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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彧忙动弹了一下:“啊,刚刚卡了,现在好了,提督!”
裴行野笑笑,转过眼,一敲桌面:
“我的计划是兵分五路,包抄敌军。”
他抬手转动桌面上的星图,边转边在其中勾画。
其实以他的视角看去,只能看到立体星图的一个截面。
但他却根本不需要拿眼去看,每日更新揉揉雯寇口群抠抠群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目光只飞快掠过下首几位提督的表情,手上已经迅速画完了行军路线。
好像这一切都在他脑子里,更值得他关心的事属下们心里的弯弯绕绕。
卢守蹊诧异道:“裴……提督现在还能背得下玫瑰星域星图?”
兰波挑眉:“还?”
卢守蹊:“兰波少将不是裴提督的‘老师’么,您不知道?”
兰波黑着脸:“我没工夫关注一个平平无奇的学生……”
卢守蹊:“平平无奇?裴提督可是风云人物啊。当年我们学校里有个咖啡店,为了宣传,声称能背下全部星图的学生免单,其实料定了没有人能背得下来……”
虽然所有军校都会开设军事天文学作为必修课,但多半学生到头来能记住的,也就是期末考试时抽中的那个倒霉星系了。
方彧当时难得欧皇了一把,抽中的远星系的潜林星域,主星很少,十分好背。
——至于能背下全部星图的学生,可以说几乎没有。
咖啡店用这个当噱头,真是奸商。
“结果,裴提督真的去背了整整一天——”
卢守蹊得意道:“当时那个老板可是脸都绿了。”
欧拉插嘴:“老卢你这是从此就薅到免费的咖啡了,才印象深刻的吧?”
卢守蹊反驳:“嘿,瞧你说的,我是那种爱占小便宜的人吗?”
欧拉:“我不信,你当初连食堂的吸管都顺手拿俩,裴赚了这么一大笔,你能没蹭过?”
卢守蹊:“你也不能类比推理,联想想象,我以我的自由勋章发誓——”
裴行野垂眸看着星图:“他没有。”
欧拉:“……”
裴行野抬起眼:“……他□□过敏。”
卢守蹊:“……”
众人都笑起来,兰波也只得跟着干笑了两声。
裴行野的目光再次掠过众人,似乎觉得是时候了,接着问:“诸位看看,有什么问题吗?”
兰波:“裴提督啊,分兵包抄这件事——”
裴行野微笑:“您说。”
“从古至今人人都想着分兵包抄,都知道包抄好。但如果像那公国的仨瓜俩枣一样,被人逐个击破了,那可就不美啦。”
裴行野笑道:“本来我倒是没有分兵这许多路的想法。但毕竟有这么多提督在座,如果合兵一处,恐怕反而耽误了诸位的功劳。”
而如果各路齐出,那裴行野虽然名义上统领,但论功之际无疑会更偏向这几员将领些。
兰波的嘴角一抽,显然没想到裴行野居然考虑到这一层。
“够乖觉,怪不得抱着火箭直窜。”兰波低声咕哝。
裴行野装没听见:“能不能成功包抄,看的是诸位的本事。”
他又一敲桌面,长桌上的光幕一闪。
星图消失,转而出现的是各路的进军路线及火力、补给情况,甚至还有可能遇到的敌将、敌将用兵长短……
裴行野讲得非常细致,娓娓道来。
连各提督部下具体某只星舰叫什么名字、舰长是谁,他居然都记得。
“……方,至于欧泊号的舰型问题,最好不要把它放在前军,一旦受损转向很困难——等回去这批星舰也该退役了,但艾森舰长还是很可靠的。”
方彧从放空中惊醒:“……啊,是!”
虽然她既不知道欧泊号是哪个,也不知道艾森舰长是谁。
裴行野一拢指尖:“嗯,我的计划就是这样,各位有什么要说的吗?”
兰波:“阁下,下官有一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裴行野仍很体面道:“您说。”
“据下官所知,卢少将这些年来一直在边境,抓点落单的叛乱军打发辰光——您让他执行奔袭迂回的任务,是因为他念书的时候五千米跑得快吗?”
裴行野:“那您觉得谁合适?”
