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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睿言面露讶异:“此等食物,绝不可能熬到北境,怎可能给父亲呢?”
管事又道:“送东西来的仆役说,这是他们府上新做的点心,顺带给二公子捎一份。”
送点心什么的,不大像徐怀仁的作风。
只怕是……他那位妹妹所为?
既然人家送来,他无法婉拒,只得与下人分了。
恰好他入宫连口水也没喝上,早觉腹中饥饿,随手拿了两块,缓步行至花园。
远望烟雨濛濛的园景,花木掩映下那座小暖阁被雨水洗得湿亮。
他与宋鸣珂,曾于那处静然对坐,手捧热茶,倾听一场秋末初冬的大雪。
此后他们有过无数交心的机会,甚至有过亲密的肢体触碰。
然而,心早在那时便动了。
起心动念,无不是罪,无不是业。
从最单纯的表兄妹情谊,日渐转化成不可说不可闻的男女之爱,他挣扎多时。
越挣扎,越沦陷。
该将火热的心放置何处?
沉思之际,脚边被某个软绵的事物蹭了蹭。
最熟悉不过的力度,伴随着一声细细的猫叫声,“喵——”
霍睿言心一下软了,蹲下揉了揉三花猫的脑袋,抚摸它那身油光水滑的毛,笑道:“饿了?分一肉松饼给你。”
凭栏而坐,猫咪毫不客气跃到他膝上,叼走了他手里的饼。
吧唧吧唧,啃光了肉馅后,它抬头冲他半眯眼,似乎还想要。
霍睿言笑得无可奈何,随手又把剩下的给了它。
“你已经够胖了,我若不在府上,你怕没那么多好吃的,正好减减肥。”
猫埋头猛吃,不搭理他,让他想起伏案忙碌的宋鸣珂。
是因为过年后,兄长成了她的近卫,常伴她左右,因而不需要他?
有别的烦心事?要是他厚着脸皮多问一句,说不准能为她排忧解难。
霍睿言心怀悔意,静坐廊下,无意识地揉着猫,暗笑自己患得患失,无半分豁达男儿气象,真是见了鬼。
命人将猫吃剩的酥饼皮丢去后院喂狗,他一把抱起肉乎乎的猫球,不忍多一眼这春色宜人的庭院,挪步回房。
收拾行囊,能否顺便收拾心情?
…………
今夜宫中设宴,为远道而来的荣王洗尘。
前世记忆中,荣王于岭南动乱中被刺杀。
后来宋显扬将其管辖的封地交予异母兄弟宋显维,在他十五岁时便逼他就藩。
北域之战,岭南之乱,西南边陲动荡是宋显扬在位时的三大祸患。
今生,北域有霍家镇守,西南边陲则提前派去了官员,融合当地文化,支援各族。
前年国丧时,荣王曾赴京吊唁,碍于特殊时期,宋鸣珂不宜多谈。
此番觥筹交错,碟碗杯盏错落如敲玉,宋鸣珂不得不对驻守南方的叔父荣王多上心,叮嘱他减徭役、覃恩信、重命令。
荣王身在南国二十年,日日安享各种美食,心宽体胖。对年纪尚轻的小皇帝所提的问题,他唯唯诺诺,也不晓得听进去几句。
宋鸣珂苦口婆心劝勉了一番,宴席勉强算是在和睦气氛中结束。
夜里急雨忽来,淅淅沥沥,打落一地残红,被琉璃宫廷映照出美人迟暮、风华老去之感。
宋鸣珂命余桐挑亮灯火,捧出有关岭南的地形图册,研究了一晚上,又盯着小水缸中的两尾小鱼发呆。
茫无头绪,掩卷静听帘外春雨。
如果重生那日,没撞倒屏风、绊倒在地上,她是否来得及制止宋显琛喝下那盅药膳?
如果重活一世,即可从游手好闲、只爱装扮的长公主,摇身变成拥有治国能力的圣帝明王,该有多好!
每次遇到前行无路时,她都禁不住抱有侥幸心,也许安王叔能替她解决,也许二表哥可为她出谋划策,也许大表哥将帮她开辟道路……
然则,大伙儿有再多的才华,坐在龙椅上的人却是她。
纵然内心有上百个顶着问号的小人儿在抓狂,哭吼着“我不会啊!我不想玩!我想当个漂亮小公主!”,可她每日醒来,终归要鼓起勇气,面对属于皇族的使命。
那已不再是宋显琛的重担,而是她的。
无从避,不可退。
“陛下今儿怎么了?”余桐见她时而咬唇,时而皱眉,为她端上一碟香气扑鼻的杏仁酥。
“不吃,再吃便成荣王叔了!”宋鸣珂吞咽口水,摆了摆手。
“时辰不早,陛下还请早歇息。元医官千叮万嘱,嘴皮子快说破了。”
“朕的耳朵也听得起茧子了!”她揪了揪耳朵,仿佛真如她所言那般起了茧子。
余桐笑道:“这家国大事虽为重中之重,但龙体更应保重,才不致让群臣百姓忧虑啊!”
