声才转过头来,黑发垂落,肤色苍白,指尖还咬在牙齿里,带着略显困倦慵懒的神色,像一只娇小的黑猫——
  下一刻,她的身体打了个寒战。
  扑通一声,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那个血淋淋的男人按在腰间的手也突然颤抖起来,他快步上前,单膝落地,扶住方彧的双肩:
  “阁下……阁下……我……”
  他目光落定在满壁血字上,声音一哽,终究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压抑地低声哭泣着。
  方彧看起来懵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伸出手,试探性地拍拍洛林的肩膀:“唔……”
  洛林将头埋进了方彧怀中,越哭越收不住,几近失声。
  方彧心慌意乱。
  发生了什么?洛林……洛林来救她了?
  是他自己的行为,还是廷巴克图的行为呢?如果是廷巴克图的行为,那要塞究竟……
  不,不对,这件事姑且放一放。更重要的是,不应该在这种地方抱头痛哭。
  ——应该快跑才对啊,哭什么!
  方彧一面这样焦急地想着,一面原因不明地泪流满面。
  她跪在地上,想站起来,却没有力气;想说话,却骤然间忘记了如何发声。
  不行,一定要说话才行。不说话,她又没学过手语,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她拼尽全力思考,调动全部的声带力量,终于憋出一句:
  “对……对不起。”
  洛林像被刺痛了般,痛苦地哀嚎一声,一拳砸在地面上:“!”
  方彧吓了一跳,慌忙用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和血水。
  舌尖灵活了一些,至少“对不起”她想起来了,而且说得很顺,她有些欣慰,忍不住再说一遍:
  “弗朗西斯卡……对、对不起……”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
  “……”方彧可怜巴巴地闭上嘴。她暂时只想起来这一个单词啊。
  洛林托起她的肩膀,把她强行架了起来:
  “我们快走,帕蒂小姐入侵了桑谷塔的防务系统,但不确定能撑多久,弗里曼在上头等我们——您上我的机甲。能走吗?”
  方彧点点头。
  洛林扶着膝盖起身,将枪重新架到肩上:“抓住我。”
  两人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
  方彧突然意识到,这里为何如此空荡荡的。两旁的尸体都被窗帘一类的东西刻意遮盖过了,只露出软绵绵的手脚。
  他们继续向前,一队人正急匆匆跑过——洛林忙按住她在身后,将身贴到墙壁上。
  然而,洛林慢了一步。一个年纪不大的卫兵小哥正回过头来,恰好与方彧的目光相接——
  他瞳孔瞬间一缩,却没吱声,反将手向左指了指,比了个“有人”的手势。
  方彧一怔,低声说:“有人……左边。”
  洛林留意到方彧说话费力,很耐心地追问:“阁下怎么知道?”
  方彧想了想:“那个人……打了手势,但是,也可能是骗……”
  洛林点点头:“好,走右边。”
  两人刚刚钻进右侧的走廊,就听到左边踢踏的脚步声,不觉心惊。
  ——如果不是刚刚那个人的暗示,洛林一个人(带着一个拖油瓶)撞见那群人,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翻过几道墙,顺利离开了情报局总部——洛林的机甲藏在两人高的草地里。
  他先扶方彧进去,帮她戴上头盔、系好安全带,自己也跳进机甲,拉下面罩。
  “爱玛他们在接应咱们。但只要机甲上天,不被追击是不可能的。”
  洛林的声音从头盔下传来:“如果下官死了,阁下就按这个按钮跳机,爱玛会接替下官接上您。”
  方彧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嗯。”
  她的这个反应倒是很像曾经。
  洛林咧嘴一笑,踏实了不少,猛地拉下操纵杆:“和阁下一起逃亡,也不会觉得心慌啊。”
  破风的嘶鸣如鹰唳,机身直入云霄。
  **
  “Z…335方向!量子炮调试中……蓄能中……瞄准中……准备发射!”
  “报告,又被他跑了!”
  “长官息怒,关键是太、太分散拿了——弄不清方彧在哪个里啊!”
  “还弄清在哪里?这些乱臣贼子,统统都射下来啊!”
  “报告长官,这个不可能,做不到!”
  通讯中,安达岚川焦头烂额:
  “行野哥,你看看,不知道方彧在哪里,他们非说打不到!到底怎么——”
  “唉。”裴行野垂下眼,关掉了通讯屏幕。
  他站起身,向阳台走去。夕阳中有一道影子扶阑而立,风吹起他的头发,碎金色融化在将尽夕阳中。
  裴行野沉声:“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安达恍若未闻,兀自抬起头,看向天尽处——
  机甲掠过穹顶留下的长长云带还在,像天空的疤痕。但机甲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了。
  裴行野:“方彧已经上机甲了,岚川他们控制不住,现在换我去还来得及,要我去打下来吗?”
  安达垂下眼,轻笑一声:“算了,放她走吧。”
  裴行野一愣:“放她……回廷巴克图?”
  安达的手臂仍搭在栏杆上,如今他站立已经十分费力了。
  或许是他身上生命的气息太少,被误认作枯木,一只粉红色的小鸟啾啾地停在他指尖。
  安达一愣,不禁失笑,抬起左手——小鸟歪着脖子与他对视着:“啾!”
  “如怒残阳,如鉴江渚,临远穷目。拨雾开云,有万千白鸟,长浪竞争渡。”
  “击节声断,红拂何故……远走杨公旧幕?”
  “向胸中,剜心取血,此中肺腑谁诉?”
  安达的指尖一颤,小鸟这才意识到停错了地方,扑棱棱飞走了。
  裴行野:“……”
  安达喜欢在日记本里写些中二矫情恶心巴拉的诗,他知道的。
  但自从十六岁以后,安达就不再在外人面前念自己的大作了。
  他有些茫然地低下头,这才注意到,安达足边有一个鱼缸,一块芯片似的东西被掰成两半,丢了进去。
  裴行野:“安达!”
  安达淡淡道:“怎么?”
  裴行野急切道:“法尔希德来见过你了?”
  安达回眸:“是。”
  裴行野:“他和你说了……瓦尔哈拉钥匙的事?”
  安达瞥一眼鱼缸:“是,钥匙在那里。”
  芯片浮沉在水中,看起来已经彻底救不回来了。
  裴行野微声说:“你拒绝他了?”
  安达回过身,嗤了一声:“……显而易见。”
  “——所以,你才要放走方彧吗?”
  安达声调仍很平静,还少见的宽容:“法尔希德说我不需要继承人,因为我将永存。你知道那种永存的真实含义为何吗?”
  裴行野扭过头,合上眼。
  安达仍很冷静:“量子教给我寄来瓦尔哈拉的钥匙,宣称他们可以为我创造一个单独的世界,让我的□□虽然腐朽,意识却可永远留下,留在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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