兰波拖着腔子:“下官老了——方准将也不错呀。方准将?”
方彧正在挠头发的手突然一顿,不动弹了:“……”
“方准将?方准将?”
方彧:“……”
欧拉:“可能是又卡住了,信号不好。”
裴行野笑说:“方准将在公国内维持局势已经很麻烦啦——而且,在边境想抓到落单的叛军可不容易,最需要的不就是深入敌后、快速奔袭吗?”
方彧赶紧继续挠头:“对不起,卡了,那个——”
“公国境内不稳定,至少需要半个军团,请各位阁下务必给我留下足够的兵力。”
她抓紧申明。
裴行野笑说:“知道了。”
卢守蹊说:“兰波少将,点到为止吧。您不就是觉得我和裴提督是同学,就结党成伙吗?”
兰波冷笑:“哎,我只不过好奇您跑五千米快不快,您怎么就往这方面想来了?——裴提督当然是君子群而不党,你自作多情地怕什么?”
卢守蹊不以为然:“你也不用裴提督、裴提督的,更不用拉着方准将说话。你看看人家理会你吗?是不是,方准将?”
方彧正在抠桌面上的漆皮,手一顿:“……”
“方准将?”
方彧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维持着抠桌皮的姿势。
欧拉说:“好像卡了,这个信号真够呛。”
裴行野笑说:“看来得向奥托报告,申请资金修理一下公国的网线了。”
兰波:“提督,要报告也该是人家方准将报告。方准将——”
方彧突然打了个喷嚏:“阿欠!”
众人:“……”
不是卡了吗?怎么还能打喷嚏呢?
方彧一愣,挠了挠头:“是啊,网络太不好了,刚刚阁下们说什么,下官一点也听不见,唉——对不起,卡得厉害,我感觉要闪退了!”
说完,屏幕直接一黑。
方彧的身体消失在座位上。
众人:“……”
方彧心有余悸,瞪着桌面:“……”
洛林挑眉,见怪不怪道:“他们又吵起来了?”
方彧:“是啊,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吵得很厉害,简直是男版甄嬛传。”
“正常,一直是这样。”洛林冷笑。
方彧:“少校,我听说,兰波少将也是老安达的人。”
如果裴行野也是安达的人,那他们不还算是同事一主吗?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居然还能打成这样,人脑袋打出狗脑袋。
洛林笑嘻嘻说:“您也说了,那是老安达。”
“下官没读过什么历史,只知道帝政时期,老皇帝龙驭宾天,新皇帝上位后也得另立门户——少壮派和老臣,从来最容易窝里斗。”
洛林说着抬手示意,方彧点点头。
他便漫不经心地点起烟,背过身去:
“不过,以这个阵容,提督他是吵不输的——裴、卢、欧拉这三位,都是当年北海军官学校的同期,当然会彼此回护。”
方彧:“可我看裴提督好像一直在忍让。”
洛林冷笑:“因为提督这个人从小缺爱,精神变态,绿茶成精,享受装无辜。”
方彧:“……”
“他一贯这样,明明具有压倒性优势,还是要欲迎还拒。反正他怎么口头示弱,兰波那个老货还得乖乖给他卖命,切。”
方彧挠挠头:“啊。”
洛林懒洋洋倚着门边,随口说:
“这些军官学校的毕业生里,非但同期毕业的会自成一党,海拉军校和北海军校也一般各自成团、泾渭分明。因为北海大都是帝政贵族一系,海拉一般是白鸽会一系。”
方彧:“……”
洛林笑眯眯说:“当然啦,阁下是海拉军官学校毕业的,应该比在下清楚。”
“啊,这个么……”
方彧尴尬地搔了搔发梢。
她怀疑洛林故意说反话,来逗弄——用这个词似乎不大对头,调戏——更不对。
不知如何形容,但她总觉得洛林那种谦恭又狂悖的表情……就像在逗一只晒肚皮的小老虎。
觉得危险,却也觉得可爱,必将难以征服,眼下又很好把玩调教……
方彧甩了甩脑袋。
肯定是因为昨晚看了那个《奥托女皇她姗姗来迟》,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洛林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知识的?