“不必说奉承的话了!”
宋鸣珂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暗觉余桐欲言又止,“还有事?”
余桐目光快速往案上扫去:“小的这就传辇。”
宋鸣珂顺他的视线转目,发现他所望的,正是霍睿言白天送来的宝蓝缎锦盒,笑骂:“你怕朕忘了不成?”
“霍二公子离京在即,诸事繁忙,难得冒着雨进宫面圣,想必怀藏一片苦心。”
宋鸣珂自知今日刻意冷落二表哥是有些过份,但他半句解释和哄劝也无,只说了不咸不淡的三句话!
——见过陛下。
——前些天做了些小玩意,特来献给陛下把玩。
——陛下有要务在身,睿言先行告退。
什么玩意!宋鸣珂怒气冲冲,一把抓过锦盒,顺手打开。
黑色绒面布料下,安安静静依偎着一对鸡蛋大小的白玉小猫,小的那只闭目靠在大的那只的背上,满是温馨美好的情致。
形态生动,雕工精细,通体圆浑,煞是趣致。
玉质莹柔生光,温润而泽,缜密以栗,乃上品。
这是……他亲手做的?
宋鸣珂火气渐熄,唇角轻勾浅笑,玩赏良久,爱不释手。
或许是在二表哥眼中,她这“小表弟”至今还没长大吧?
也难怪,谁让她没事折腾他,让他刻那些稀奇古怪的闲章?
忆及他的背影透着不曾有过的寥落,宋鸣珂无比自责,心似被细小的针尖扎了几下。
疼痛过后,渐生麻酥酥的难受。
她是皇帝啊!代表的是宋显琛!
为何一时任性,冒充兄长,伤了二表哥?也伤了他们的多年的表兄弟情谊?
加上上辈子活的岁数,她比他还长了几岁,耍什么小孩子脾气!
再说,他一次又一次明里暗里助她,出谋划策,不止一回救她于危难,她却恩将仇报,为一丁点小情绪而给他摆脸色!
他别时步伐沉重,想来真心遇冷,很不好受吧?
宋鸣珂笑意逐渐凝固,鼻子发酸,将玉雕放回锦盒中,忙揉揉泛红的双目。
为免泄露难堪之情,她收敛惆怅与懊悔,沉声道:“朕困了,回寝宫。”
手里紧紧攥着那锦盒,一路未放松。
是夜,春雨细细复疏疏,点点滴滴落在宋鸣珂未眠的心上。
上辈子再肆意骄纵,也无这般小器,何以今生活成了如此斤斤计较的小女子?
不论作为君主、表弟或表妹,她都错了,错得离谱。
即便心头有气,不该以冷战方式去排解,至少该给他解释机会。
说不定,他真的太忙了,才没空陪她。
寝殿内一灯如豆,她忐忑难眠,百无聊赖地伸出手,把龙榻上的精细雕花逐一摸了个遍。
闭上眼,尽是霍睿言昂藏身影渐行渐远的一幕。
他发如墨染,玄青竹叶纹大氅衬显出挺拔风姿。
朦胧间,他蓦然回首,剑眉斜飞,长目清朗,一如既往对她微笑。
可惜,只存在于半睡半醒的幻觉中。事实上,他未曾回头。
宋鸣珂自问前世与今生,从未为某人或某事而辗转反侧。
她认定,一切源于愧疚与亏欠。
不然呢?
…………
翌日无早朝,宋鸣珂睡到将近巳时才起。
剪兰与缝菊备好各式用具供她洗漱,并为她补上眉毛。
“待会儿命御厨多备些菜肴,来个皎月香鸡、珍珠汤、鱼脍,对了!加一道羊肉旋鲊!点心要糯米做的团子,甜的,圆的!”
宋鸣珂边吞食药物,嗓音时粗时尖。
她历来对吃的并不大挑,好吃就成,主动指定菜式更是前所未有。
这些菜式,显然是某个得罪了她的人爱吃的。
门边上的余桐恭敬应声,神色诡异。
“派人去一趟定远侯府,让霍二公子进宫,朕要为他好好践行。”她算了算时日,估摸霍睿言近日要出发。
“陛下……”余桐为难道,“怕是,得快马加鞭召回。”
“什么?”
