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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彧:“如果是哪样?你明白什么了?”
谢相易猛地闭上嘴:“不行,这个想法太可怕了,我得找到证据再说。”
方彧:“……”
**
方彧和谢相易在校门口分手。
她拖着步子回到家里,四下冷冷清清的。没有那顶惹眼的金色头发转来转去,没有人阴阳怪气地和她讲话、说不上三句就要炸毛。当然,也没有从天而降的晚饭——
一股古怪的、或许近似“后悔”的感情扑面而来。
方彧倒在沙发上。
克里斯托弗温声说:“您需要厨房指导吗?”
方彧没言语。
过了半日,她站起身,疲惫道:“不吃了,都累死啦。晚安,克里斯托弗。”
说完,方彧砰地关上了门。
克里斯托弗:“……”
判断力失常,克里斯托弗暗暗想。关门是挡不住一个人工智能的啊。
方彧四仰八叉倒在床上,闭着眼,用力把枕头按在脑袋上。
克里斯托弗:“……其实,您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对我说的。”
方彧仍闭着眼,不吭声。
克里斯托弗温和地笑了:“因为克里斯托弗并非独立的个体,它只是您的另一个灵魂而已。您可以把它当作整顿思绪的日记本来使用。”
方彧猛地睁开眼:“克里斯托弗,知道么?有时候你真是栩栩如生。”
克里斯托弗笑道:
“我察觉到了。您似乎有点儿把它当成您同种的智人们一样看待——所以您才对它也吞吞吐吐起来。这并非产品创造者的初衷,克里斯托弗会尽量改正。”
“……”她显得有些困惑而苦恼。
克里斯托弗得意地识别出,这种苦恼并不是为了兰斯而产生的。
半晌,方彧突然坐起来,一口气说:
“我担心他。世界在趋向混乱,好日子已经到头了,在可预见的未来,联邦白白养了近百年的军队,可能都要狠狠地流血了——他这个年纪去从军,那不是二叠纪晚期的三叶虫、小行星撞地球前的霸王龙、末日之战前地球的晚期智人吗?”
人类都会习惯于把自己的弟弟比作这些……早就灭绝的物种吗?
克里斯托弗略感困惑。
如果是它,它大概会觉得这么讲不大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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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它真的很难辨别谁是他们之间谁是人类、谁是人工智能。
她说得对。不是自己太过“栩栩如生”了,就是她太不“活灵活现”了。
克里斯托弗温声说:“您如果真的下定决心,总有办法把他留下的。只是您大概不会这样做吧。”
方彧故意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和平常一样,像一只狡黠而虚张声势的猫:
“为什么不?你说得对,我早该打断他的腿!”
克里斯托弗笑了:“家庭暴力是不可取的。只是鉴于多年来您连骂都没骂过他一句,我以为,在处理和兰斯有关的问题上,您向来只能精神胜利——当然,这不能苛求您,您的社交一直有困难。”
方彧本能地狡辩道:“谁说的?我分明待人友善……”
“——您待人向来很尊重、很客气。”
克里斯托弗罕见地打断她。
方彧不由一愣。
克里斯托弗肃然说:“您待兰斯也一直很尊重、很客气——您觉得您不是他的血亲,没有权利干涉他,要尊重他的选择,不是吗?”
方彧默然:“……”
即使是她,也能听出“对待自己的弟弟尊重客气”,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克里斯托弗有些严厉:“您知道您最致命的弱点是什么吗?”
方彧保持沉默。
“您总觉得自己这也没有权利、那也没有权利——可人的情感是不能用权利来约束的……人的权力欲也是。”
“……”
良久,方彧忽然感叹般说:“克里斯托弗哪。”
克里斯托弗:“是?”
方彧举起枕头,轻声说:“我不可能有这么聪明的第二个灵魂——别用第三人称说话了,听不惯。”
说完,她钻进被子里,闭上眼。
克里斯托弗没有休眠,仍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它太了解方彧了:她什么都明白,但打死也不改——是做不到,还是不愿做呢?
