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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至一株大树前,霍睿言忽左忽右,惹得对方刀法微微错乱,险些砍在树上。
霍睿言心生一计,不断绕树而避。
那人生怕刀锋劈中大树不好拔,劲力一下子减缓了不少。
霍睿言深知再斗下去,双方都讨不了好处,细察被刀刃划过的伤口无异状,料想无毒,干脆铤而走险。
他于激斗中假装脚下被绊到,后背生生受了一刀,却借对方得势的瞬间,委身扑出,以匕首直刺其胸口!
那人大概没想过他“绊倒”后竟能迅速调整重心,猝不及防,再往后退也无从避,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正插中左肋之下。
遭利器刺中要害,那人暴怒,疯狂舞动手中长刀,无丝毫停滞。
霍睿言忍受臂上与背上的疼痛,瞄准对方手腕奋力一踢,迫使其撒手。
没了兵器,身上还中刀,那人只能任其宰割。
霍睿言正犹豫该直截了当结果他性命,还是想法子将其交给禁卫军处理,忽见他嘴唇翕动,紧接着,吹出一声婉转鸟鸣!
他受了重伤,真气散乱,但凭借深厚内功,拼死发出的口哨声穿透山林,送得极远。
这时候才喊帮手?
霍睿言一愣,随即明白,此人先前之所以不敢惹来禁卫军,是不想暴露行迹。
此番命在旦夕,落入禁卫军手上,赵太妃反倒能动用关系保他一命!
远处有相类的鸟鸣声回应,估摸着就在里许之外!
霍睿言忙抢了地上的刀,冲他一阵猛劈!
他连吹两下急促之声,硬撑着,学霍睿言方才绕树奔走的法子来闪避。
霍睿言收势不住,一刀狠狠砍在树上,拔下时,那人已往时路跑出两丈有余。
可惜!
若冲上去再斗,只怕拖到其帮手赶到,他未必能杀掉此人,说不定会引发禁卫军倾巢而出!
要是逃不掉,他该如何解释自己毫无缘由、三更半夜跑到西山虚明庵附近?
趁着身份未真正揭露,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速速离开!
朝那人逃跑的方向恨恨觑了一眼,他扯下一截衣布,裹住刀身,以免反光泄露行踪。
当禁卫军觉察半山有异动,举着火把、手持刀剑,循声而近时,唯有几滩温热血迹和树上的新伤痕,可证明此处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斗殴。
…………
三更时分,负伤的霍睿言无法进城,只得躲至城外私宅。
他翻墙而入,唤醒了熟睡中的管事,听闻城内外未闻噩耗或动乱,他紧揪了一夜的心,稍稍松了些。
血染在黑衣上并不显眼,外加管事困顿不堪,没嗅出腥气,没注意自家二公子受了伤。
霍睿言吩咐他回去歇息,自行提了药箱子,找了个还算干净整洁的客房,独自清理伤口。
最重的那刀在背上,长约五寸,激战时拉扯得更深,当时命悬一线,没多大感觉,而今方觉疼痛。
当夜,反手草草抹了药膏止血后,他趴在床上,久久未能眠。
赵太妃那句话,于他脑海盘旋不去。
果然,赵氏一脉尚有死灰复燃之象。
碍于夜间山林漆黑一团,霍睿言在打斗中未能真正确认,交手之人是否为青楼所见的李姓男子。
倘若那人是安王的手下……那么有件事,正以他料想不到的方式酝酿。
翌日,霍睿言为了掩饰夜行外出与人交手之事,暗带着伤,早早回刑部本部处理案件,装作大病初愈。
不晓得有心或无意,竟遇到好几个人,均以各种亲切招呼或有事相询为由,碰撞或拍打他的腰背。
他默默把这些人列入重点观察对象,不动声色抵受这皮肉伤痛。
比切肤之痛更难忍受的,是失去好友的折心锥骨之痛。
午后,熟悉的同僚围在四周,共同复核大理寺审过的几桩案件。
他们对霍睿言投以崇敬的、疑惑的、等待的目光,只因他是年内晋升最快的官员、出身显赫的侯府公子、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有出众容貌,能文能武,为朝中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
然而,再如何了得,他也不过是凡人,为血肉之躯,有情绪,有弱点,有难以割舍的人和事。
为遏制无处可诉的刺骨之苦,他勉力保持淡定从容的笑容,伪装出一切如常的姿态。
即便在兄弟、同伴、亲随面前,亦不能流露一丝半点。
…………
以香木打造的马车,由卫队护送,从皇宫后院一角行出,虽已取下金银线绣的帷幔,仍展露非凡气派。
宋鸣珂穿了一身淡青色缎子长袍,懒懒靠在竹垫上,随意拿了把扇子胡乱扇风,鼓起的腮帮子红扑扑的,如同熟透的桃子。
她无心张望热闹街景,满脑子尽是凌乱无序的思绪。
这段时日,一贯大大咧咧的大表哥变得心不在焉,她问了几次,对方总是支支吾吾,倒也罢了。
上一回,二表哥强作欢颜,随口搪塞她,她心里不是滋味,纠结了一整夜。
原本秦澍最为斗志昂扬,没想到今儿也魂不守舍,如像受了重大打击。
外加北山上自暴自弃、酗酒的真龙天子宋显琛……
宋鸣珂恼得直抓头发,气得想揍人!