“据霍大人所言,霍二公子今儿天没亮便动身北行,陛下是否还……?”
“啪”,宋鸣珂素手中的瓷瓶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他……就这样不告而别,离她而去?
心一下子抽空,瞬即被复杂情愫填补。
仿似感受到眼眶中有温热液体流出,她一慌神,连忙趁宫人弯腰收拾碎瓷片时,悄然拭去眼角泪痕。
可无论如何,抹不掉心中愁绪。
第三十五章 。。。
晨曦微明;青山延绵,碧江横流。
宽阔官道自繁华京城蜿蜒北延;道上清脆蹄音哒哒响起;踏入日渐阑珊的春光。
遍野桃梨盛开,赤色骏马一马当先;四蹄扬起阵阵落花。
其后紧随的是定远侯府的一小队府兵,十余人冲破空气中弥漫清淡甜香;风旋电掣而过。
霍睿言借口兄长当值夜归;谢绝相送,一大早赶在城门开启时;领府中弟兄一路北上。
听闻昨夜宫宴来了不少宗亲与朝臣;他再一次体会到无官无职的尴尬。
宋鸣珂必定生气了;否则她会像平常那样;留他作伴,一同赴宴。
只因摸不清具体是何原由,霍睿言忍痛选择了冷静处理——不去打扰她。
反正;他跑那一趟,原为道别,只是没来得及道出心中之词罢了。
他青衣落落,袍袖迎风拂动;触碰横生花枝;带落残花如雨般飘扬。
朝阳漫入山林之际,众人稍作停歇。
回首来时路,霍睿言喉头艰涩;俊朗脸容上神情变幻不定。
遥遥望去,山下雄伟壮丽的皇宫宛若巨龙盘踞,巍峨殿宇,飞檐陡壁,金芒耀目。
睡在龙床上的她,是否还在梦中?
所梦的又是何人何事?
待他秋日归来,一切会否物是人非?
可他还得一往无前,尽霍家男儿应尽之责。
…………
宫城之内,宋鸣珂的落寞维持了小半日,因饶相入宫而打断。
君臣讨论设置市易务的细节,此策略的核心为收购滞销货物,待短缺时再卖出,以抑物价,调供求,限制奸商垄断居奇,增加国库收入。
宋鸣珂只记得,上一世,此法实行后失败,导致商贸萎缩萧条,各地出现动荡不安之局。
可她想破了脑袋,却记不起缘由,唯有缓几日再议。
往日,碰到疑难,她大多与霍睿言商量,凭借她惊人的“推测能力”,以及二表哥饱览群书所获的典据,基本能将事情理顺。
真真可恶!二表哥一走,她便无能为力了?
回到书房,她命人将有关市易相关的书简、书册数尽搬至书案周围,逐一翻阅,查找被她遗忘的可能。
烛火明亮,沉香轻烟袅袅,古籍灰尘气混合翰墨书香,冲淡了霍睿言不辞而别所带来的烦扰。
费了两日,通过大量阅读和努力回想,宋鸣珂大致记起,前世市易务设立后何以遭挫。
原是平抑物价、抑制大商家重利盘剥的新策略,逐渐演变成朝廷垄断货源与价格。
大大小小的生意,全部需经过官员的关,以致于连倡行的饶相也愤惋自陈,感叹不如初议。
这是一条漫长而曲折的错误之路。
宋显扬已走过,她宋鸣珂绝不可重蹈覆辙。
找到答案后,宋鸣珂心潮翻涌,寻思该如何说服倡导的饶相及附议的朝臣。
毕竟,饶蔓如之事,她已一再回避,不曾透露半点口风。
摆弄案上一枚犀角螭钮闲章,她随手在朱泥上印了两下,盖在白纸上,却是“毛瓜”二字。
欸?她当时为何让二表哥给她刻了“毛瓜”?
真是莫名其妙。
他如愿离京到外头行走,饱览大好河山,一定兴致高昂吧?
既是胸怀广博之人,自不会记她那点睚眦之仇。
来日等他回归,她再好好褒奖便是。
接下来,她除了要安抚朝臣,还得加倍留心诺玛族与胡尼族的动向,哪有工夫为杂事伤神?
于是,她命余桐把一系列让她睹物思人的闲章仔细收好。
话虽如此,可心藏不起来,与他共同的回忆,也藏不起来。
…………
这一日小朝,饶相当众重提设置市易务之策,令宋鸣珂颇觉为难。
她固然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