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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观这大阵,虽是解开,却仍有困惑。”
“这莲台移动一方,左右皆动,腾挪移位虽是算术五行,可总有其道,眼下再看,正北尊位,皇宫手握玉锁引我等前来,是以这放着玉锁的莲台位于正北,东南如今江天十七盟和浣溪山庄争权,池中鱼困斗,青瓷鱼浅落于东南巽位,其余方位也都是应和当下的江湖局势。”
“但这西边,周某却看不懂了,几位可能为我解惑?”
桑萦也在看那西侧方位的几个莲台,西南坤位正是那摆着紫砂茶壶和鸳鸯绣帕的青铜莲台,正西兑位之上,莲台空无一物,西北乾位,一对断剑,一朝南,一朝东南。
“天归剑宗坐守西南,西边群山叠茂,势力少说几十,多则百余,盘根错节,想必连贵派也难说尽在掌握,而西北乃皇室驻军之处,皇属大军虽不敌剑宗弟子武功精湛,但重甲精锐,便是剑宗也难荡平,这正西尚能说是诸事未定,西北是兵戈纷争所在,西南这坤位,周某却是看不懂,但不知几位心下如何解?”
周景宜一字一句将当下的江湖时局道出,在他口中,天下大势便如堪舆之上山水草木一般寻常。
“周庄主真是自谦了,说的是江湖,又怎能没有不二山庄呢?”桑萦目光从那西南方位的青铜莲台上掠过,温声说道。
“我不二山庄不争这一时,便让与你们了。”周景宜一笑。
“西南群雄集会,天归剑宗素来承情。”岑行玉负手上前道。
这话说地颇有几分骄意,岑行玉作为剑宗未来的接班人,如今小有威名的剑宗弟子,他说合适,桑萦却是没法说的。
嘴上不说,可桑萦瞧着那鸳鸯绣帕和紫砂茶壶,心中却是惊疑的。
紫砂茶具是师父爱用的,闲暇时润茶洗盏,自愉自得,观海峰上还有专门为师父收纳这些小玩意的石洞。
还有那个鸳鸯绣帕,苏绣针法,当日在宫宴上拿到的那只锦囊,陈颐给她换的那只,上面的鸳鸯也是这般绣法。
若这八卦阵的莲台也是陈颐的安排,那这紫砂茶壶又是何意?
她心中千万思虑,面上却并未显露出来,这边她和岑行玉与那位不二山庄的周景宜正隐隐对峙的当口,暗门那边几声惊呼。
桑萦瞥过周景宜微冷的面色,朝那边走过去。
方才石室之内,八卦阵解,石板转旋,这外面的暗门外,悬璧两岸之间也有了些变化。
入目之间三根纤软的细丝,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泛着幽幽磷光,将悬璧两侧相连,有胆大的方才这么会功夫,已经踩上那软丝,意欲抢个先机。
只是这先机却也并不是那么好占的。
三人一同踩上这丝索,小心保持身形,一同往前走,可还没走出几步,下方的那生着巨嘴的水怪猛然在水下露了头,朝着最左边的那人扑咬而起。
这些人虽说行走江湖已久,却当真没见过这场面,最左边的那人眼见这凶残异常的水怪朝自己扑过来,已是吓得失了魂,此地的升腾水汽压制着众人体内的内力,左边这人本是想运气飞身回到岸上,可这一提气,体内的真气半点使不出来,登时腿一软,便从那纤细柔丝上跌落。
他倒是有些急智,惊魂未定之际,手脚并用地悬在那软丝索道上。
只是水下的巨鳄已经扑到他斜下方,张开嘴腾空扑咬,便将那人咬下细索。
在岸上的众人都知此人就此命丧水怪腹中,尽皆默然,同他一同下去的另外两人眼见此人这般情状,动都不会动了,艰难维持着身体的平稳,在那细索上摇摇欲坠。
“救……救命,救命啊!”其中一人涕泪横流惊恐的喊着。
桑萦心下不喜,这座地宫是皇室所建,这几人便算是命丧于皇室手中,她觉着这不合侠义之道,也绝非皇室处世之道。
她有心救人,虽是此地停滞体内的内息真气,若她强引内力,大抵也能救这二人一命,可就在她刚要出手时,那二人身形一滞,似是被什么击中,直直跌落而下,水中的巨鳄口中咬住一人腰腹,尾斜横扫,将另一人卷起,潜入水下。
