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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在袖子里暗自捏紧了双手，仍然不死心的劝谏着。
“宫中的炭火皆有定数，因为贵妃怕寒的原因，臣妾每年给她加了五成，可现在贵妃所花费炭火，竟然比太后宫中还多了一倍……
上下尊卑分明，若开此先例，宫中众人不免效仿，宫中奢靡成风，也会在民间引起风潮。如今才刚刚过了旱灾，传出了流言，怕是不好，臣妾想要缩减宫中一半的炭火分例，皇上意下如何？”
其实皇后没有说的是，柳贵妃所用的额度不仅超越了太后，也超过了她。
顾治皱了皱眉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后宫中都由皇后做主。既然如此，一切都按照分例来吧……只是灵儿这丫头也畏寒，她如今年纪还小，稍微受凉便容易生病，炭火随她取用，还有太后那里。
多了的花费，从朕的内库里面出……她是正一品的公主，金枝玉叶，这点炭火她也值得。”
皇后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也算是明白了顾徽在皇上心里的分量，想到了夫子来她这里反映的问题，又觉得她是名正言顺的母后，理应劝谏，便也笑了笑。
“臣妾知道皇上宠爱长宁，这丫头一向懂事，不过如今她也慢慢大了，大公主前些日子已经不去宫学了……宫学的夫子和臣妾讨论过，臣妾想，是不是也该教长宁一些女红，她的功课便先放下，终究将来是要成亲生子的。”
其实从前是没有宫学这个东西的，前朝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甚至还有不认识字的公主。
开国皇帝大为惊讶，直言金枝玉叶万万不能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就此建立了宫学。
公主到了一定的年纪，会和皇子一样到了宫学启蒙，最起码要有一定的文学修养，却没有限制时间，向来随意进出，请假也十分容易。
宫学的夫子只要教会了认字，会背一些诗句便万事大吉，如果公主对读书感兴趣，可以继续学习。
大公主喜欢诗书，一直学到了15岁，却仍然因为年纪到了，被纯贵嫔拉在宫里学习女红，说是准备待嫁。
瞧着顾治不出声，只是动手擦了擦嘴巴，皇后的眼睛转了转，再接再厉。
“公主平日里就有些太过活泼，女子无才便是德，皇上给了她鱼节符，便时常出入宫外，女孩子家家的影响终究不好……”
啪——
顾治将帕子拍在桌子上，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皇后。
“朕本来还觉得是那丫头小题大做，如今看来，确实有人压抑了她的天性，朕的女儿乃金枝玉叶，想做什么做不得。
太祖打下这么大的江山，不是为了让后代弯着腰过日子的，朕的存在，便是给了她们肆意洒脱的底气，皇后自己贤良淑德，也不必逼着朕的女儿都这样。”
顾治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皇后，就这样出了坤宁宫。
苏力得本来一直守在门外，瞧见皇上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迷茫的跟上。
“皇上，那咱们接下来要去哪呀？”
顾治此时站在原地，也有些呆愣住了，若他没有记错，这是第一次他来了皇后的宫殿却又离开，不是被柳贵妃叫的离开，而是自己走开。
他和皇后……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去储秀宫！罢了，回勤政殿吧。”
皇后终究是太子的母亲，十年夫妻的感情也不是白来的，今日他出了皇后的宫殿却去其他的地方，那是打皇后的脸。
若被一些好事之人传到前朝去，会引起众人对太子的猜测。
终究不只是那个毛头小子，不能完全靠着自己的喜好做事，可顾治也拉不下那个脸再回去，只是吩咐着。
“明日里你选些好东西给皇后送去，关于后宫节俭开支的事情……便由着她来吧。”
虽然顾治觉得堵不如疏，如今国泰民安，每年国库收到的税收也在增长，无需在后宫省着这几万两的银子，可皇后作为后宫之主，这点面子还是要给她的。
