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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伙人,天天去老太爷床前,心切慰问,却是虚惊一场,十天半个月后挨过去了。
卫芷刀子嘴,老太爷好了,她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不过一放松下来。只感浑身疲乏,整日嗜睡。舒妈妈担心她,便找大夫来看,诊脉才知,已有两月身孕。
病去新生,当真是双喜临门,让老太太着实欢喜一场,下人们皆得了两次赏。覆在英国公府的阴霾,仿佛被风吹散了。
听着外面欢呼雀跃的吉祥话。
容老姨娘擦干净眼泪,给丈夫喂食,道:“你千万不能丢下我和林哥儿。你一倒,他们践踏我孙女,嫁给老头子;二房至今还没小孙孙,你若走了,还指不定怎么欺负林哥儿。”
进来探看的老太太顿住脚步,春锦和高妈妈方要劝慰。老太太以手势,止住她们。
罢了罢了,倘若能帮的松哥儿,让家族兴长,这些指摘又算什么。
但是江芙的爷爷,终究没有熬过这年春暮。
得到这个消息时,谁都没想到第一个倒下的是江松。
江芙想,江松为了仕途,牺牲了自己的侄女,当是个心志坚毅甚至冷铁的人。
没想到他倒下了。
这是江芙除了姐姐们回门,第一次与她们待这么长时间。皆是孝裙白巾子,窈窕身姿更是纤弱。
大姐姐江绣,脸瘦了圈,整个人愈发单薄。江芙与她跪在一处,刚刚说了句悄悄话,门口穿白袄的小厮,着急忙慌道:“大老爷,有圣旨来了。”
江柏忧虑悲痛的神情,似乎被这道声音,稍稍减轻。他堵在胸口的大石,微微移动。
焚香摆鼎,迎接天子旨意。
一群人跪在地,只听内侍念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英国公性敦质纯,虽缠病榻,其心亦不改忠君。特晋封光禄寺卿。钦哉。”
江松面容严肃,神情悲痛,代父接过圣旨,叩谢皇恩。
待家人打赏完内侍离开后,江松闭眼,他最想要的圣旨并没有来,似有一滴水光在眼角闪烁。
圣上没有夺情,以国事相托中断守孝。
江松与江柏要为其父,守孝三年。
官场风云变幻,一朝一夕都可能产生翻天变化,何况三年?
因着老太爷去世,直到凛冬,江府都笼罩在阴云密布里。看着路过的春锦,江柏也心情打招呼,拉着小女儿的手,踩着皑皑白雪上地。
卫芷见她们父女俩回来了,先是让江芙在院子里玩。
三夫人坐在床边,挺着大肚子,道:“你把怜杏抬了,别显得我小肚鸡肠。”她眸光闪过什么,脸上带着几分轻讽。
江柏抖抖篷子上的雪,安抚道:“我爹年春去世,我年冬抬人,再说你将产麟儿。我哪有心思想那些。芷娘你是把我当做,饿中色鬼了?”
卫芷道:“你大哥当是比你还愁,你别做这副样子。”
江柏被她刺的难受,但如今英国公府失事,卫芷父亲官高,她又身怀六甲。于情于理,都不能得罪妻子了,他只得忍下。
卫芷看着在外边玩雪的女儿,突然落泪道:“你说你个当爹的能做什么?”
她起身活动疲累的身子,眉间嘲讽更浓:“你大哥算计来去,到底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好歹是能袭爵,你夹中间,生不生,熟不熟的,你能得到什么?”
江柏身为嫡二子,轮不到他继承父亲的爵位,但嫡子可暗箱操作,比庶子多份财产。
卫芷却道:“我可不要那些,虚头巴脑没用的东西。想我父也是堂堂三品大员,决刑狱之事,位列九卿。你不是要我女儿将来嫁人,和你两个大侄女般吧?”
江柏闻言差点跳起,猛地摇头:“芷娘,我们女儿怎么会遭罪。大哥再怎么样,都是照顾我这个弟弟。”
卫芷把手里帕子向他扔去,道:“你以为我不懂朝廷的事吗?你大哥从吏部调任到礼部,一坐冷板凳两年,如今丁忧,守三年。即使再回去,还能落到什么?估计炒冷饭都没了!”