桑萦面色冷凝,斜斜朝右后方拍出一掌,她这一掌劲道绵软,如柳拂风,卷袭着石室内地面上的尘灰,将两侧烛火吹熄,动静并不显,掌风所至,一人登时吐血。
方才那二人本不会死,要他二人性命的并非水下的巨鳄,而是此人不动声色射出的暗器。
桑萦持剑横在此人脖颈,这才看清楚,这人正是先前她救上来的那人。
他委顿在地,轻咳之时,口中鲜血喷流不止,思及先前命丧巨鳄腹中的人,后脑处的那根细针,便知褚茯苓所言非虚。
这人当时便是装晕。
“为什么杀他们?”桑萦皱眉问道。
这人一笑,“天归剑宗管得可太多了。”
“我不过奉命行事,姑娘若有疑虑,倒不如去问问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
“我虽不知你是哪方势力的,但你我心中都清楚,你不是皇室的人。”桑萦敛眸盯着他道。
皇室费尽心思摆出这么一出地宫,邀他们这些江湖中人赴约,不过是想将彼此放在等同的地位上对话罢了,绝非是为了杀人的。
见此人胡乱攀咬,桑萦手中剑锋一勾,这人怀中落下一物。
一声脆响,众人目光尽皆汇聚。
浣花令。
“浣溪山庄的人?”桑萦皱眉。
浣溪山庄确实有些可能。
若论起江湖中的各方势力,只怕最不愿看到皇室起势的便是他们了,指使人来暗中生事确有可能。
她还想再问几句,另一边的周景宜蓦地出剑,将此人胸前刺出一个血洞。
“周庄主这是何意?”桑萦横剑抵住周景宜的剑,冷声问道。
“我瞧他不顺眼。”
周景宜剑锋上挑,真气荡开,将桑萦的剑刃格开。
桑萦顺势收剑,周身内息涌动,持剑轻声道:
“我瞧周庄主也不大顺眼。”
“那姑娘还是忍忍的好,加上你师兄,还有这个药王谷的丫头片子,你们也不过三个人,我这边十余人,皆是我门下精锐。”
周景宜将剑收进剑鞘,从怀中拿出方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又瞧了桑萦一眼,笑着说道:
“周某就很有自知之明,瞧不上眼的人太多,出门总是会多带些人手。”
“周庄主手下这些人,也接不住我一剑。”桑萦语气清浅,沉静地说道。
“姑娘大可以都杀了,技不如人嘛,周某认的。”周景宜不大在意地说道,仿佛他身边护着他的那些亲卫的命随时都可以任意取之。
“我说,你们要打能不能等出去了再打啊,也不看看眼下这是什么境地。”一女子冷不丁插言道,她声音柔中带媚,这一开口,在场的人都朝她望过去。
闻言,桑萦瞥了周景宜一眼,也不再同他赘言。
她本无意横生枝节,这会也不愿继续耽搁下去,另一边周景宜瞧向那女子,一见便轻嗤笑道:“这不是观音堂的地仙么,真是周某失敬了,不知仙子今日又是为何而来?”
观音堂毗邻江天十七盟,紧挨着江天水道,坐落于大南山之中,门中都是女子,桑萦素来对这皆是女子的门户颇为好奇,但师父极为瞧不上这个门户,鲜少同她细言,只说过观音堂的堂主名为夔华,旁的却从不肯同她多说。
“阁下是?”桑萦对那女子抱拳问道。
“观音堂,琴泠。”一句话总共没几个字,可此女说话拿腔拿调,简单的一句自报家门,被她说的柔肠百转。
“观音堂的四位长老,琴泠便是其一。”
岑行玉低声同桑萦说道,他面带难色,犹豫半晌,终是说道:
“这人的……毒功极为难缠,师妹不能不防。”
“毒功?”桑萦不解。
毒门暗器虽不受剑宗推崇,可也是江湖明路的功夫,何来这般吞吞吐吐。
“岑兄还真是抬举这位地仙,什么毒功,这女人随身带的都是些催情的玩意,功法和内功也都是些下道功夫。”周景宜轻嗤道。
“周公子,您这般说,倒让人家伤心。”琴泠娇声应着,她素来不喜欢旁人称她长老,是以门中人都称她一声琴仙,门外有些没眼力见的,便诨称她地仙,相当于说她不自量力。
她朝着周景宜走去,摇曳顾盼间,已有许多人看直了眼。
她来到周景宜身前,作势便要贴上去,周景宜身边亲卫瞬间提剑刺过去,琴泠腰如无骨般将两柄快剑避开,转旋间她纤手从二人颈间勾过,轻飘飘落到周景宜身后,作势便要环住他的腰身。