她在学校时,是不是闷头睡觉睡多了,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对了,您那年毕业的首席是谁?”洛林稍显严肃,眯着眼,“现在他应该挺想结交您的吧。”
方彧老老实实承认:“同期的同学里,我只和谢相易熟。”
洛林翻个白眼:“谢公子——行吧,在精不在多啊。就是太精了一点儿,恐怕不好养活。”
方彧忽然想起:“好像最近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了?”
洛林笑着摊开手:“军人失联嘛,不是执行秘密任务,就是死了。”
方彧幽幽看着他:“……少校。”
洛林咧嘴一笑,毫不以为意:
“不说这个——想在权力场上混,只凭本事是不行的,还要拉帮结派、互相勾结,一起做坏事才行啊。”
“但凡您不是这样孤零零一个杵在那里,也不至于被发配过来打这么一仗,现在还白便宜了裴提督呐。”
方彧不吭声,端起杯喝茶。
洛林似笑非笑:“当然啦,道理您是没有不懂的。可是——”
方彧沉声说:“洛林少校。”
“——可是您道德感有点儿过分高啦。”
洛林面不改色地说完。
他鞠了一躬,转身退出。
**
2月18日,方彧率军出玫瑰港。
同日,裴行野、兰波、卢守蹊、欧拉四位提督也各率师出征。
出师日一早,裴行野站在青鸟号的指挥台前,神色郑重、不容置疑:
“薄伐玁狁,至于大原。文武吉甫,万邦为宪——愿诸君攻无不克、全师而还。”
众人肃然:“敢不用命!”
方彧的任务很简单,只要截断敌军的回程,等待卢守蹊围过来即可。
她闲来无事,隔着光幕,也能隐约听到旗舰青鸟号那边的杂而不乱的声响——
“报告青鸟号,左翼已成功突破!欧罗巴号。”
“……右翼已合围,等待总攻指令。冰鉴号。”
“下官是否此时突击?再等等?下官觉得已经不用再等了。好吧,下官再等等——埃莉诺号。”
“裴提督,埃莉诺号一直在发消息骚扰下官,‘你的军队像发情的长颈鹿一样乱甩脖子做什么’——”兰波怒气冲冲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裴提督,是冰鉴号先给下官发‘好运来啊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卢守蹊反唇相讥,“而且,下官说的是实话。他的舰队都快拉成面条了,拉那么长做什么?”
“总比埃莉诺号上那位提督的阵型强些——您这是什么阵型?横冲乱撞的老犀牛吗?”
“……”
或许是打得太顺风顺水,两人开始在裴提督的公屏吵架。
裴行野居然能在这种乱局中安然不动——
他对这场以彼此的阵型和人格为本体、以禽兽为喻体的比喻大赛不予理睬,并适时挑出通讯频道中要紧的问题,详细指示。
方彧很佩服裴提督的淡定,也很佩服这几个人的指挥能力。
——在一片争吵声中,联邦军已悄无声息地形成合围。
兰波:“埃莉诺号本来就是老旧的舰型——埃莉诺号上的那位提督,何苦回避事实呀?”
卢守蹊:“您打错算盘了,冰鉴号的那位主人,侮辱谁也不应该侮辱我的埃莉诺!”
“你的埃莉诺?我的奥托大帝——我也很佩服尊夫人,她居然不觉得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一艘伤痕累累的战舰,嗯,怎么说,很不吉利吗?”
“……”
裴行野突然站起身。
两个人都不由闭上嘴,齐刷刷看向屏幕。
“已经形成完全包围。”佐藤上校沉声说,“请提督指示。”
裴行野眸光一闪,像淬火后泛青的余焰,冷漠与狂热并存。
他冷声:“开火,全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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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齐声:“是!”
刹那间,万籁俱静,只有量子炮加载时引起的低微轰鸣。
舷窗外白光明亮,烛照寰宇。
方彧下意识吸了一口冷气——
一艘艘敌舰在眼前中弹,再睁眼时已是空无一物。
忽然,她听到一个声音:“我身化轻尘,浮向银海边。星河为我席,宇宙为我殓。天风忽一至,我逐流星散……”
方彧循声回过头。
洛林靠在舷窗边,轻声哼唱着。
“流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