真是一个顽固的家伙。
**
第二天起床时,方彧已经几乎看不出一点多余的情绪了。
她恢复了那种温白开水一般的状态,没精打采地穿上军制服,用平底锅煎了一个鸡蛋,夹到面包片里,吭哧吭哧啃完了——她拖无可拖,终于得去军部报道了。
黎明塔依然屹立。
巍巍高塔内,达官显贵之流如过江之鲫。
她分明看见星环集团的顾歌和平山集团的陆银河从她身边擦肩而过,低声交谈。
顾歌:“再这样软弱下去,他们不拿咱们放血,难道拿他们自己开刀吗?”
陆银河:“老兄,唉,这车到山前必有路,想得越多越头痛啊。”
“你太盲目乐观了……”
“……”
她故意把帽檐压得很低,避开可能引来的目光,然而——
“方上校!”
一个热情洋溢的声线响起。
方彧打了个寒战,循声望去:“……”
陈岂抛下站在一边的裴行野,和蔼笑着走过来。见方彧没有伸手的意思,居然主动握住她的手,降尊纡贵地晃了晃:
“方上校,小女在您麾下可还驯顺乖巧?”
方彧忙敬礼:“总长阁下。唔……”
陈岂回过头,向裴行野使个眼色。
裴行野一脸无辜:“我就在这里等阁下。”
陈岂没奈何,只得压低声音:“行野啊,奥托不是不想给你们拨款,可是奥托也很困难……”
裴行野笑眯眯道:“是,是,下官全都理解——可是您遇见困难的时候也忒多。您一遇见点困难,下官的人就要白白丢命。”
方彧趁机脚底抹油要走:“那个,要不下官先告退……”
陈岂忙回过头:“不许走!我是说,你先等一等——行野啊行野,我算服了你这个磨人的劲儿,要不你看,咱们这样……”
两人低声交谈片刻。
裴行野似乎终于得到满意答复,后退一步: “那下官就告退了。”
说完,他敬了一礼,转身离去。
方彧慢吞吞把手放下。
陈岂回过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大为感慨:
“唉,想当初多乖巧伶俐的一个小伙子啊,现在也……不提了,不提了,方上校,你最近没什么困难吧?”
方彧忙说:“没有,阁下。”
“我看你脸色不大好,真的没有困难吗?”
方彧:“我从小就是这个脸色,阁下。”
陈岂哽了一下,呵呵笑了:“好,好——你这次揭发坎特的事,做得很好呀。”
方彧觉得对方好像已经切入正题,便不吭声。
“他的恶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譬如水满将溢之堤,顷而溃于蚁穴,虽说是时也势也,但这蚁穴的功劳,自然是头等的。”
陈岂很缥缈地形容。
方彧:“……”
陈岂见方彧呆呆的,不禁有些烦躁:
“哎呀,你还年轻,很多事情都不懂得,倒也正常……但蚁穴若是天天把堤坝搞垮,那总有一天要大水冲了龙王庙,把自己也冲得七零八落的,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方彧反应过来。
陈岂在担心她得了甜头,一而再再而三,再寻个由头把他也搞垮——
这时候应该向领导保证自己不会这么做。
方彧吞下自己虚伪的唾液,像品了一口苦酒:“下官明白了。”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陈岂点点头:“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直接和我反应,军部那群人都是推三躲四吃白饭的——对了,你不打算申请个军官宿舍吗?”
方彧一愣。
她没意识到这也可以算作“困难”之一——毕竟她住地下室这么多年,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方彧脱口而出:“可以吗?不是说很紧张,要排几十年的队吗?”
陈岂哈哈大笑:“傻姑娘,紧张当然是紧张的,但也不是一间房子也挪不出来呀。”
方彧后知后觉,感到自己被坑了:“……”
哎呀哎呀,方彧啊方彧,拿了好处就得上贼船——
你怎么连这种简单道理都反应不过来!