终究心里闷着一口气，觉得憋屈的慌，顾治想了想。
“宫学现在停了，如今太子还在读书，你去凤阳阁传朕的命令，特许三公主跟着太子读书……私下里告诉那丫头努力些，不要丢了朕的颜面。
等过了年，宫学开学了，若大公主还想读书，尽管去就是了，朕的女儿喜欢读书却读不了，岂不是笑话？”
苏力得低下头应了一声，知道皇后娘娘这是把皇上惹毛了，自己想要做贤后，却讨了皇上的嫌。
第104章 夫妻
碧云看着皇上怒气冲冲的走远，连忙跑进内殿，却见皇后一脸颓废的坐在床前，急得跑了过去，蹲在皇后的面前。
“娘娘，您这是和皇上怎么了？”
她突然想到了今天皇后说的那些话，“可是为了三公主？三公主一向得皇上的宠爱，娘娘您何必去讨这个嫌呢？”
更何况三公主与太子殿下交好，娘娘又没有其他的子嗣，依她看，娘娘更应该拉拢三公主。
这对于太子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没看到今天三公主就在御前为太子殿下进言了吗？
却不想皇后听到了碧云说的话，更加生气了起来，她猛地看向碧云，表情认真，眼中满是倔强。
“本宫是皇后，一国之母，也是她们的母后，难道本宫没有权利管她们吗？本宫做不了那种奸佞小人，为了讨皇上的欢喜，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碧云知道皇后这是在说后宫中的其他人，她从小跟着皇后娘娘，也知道皇后娘娘进宫之后变了许多。
在宫中没有宠爱，只有皇上的敬重，皇后只能更加努力地做一个贤后，急切的想要把自己与后宫中的其他妃嫔分离开来。
她的小姐当初也是京城第一才女，如今却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的话，碧云瞧着，小姐的那点诗情画意，如今全都被磨灭了。
碧云有些心疼的看着皇后。
“娘娘……”
皇后深吸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回过神来，又成为了那个端庄大方的皇后，她无奈的笑了笑。
“今日本宫和皇上的争吵哪里是因为三公主，只不过是这么长时间的积攒……一时之间犯了糊涂罢了。”
她的生活过的这样辛苦，却见到有人能够那样潇洒肆意的活着，被人保护的那样好，大概……也是嫉妒的吧。
深宫中待了十来年，在闺中的那些快乐日子，如今皇后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她却还记得，当初那个少女听说被许配给顾治时，那样真切的欣喜，是什么时候成了这个样子呢……
皇后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中的泪水，“罢了，既然如此，该抓住的，本宫绝对不会放手。”
在这后宫之中，她只会是最大的赢家。
顾治的行动力一向迅速，第二天顾徽起床，便听说了可以去太子那里跟着读书的消息。
“真的？”
顾徽放下勺子，一脸惊喜，太子的教育与一般的皇子和公主不同，那是全年无休。
给他上课的都是当朝的大儒，在朝廷上学生无数，足以开山立派的人物，可以说是这个国家学识最高的一群人，专属于太子的特殊待遇。
顾徽本来听说太子这可怜孩子就连过年的前一天都要读书，简直惊呆了。
她上次有些好奇，还去蹭了一节课，那些先生讲的道理和宫学先生讲的简直不可同日而语，顾徽只听了一次，便觉得受益匪浅。
她本来还想着，什么时候再去求一求父皇，没想到今天早上旨意就来了，一时高兴脱口而出。
“父皇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顾徽捂住嘴巴，眼珠子直溜溜的转着，瞧起来十分不好意思，苏力得弯着腰，笑了笑。
“皇上特地让奴才给公主带一句话，让公主努力学，不要丢了他的面子。”
【您还真的得去感谢一下皇后娘娘。】
皇后？
顾徽有些惊讶，皇后一向彰显自己的贤德，难不成这次为了在顾治面前留一个好印象，特地为她出言求情？
苏力得不知道顾徽心里想的事，与他心里想的已经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皇上说了，公主读书只是为了兴趣，您想什么时候去再去。”