这几个年轻小伙子究竟怎么回事!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天之骄子,有着最好的年华、上佳的出身或职位、大好前程,本该成为顶天立地的疏阔男儿!何以一个个萎靡不振,堪比每月闹几日情绪的小娘子?
她由衷感叹——男人真麻烦啊!
最教她无奈的是,不管如何旁敲侧击,他们都守口如瓶。
昨日北山山脚遇刺,打断了她前去与霍睿言议事的计划。
按理说,事发后,一向最关心她的二表哥,理所当然会入宫请见,问个安吧?
没有!连个影儿都没有!昨天晚上没有,今日一整日也没有!
这是要反了吧?
相比起遇刺,霍睿言对她的不闻不问更令她不安,于是这日黄昏,她随霍锐承回府,计划蹭个饭、揉个猫,瞅瞅那“寡情薄义”的二表哥到底在折腾什么!
抵达定远侯府,门庭冷落,她这“表少爷”下了马车,仅有管事带领两三名诚惶诚恐的仆役,却不见早该下值的霍睿言。
霍锐承有些恼火,低声问道:“不是早派人传话了么?”
“二公子回府后把自己关在房中,说是……有重要案情急着分析,不许任何人打扰……”管事为难道,“小的已派人去请。”
“这家伙有毛病!夜不归宿、怠慢君主,成何体统!”
霍锐承低声骂了两句,作了个请宋鸣珂入内的手势,皱眉道:“陛下请到前厅小坐,我去把他揪出来!”
宋鸣珂暗觉事有蹊跷,浅笑道:“无妨,我去看一眼,看他研究的是哪桩案子。”
众所周知,她来霍家,目标绝非常伴圣驾的霍锐承,因而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当下,她让霍锐承先处理府上要务,自己则领了两名侍卫,昂首阔步,如进自家门般长驱直入至霍睿言的院子。
院落如常清幽雅致,竹石意趣盎然,内里传出霍睿言的厉声喝问:“何人?”
宋鸣珂驻足庭院,环顾四周,淡声应道:“是我。”
霍睿言显然极度震惊:“陛下……您、您来了?请您到前厅稍坐片刻,我随后便到。”
“你房中有人?”宋鸣珂眸色一冷。
“没……”嗓音显然充斥着窘迫。
“那……我进来和团子玩一会儿。”宋鸣珂试探道。
“不不不,我这儿太乱了。”霍睿言透着不自在的焦灼。
如若平时,宋鸣珂多半会尊重他的意愿。
但此时此刻,人人皆有事瞒她,使得她周身上下如百蚁吞噬。
兄长久病,积郁成疾,她尚能理解;秦澍和她算不上特别熟络,不便多问;大表哥历来少与她交心,她都可以忍受。
独独最信赖的二表哥将她拒之门外,她心上的火气似浇了油,轰然腾升。
抑制多时的倔强与任性,于这刻爆发。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两名侍卫使了个眼色,压低嗓门道:“你俩在外头候着。”
说罢,径直跨槛而入,整个人像是一把烈火,企图冲进屋内焚烧事物一般。
外间无灯无烛,她没着急往里走,而是放轻了脚步,倾听里卧急忙收拾屋件的细碎声响。
她难得逮到霍睿言手足无措之时,怒火燃烧之余,禁不住暗乐,小声提示:“我要进来啰!”
“不,陛下!别……”
霍睿言语气中的惊惶激发了她的极度好奇,她半哄半命令道:“二表哥,让我进去。”
“不行……不可以!我……我衣冠不整的……不宜面圣!”