三夫人陡然软坐在床上,垂泪,只觉都有些腹痛了:“你大哥都落不着好,又能给你什么好。只可惜了我的芙姐儿,这以后难嫁人了。”
高门大户,怕是要嫌弃她父族衰败,婆婆磋磨,都不敢回嘴;寒门清户,她嫁去要吃没金银的苦。
江柏唉叹无言,不知如何才好。
说完近处的,说远处。
卫芷抚着肚子道:“我肚中这个是男孩也就罢了。大不了学二伯,什么不问什么不管,只吃好玩好就是。若再是个女儿,不是比芙姐儿还要难?”
江柏忙扶住她,低头认伏,只求她不要再动怒伤了身子。
卫芷并没有因怀了孩子,减少对她的关怀。听得江芙心绪波伏,以致他们夫妻二人和好,切切温情,她才放下心来。
只是她到底不爱听,什么婚娶嫁人。二房两个姐姐的婚事,给沉溺富贵温柔的她,当头喝棒。
古代女子嫁人,确实如第二次投胎。还是在第一次基础上投。
哪步差了,都可导致半生凄苦。父伤母悲,兄苦妹哭,但也无济于事,不能改变什么。
江芙郁结于心,甩到丫鬟婆子跑的老远。她脱了厚袄,摘了靴子,爬上松树,鼓起勇气跳下来。
下坠的时,有几秒人和心脏都失重,她感觉到窒息。身体猛地栽倒雪推里,她吃了满嘴雪,强睁开眼睛。
没人来救她,没有神仙。
只有松柏掩映亭子里,大伯念诗的声音:“将登太行雪满山;欲渡黄河冰塞川。”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江芙无语,躺在雪推里,也不起来了,看天上黑幕镶嵌的星星。
越看越晕眩,甚至第一次动摇,那是不是婴儿时期的幻觉。
冬夜深未眠,朱墙粉黛,宫灯盏盏辉煌。天子一身乌纱道袍,三寸须飘飘,挥退劝安的内侍,写道——
忍常人所不能忍
伴驾的总管笑道,“陛下的字乃当今一绝,此句亦是……”
天子摆手,吃下宫婢呈上的丹药,道:“没有写完罢,你如何评?”
他心中道: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为朕所用。
第10章 许你修道
◎她疾行几步,扬声道:“不知真人道号?”◎
阳春三月,宫阙敞开,文武百官朝见,不见圣人。
后内廷传出,圣上连夜梦魇,遇见凶兽,身体欠安。第十夜,被一只乌龟驮乘北方,才得以逃脱。
钦天监观天象,解曰:上天恩德,玄武护紫微星,逢凶化吉。
天子大好,遂改国号玄和。
这年,玄和元年,江芙九岁。
“自我记事,年号都变了七八个,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你爹和大伯,三年孝期近满,他们官复原职才是上天恩德。”
卫芷给女儿穿上小袄裙,发髻系上小铃铛,“你也是个半大的女儿家,有兄弟,做姐姐的人。再上蹿下跳,铃儿急响,我就罚你。”
江芙扭头,怜杏抱着三岁的小孩子,冲她温柔一笑。
是的,她也有真·小弟了。稍记事就每日抓她小手,扯小辫那种。
高妈妈打帘笼进来,笑说着抱小孙子给老太太看。
老太太失了丈夫,儿子仕途不顺,她只觉精神孤苦,孙儿的出生,无疑给了她安慰。
若非卫芷拦着,老太太就要将小孙子抱养膝下,亲自抚照。
没了粘人的小弟弟,谢先生也因病推了上午的课。江芙眼珠子一转,便到垂花门外的松风亭。
江松江柏兄弟的名字,就是因此亭而起。
江松守孝,在家闲赋,又不能喝醉。他只得悲慨之极时,去那里吟诗作文,还在旁边苑林,亲手移木植花。
三年时间,上百花木落于此地,形成葳蕤芬芳的花林。
江芙偶尔隐藏其间,听他念诗发牢骚。
最近他来吟诵的诗词,时而激昂,时而低迷。江芙听得时候,都快精分了。
不过今日不巧,大伯没来。
跟她一起的簌雪,看着林中盛放的挑花,想要玩抓迷藏。
簌雪比江芙大两岁,与她同吃同睡甚是亲密,也未受过挫折,故而纯稚。
簌雪抽出水红的汗巾子,蒙上她双目,“姑娘,我在这里。”
一盏茶功夫过去了,江芙连丫头的带子都没碰到,铃铛叮铃乱撞,却是越战越勇。终于一把拽到了“她”的衣袖。
真簌雪没见过陌生男子,一时慌张,不知所措,话也说不出来了。
江芙的喜色只在瞬间,簌雪今日穿得是窄袄子,她抓住的是件宽袖袍子。
难道是大伯漫步花林,正好逢上她们。
江芙脑海唯有两字:完了!