顾徽睁大了双眼睛，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
“还等什么呀，我现在就去。”
虽然想到以后也要和太子那个小可怜过一样的日子，但对于“知识的渴望”，却让顾徽忽略了这些事情。
叫人拿了书袋，还有她用习惯的笔墨纸砚，顾徽兴致勃勃地出了门，却刚好遇上了想要出门玩的顾晓。
顾晓见顾徽理都不理她，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要走开，心中怒气直长，甩了甩腰间的鞭子，拿着鞭柄指着顾徽。
“不就是父皇答应了你，去跟着太子读书吗？你以为你了不起啊，多读了点书，以后还能考状元不成？对待姐姐这么没有礼貌。”
顾徽好笑的看着顾晓，只觉得智商似乎进步了不少，竟然还懂得用姐姐压她了，想了想，用白莲花的语气怼了一句，语气娇滴滴的。
“对不起姐姐，灵儿看着你拿鞭子指着我，还以为你讨厌灵儿……”
顾晓打了个冷颤，颇有些犹疑的看着顾徽，一双凤眼中带着怀疑。
“你这是鬼上身啦？”
【怎么会用这么恶心的语气说话？和徐雪燕那个女人简直不相上下。】
顾徽也觉得有些恶心，尽管经常和顾晓争执，可顾晓这孩子的三观她还是认可的……除了有点太过争强好胜。
翻了个白眼，也没好气的说着。
“你个受虐狂啊，每天和我吵架，烦不烦？而且还吵不过我……”
今天有事，顾徽也没有心思再和她吵下去，挥了挥手便准备离开。
却没想到顾晓这小妮子一点都不懂得看人脸色，竟然直接动了鞭子准备动手，顾徽眼疾手快的躲过，被这样挑衅，心中的气也上来了，从腰间拔出鞭子，冷笑一声。
“玩鞭子都是学的我的，还能不能有点创新？”
暖春在一旁看的着急，和顾晓的大宫女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皆是无奈，在这宫里能活的如此潇洒肆意，一言不合就拔鞭子的，也就这两位主子了。
作为贴身宫女，还是得尽劝谏的职责，更何况两位公主经常这样打架也不太好看。
“公主，太子殿下马上就要开课了”
“公主，您不是还约了赵小姐玩冰嬉吗？”
两人对视一眼，下巴默契的抬起了十五度，一双眼睛斜视着对方。
顾晓收回鞭子，冷笑一声。
“元宵的冰嬉比试，敢来吗？”
顾徽带着婴儿肥的脸同样出现了一个鄙视的表情，高傲的哼了一声。
“悉听尊便。”
第105章 慈父之心
元宵节的冰嬉比试是贵族男女之间的狂欢，分为男队和女队，向来由公主和皇子组建战队，认识的士族子弟参与其中，是由皇室举办的元宵狂欢。
在这一天，皇上甚至会亲自到场，与众多世族子弟观赏这场比赛，表示与民同乐之意。
从前顾徽年纪太小，顾治不放心她去玩，毕竟这项运动也是有一定风险的，顾徽虽然私底下也练过，但是打比赛还是头一回。
“公主，你怎么就这样答应了二公主？她去年可是玩过这个比赛，还得了第一名。”
顾晓这孩子虽然在读书上不如何用心，但被柳贵妃纵着，也是喜欢到处跑的人物，各种运动玩得如鱼得水，三公主那样安静的性子，哪里是她的对手。
顾徽有些骄傲的撇了暖春一眼，“你家主子我难道还比不过她吗？你也对我太没有信心了些。”
暖春急忙的摇了摇头，“公主，您这不是要和太子殿下读书吗？哪有时间天天去练这个呀？二公主的练习时间可比我们多多了。”
顾徽轻轻地哼着小调，有些惬意地走在街道上，半眯着眼睛，头上的银铃铛叮叮作响。
“顾晓怎么会允许我有的东西她没有，你等着吧，她现在铁定是去求柳贵妃，最迟明天，就可以在太子那里看到她的身影。”
“可二公主不是不喜欢读书吗？”
太子殿下那里教的功课，并不会因为公主年纪小而放水，只会跟着太子的进度来，顾晓平日里连宫学的课都跟不上，去太子那里读书，不是自取其辱吗？
顾徽显然也想到了这回事，愉悦的哼着小曲，表情十分快活。
“人家愿意花那么多时间去听天书，连先生都没有介意对牛弹琴，咱们只管看热闹便是。”
暖春瞧着公主这是起了好胜之心，不知为何，平常瞧着公主是一个稳妥的性子，但却格外喜欢和二公主争强好胜。
在顾晓面前，她狂，顾徽却可以更狂。
“太子哥哥～”
很快走到了东宫，顾徽一眼便看到了太子少年的身影，眼睛一亮，像一只小蝴蝶一样的飞奔去了太子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