方彧自悔失言,忙又找补:“那个,还是算了吧……我、我资历浅,年纪轻。”
“嗐,你是什么人呀?英雄不与常人并论,这件事绝没问题……”
方彧忙说:“不行的,阁下!那个,我弟弟不在家!他、他有好多我不知道的秘密,我得保护他的隐私,我不能替他搬家。”
陈岂:“……”
这借口找得似乎不大灵光。
陈岂只得点点头,恢复了冷淡神气:“那就等你弟弟回来再说吧。”
……想来“再说”就是“不说”的意思了。
方彧为自己逝去的房子而在心中恸哭,小心翼翼道:
“是,下官告退。”
**
方彧办完了履新手续。
她被分配到卢守蹊少将的舰队,任次席参谋,驻地在燧石关。
裴行野军中目前没有空缺的校官职务,如果被要过去,也只能暂行借调,还是要在别处挂职的。
能给少将当参谋,驻地又是和廷巴克图并列的大前线之一——这应该算是前景不错的职务了,估计伊万诺娃在背后费了不少力气。
但方彧仍打不起精神。
她莫名觉得危险。在陈岂亲自教训她那一番阴阳怪气的话后,她更觉得危险。
众矢之的总是不好的,最张牙舞爪的反派总是最先死掉的……低调才能苟命。
她又想起那天谢相易一脸顿悟的样子,有些好奇他究竟悟了什么。
大概率和公国的风波有关……
大概率和那几个人有关……
裴行野,安达,坎特,陈岂。
她在脑子里画出四个人的脸来,打算先捋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先从最基础的利益关系入手,不看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要看确实的结果。
已知,坎特在玫瑰公国的风波中倒台,是裴行野隐晦地暗示她这么做的。
她在坎特与裴行野之间画了一个叉。
坎特倒台后,上台得利的是陈岂。
方彧又在坎特和陈岂之间画了一个叉。
陈蕤和安达岚川曾经在一场宴会上因订婚问题互殴,当时她只顾着看热闹,似乎没意识到……
联姻。陈岂和安达家族之间,有稳定的联姻关系。
她在陈岂和安达之间画了一个对号。
方彧一愣。
如果这个利益链条传导下去的话,那……
她看向脑海中安达和裴行野模糊不清的脸。
他们俩中间,大概率……有一个对号。
她心底一惊。
如果裴行野在公国的行动不出于自己的意志,而来自奥托的陈家或者安达的话,那……
方彧顺道走进楼下的酒吧。
她在上大学时就知道这里——虽然在寸土寸金的黎明塔周边,这个酒吧格调显然不太高,大都是些穷学生,甚至每逢期末都有带着电脑来赶ddl的。
吧台前的调酒师见又有客人进来,没好气地拉着脸:“要喝什么?”
方彧:“威士忌加冰。”
她在吧台前找个角落,坐在阴影里。
自从上次和洛林去过一次酒吧,她就发现那种混乱的声响、黑暗的光线很适合思考。
她平常总想些不干自己事的东西——
什么联邦啊,人类啊,宇宙啊,外星文明啊,跳夏威夷抖臀舞的土拨鼠啊……
她早该好好想想自己家里的事了,现实的、重点的、切身攸关的,她和兰斯的事。
“他就是个暴君,暴君!给他一根筷子,他就以为自己是哈利波特。他放个屁,就以为自己是小火箭——”
一道声线脱颖而出,十分扰民。
另一个人劝说道:“好啦好啦,咱们还不知道他的嘴吗?他心里其实还是……”
“心里?他才不关心我呢,他就嫌我烦。他的心像是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刀,呜呜呜呜……”
那个声音似乎情之所至,哭泣起来。
“唉,”另一个人似乎被这个比喻逗笑了,但那是一个苦笑,“只是杀鱼的刀吗……”
“怎么?”
那人回过神,柔声说:“你不用继承你父亲的事业,早晚能独立出去。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他,就别理会他好了……做不到?那看来你还是爱他的。”
哭泣的人似乎更破防了:“呜呜呜……”
方彧终于忍不住,回过头。
“?!”
裴行野轻轻拍着一个年轻人的肩膀,金红色的长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年轻人有些眼熟,相貌十分夺目俊美,好像在哪里见过。
趁着他拉着自己的袖子直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