周景宜头都没回,反手绕后捏住琴泠的脖颈,朝前一摔,琴泠控不住身形,被周景宜抛高后便要直直摔下。
这一下如果摔实了,只怕要断几根骨头。
琴泠反应也快,空中撑着变了方向,而后重重摔在方才被周景宜一剑杀了的人身上。
她厌恶的起身,随手又在那具已经有些僵凉的身体上不上一掌,“嘭”地一声,那具身体上瞬时皮开肉绽,只是方才周景宜那一剑,血几乎流干,这会也只是再添几道新伤罢了。
周景宜正厌恶地擦手,他身边的两个方才出剑的护卫这会僵立在原地,面色胀地紫红,身子也微微弯着,到了这般地步,他二人也明白这是中了药,朝着周景宜身前一跪。
“庄主,我宁死不愿受辱,求庄主给属下个痛快吧。”
“死在庄主剑下,是属下的荣幸。”
周景宜握着剑,面上一派冷然,他盯着琴泠森然道:“解药。”
“公子若今夜许我作陪,我便将解药给了他们。”琴泠方才被周景宜一摔,内伤不轻,她抹掉唇边血迹,犹自笑道。
“好。那待会你也下去陪我这两名亲随吧。”
说着,周景宜长剑出鞘,他身前跪着的两人气息紊乱,却闭着眼等着这一剑。
“等等。”褚茯苓骤然出声。
她走上前几步,对着周景宜嘟囔道:“你这人怎么动不动就杀人,简直比我爹还像魔教的人。”
那二人双目已经赤红,见此情形,桑萦如何不懂,她也走上前,生怕褚茯苓吃亏。
褚茯苓双手点向二人百会穴,而后又在这两人背心一拍,二人登时便软软倒了下去。
“褚姑娘,我的人,只能我来杀。”
“待会他们醒了,你只管杀便是。”
褚茯苓搭上这两人的脉门,从怀中拿出个玉瓶,倒出两粒丹丸,给这二人一人一枚催咽入腹。
她起身站到桑萦身后,“周大庄主,他们要醒了,你杀吧。”
不多一会,那二人醒过来,起身朝周景宜一拜,周景宜难得没做声。
那边的琴泠瞧着桑萦和褚茯苓,眸中杀意凛然,“我下的毒,还从来没人敢解过。”
“琴长老,这里毕竟不是贵派观音堂,哪会人人都让着你。”桑萦见她煞气腾腾地朝着自己这边,也只一笑说道。
琴泠冷哼一声,自顾自坐起调理呼吸。
“周庄主今日威风的紧,破阵之情,在下和辟心剑宗同门承情了,只是这细索难过,身后非我门人,着实不能放心,得罪了。”另一边为首一人率先开口道。
他这一说,旁人也都想到方才那三人的惨状,细索之上水汽氤氲,真气难提,悬璧之下水中巨鳄凶猛异常,本就极难顺利通过,还要提防身后有人暗箭伤人。
在场这些人都是小有名望的,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这一细想,众人面色皆是不定。
周景宜却没理会这些,对着那位辟心剑的人冷声讥嘲,“辟心剑宗?贵派门中何时出了剑道宗师,周某孤陋寡闻,还从未听说过啊。”
“我老师只同宗师一门之隔,只待突破瓶颈,便能跻身剑道宗师。”先前开口的人态度也是强硬。
“你老师哪位?你又是哪位?”周景宜嗤笑道。
“我老师是修竹客黎焕,在下左安淮。”
“我道是谁呢,现在还真是,随便来个什么人都敢自称同宗师一门之隔了,你们辟心剑想跻身剑宗之名,只怕还得有个几十年修行呢。”
“周公子风采卓然,琴泠仰慕已久,愿再同公子交手,讨教几招。”
“倒是热闹,还有没有人了?”周景宜不紧不慢,他转头朝向桑萦,“姑娘不是瞧不惯我?不一起来玩玩?”
见他问到自己,桑萦也笑,“看不惯是看不惯,可又觉着周庄主不大值当我出剑。”
“倒是巧了,这几人,也不大值当我出剑。”
看着这几人一同出手,周景宜也不慌,还在同桑萦一句一句地说着话,他身后的护卫迎剑而上,同辟心剑和观音堂的人战到一处,他一身轻松地瞧着战局,犹在说风凉话。
“还是要多带些人,省得自己受累。”
“依师兄看,这些人如何?”桑萦压低声音同岑行玉说。
“若单说门人,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