以大伯的性格,她今晚回去要抄《女诫》了。
被抓的人一笑:“桃林养人,一派天真烂漫。”
江芙手颤摘下巾子,面前的人却不是江松,而是位道士,后面跟着个穿藏袍的微胖男子。
“你们是来拜访的客人吗?”红巾子围到她脖颈,铃铛余音未消,清脆声声。小姑娘又穿了身粉袄,真像个桃林下的小仙童。
道士捋捋长须,道:“正是。”
他身后的男子神态,却十分恭敬。
簌雪小心翼翼移到江芙身边,拽拽她衣角,贴身咬耳朵轻轻道:“小姐,夫人说过,不能随便见外男,显得轻狂。”
江芙微微屈膝,行礼道:“两位客人既来拜访我家大人,想必是同僚或朋友,都是长辈,小女又何必见外。”
她眨了眨眼细看他,身材高瘦,头戴莲花冠,身穿玄色绫缎道袍,鱼肚白的浅面靴鞋。整个人眼神平和,似有几分超脱物外。
江芙问道:“你是道士吗?”
这个朝代,不仅道士可以穿道袍,儒生官员平日,亦是可以穿。她大伯闲在家时,也经常穿道袍。
所以江芙拿捏不准,他是道士还是常人。
做道士打扮的男子,捋捋长须,反问:“是道士,如何?不是道士,又如何?”
“是道士,便是出尘人;不是道士,便是沉溺七情六欲的常人。”江芙见他整齐的道士装备,觉得他就算不不是真道士,也非常亲近道士群体。
小姑娘声音清脆,涤荡人肺腑,霎是好听。
客者见她眉目极清极净,见生人不怯,开口竟也不俗。
他不由颔首,发自内心微笑,问道:“小姑娘,果是聪慧。你是江碧顷的女儿?“
碧顷。
江芙强忍笑意,她也是多次细心观察,旁敲侧击,才得知大伯字“碧顷”。
据她老爹说,是为了应和“万顷碧绿为松涛”。但是她感觉,从名到字都是绿绿的。
江芙在心里快速吐槽完,回道:“那是小女大伯。”
不是江松的女儿,客者也没有继续深究。
江芙仰头,追问:”你还没告诉我,你是道士吗?我看古籍传奇记载:人可以修道成仙。是真的吗?”
后面的微胖男子,眼神都一愣,心中也甚是好奇:陛下十分亲近道士,有些举止也颇为玄秘。
千古帝王追寻的仙缘妙术,到底存不存在?
尽管,他自己感觉是不可能存在。但他从不敢表现出来,尤其在这位爷面前。
“你非要知道,我就告诉你。”和风拂袖,衣带飘飘,他笑道,“我是半个道士,只因家中事务缠身,才不得不舍掉半个。我只盼尽快处理完,一心求道。”
他话音刚落,小姑娘用亮晶晶的眼神望向自己,纯净澄澈,不似儿子、臣子的汲慕索取。真诚又不解:“可是大人们都说,书里的事虚无缥缈。”
他喜欢这样干净的眼神,探究道学的态度。
“小姑娘你家大人没见过,不代表得道成仙不存在。唯有克服常人之认为,攻克常人之不能,才能登上常人不能到达的风景。”
半个道士的一席话,令江芙茅塞顿开。
这就譬如江湖高手的绝技,没见过或者达不到的人,先是信之,后又疑之,最后踩之。最后的最后就是不存在。
江芙携带记忆穿越,小时又切实见过神仙。她不信见过的自己,反而相信没见过的众人。
她所处的世界,已不是前世的唯·物主义世界。
她为什么不直面内心,相信自己的认知。
小姑娘向前行不,眼神微定,第一次宣之于口:“伯伯,我想修道!”
簌雪却被江芙的话吓到了,纵然她生活阅历不丰富,也知寻常人“修道修佛”对家人不是好事。
更何况是英国公府里的小姐?
簌雪脸色发白,她道:“小姐……”
说完后,她四下茫然,不知再说什么。修道修得是什么,她不知。
如何劝解执拗的小姐,她不知。
“刘安,竟然有这般,非同寻常的小姑娘。”半个道士笑说,回看身后的随从,并不当真。
被唤刘安的微胖男子,捧笑道:“江小姐,是看到您脱尘绝俗的风姿,才念着修道。”
半个道士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