宋鸣珂先是一愣,脸颊如漫过两团火烧云。
迟疑半晌,她闷声道:“你回来半天了,更衣用得着那么久?我可不信……”
她顿了顿,陡然伸手推门,刚推了数寸,门边多了一股力量,却是霍睿言掠至,以脚顶住了门。
宋鸣珂怒道:“腿挪开!”
“别,我真的……不方便。”
“要我用皇帝身份下令吗?”
她嗓音透出冷冽之气,驱使门内之人不情愿地松了手。
…………
两名驻守在阶前的侍卫生怕皇帝落了单,自始至终竖着耳朵倾听屋内动静。
隔着外间、屏风等,皇帝与霍儿公子的对话含糊不清。
依稀是皇帝在劝诱“要进去”、“挪腿”,霍二公子则力拒。
终于,皇帝的软硬兼施化为二人轻声密议,侍卫们总算放下心头大石。
没多久,里卧忽地传来惊呼声,两名侍卫箭步而上,“陛下!”
“没什么……你们不许进来,也别让任何人进来!”皇帝似目睹了什么,话音中震惊之意未退,补了句,“朕与霍卿家……有要事商议!”
侍卫大感狐惑,应道:“是!”
接下来又是一阵你退我挡的悄声争议,内容听不大真切,直至皇帝突然发飙:“少啰嗦!把衣服剥了,给我趴好!不许动!”
侍卫们顿时瞠目,情不自禁往窗边方向迈出两步。
只听得霍二公子似发出“嘶”的隐忍,而皇帝则柔声道:“疼?抱歉,我没啥经验,你且忍一忍。”
“陛下……”
“疼就喊一声,我轻点儿。”
“呜……”霍二公子仿佛在咬着唇,喉底挤出几不可闻的呜咽。
两名侍卫浑身一僵,不自觉往外走出半丈,以免听到太多不该听的怪声。
对应这两年纷纷扬扬的断袖传言,二人面露诡异微笑,目不斜视,直盯着竹枝在风中交叠推搡的景致,脑海中全是暧昧靡丽场面。
心跳加速,面红耳赤,下意识夹住了双腿。
眼看黄昏日影西移,天边繁星渐亮,屋中的皇帝与霍二公子仍在“商议要事”。
白日里燥热的暑气悄悄散于夜风,而说不清道不明的火热,则久久未熄。
作者有话要说:二表哥:嘤嘤嘤,晏晏快对我负责!
晏晏:QAQ
第七十五章 。。。
房门打开时;立于宋鸣珂面前那人,并无往日的俊采丰神、玉树临风。
他脸色苍白;额角渗汗;身上只穿了中衣,带子也没系牢;肩头临时搭了件半袖长袍。
嗯……确实如他所说,衣冠不整。
目睹霍睿言玉容慌张难堪的瞬间;宋鸣珂萌生退意;转念一想,她现在为男子身份;又是皇帝;怕什么?
“你家团子呢?”她假装不为意;以找猫为由环视各处。
霍睿言抬手抓住衣袍;企图遮掩裸露的胸肌与腹肌,讷讷地道:“方才……还在,现下不知上哪儿去了。陛下请到厅中小坐;我、我穿好衣裳便来。”
他一脸拘谨,含混的羞涩绝不亚于她。
门窗紧闭,空气中飘散若有若无的怪味,案上大大小小的瓷瓶陶罐东歪西倒。若非房中无人;宋鸣珂真要疑心自己无意中捉了“奸”。
细嗅那香不似香、药不像药的气味;她秀眉微蹙,视线来回扫射,“你鬼鬼祟祟躲在房间搞什么?”
“没……真没有。”
他越是遮遮掩掩;她越起疑。
瞥见床脚边上堆了一坨布料之类的事物,她抢上前去察看,被霍睿言箭步挡在跟前。
他仍在作最后挣扎:“陛下,脏衣服,别看了……我……”
“闪开!”
宋鸣珂对他半吞半吐的态度颇为厌烦,顺手推了他一把。
他轻嘶一声,急忙往回缩,如像被人戳到痛处。
往地上那堆红白相错的布料多望了两眼,她大致辨认出,应是染了血的纱布和棉布卷成的布团。
“你受伤了?”她明眸一瞬不移,紧盯他憔悴的面容。
霍睿言略一颔首,悄声道:“胳膊被划了一下,无大碍,别问了。”
宋鸣珂拉过他的右臂,小心卷起袖子,但见他紧实的上臂多了一道三寸有余的伤痕,鲜血半凝,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