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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书言被她唤得耳朵通红,无奈地叹了一声:“没大没小。”
赵嘉儿气哼哼地道:“不管!廖老师和言言,您选一个!”
廖书言看着她,只能妥协:“只有我们的时候,叫‘言言’,其他时候,还是叫‘廖老师’吧。”
“是,廖老师!”赵嘉儿规规矩矩坐好,又倾过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言言。”
廖书言只觉得耳边的气息撩得他坐立难安,热意从耳后根传遍全身。
她偶尔流露出的顽皮性子,总是让他招架不住,却又令他心中欢喜。
窗外下着细雨,房间内烛火通明。赵嘉儿觉得这顿曲折的烛光晚餐,她这一辈子也不会忘。
因为这一顿晚餐,她似乎更懂得了他,也更加心疼爱护他。
蜡烛依旧在燃烧,廖书言在灯火下,手指轻轻点着茶几上平板电脑的触屏,一张张翻看着她过往拍下的风景和人物,才知她胸有丘壑、心有灵性。
雨中爬行的蚂蚁、檐下嗷嗷待哺的幼燕、河边洗衣的女人、山川、河流、大漠……
他看的不是照片,而是她的心。
小到一草一木,大到宇宙星空,她总能从自己的角度拍出耐人寻味的作品。
他似乎更懂了她。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兴致,他没见过这串号码,但看到来电显示的是四川宜宾,他慢慢地接通了电话:“你好,请问是哪位?”
赵贤儿乍听到电话里是陌生的男音,一惊一疑,确认电话无误后,心里一阵火起。
这就是赵嘉儿白天里跟她说的朋友。
还是她不认识的男性朋友。
赵贤儿忍住骂人的冲动,露出礼貌的微笑,轻声细语地问道:“您好,先生,请问您认识赵嘉儿赵小姐么?她白天用这个号码给我打过电话,说是这个号码可以暂时联系到她,她在么?”
廖书言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流声,向那边看了看,又礼貌地询问着对方的身份:“你是嘉儿的姐姐?”
“是的,”赵贤儿怀疑的种子越长越大,但是,不能生气坏了形象,“请问她现在方便接电话么?”
廖书言有些紧张。
他从赵嘉儿口中得知她家教甚严,若是让这位夜里电话找上门的姐姐知道两人同住一间房,同睡一张床,即使能将那十条要求做得滴水不漏,也不能保证这位姐姐会因为这件事将他全盘否定。
“先生,您还在么?”赵贤儿察觉到不对劲,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请问……赵嘉儿在么?”
“她在……”
“廖老师,谁的电话?”赵嘉儿用毛巾擦着头发,满脸狐疑地走了过来。
廖书言有苦难言。
电话那头,他听到赵贤儿深吸一口气,已经能感受到她的怒火。
“先生,你把电话给她!”
廖书言试图平息她的怒火:“你先别生气,我们……”
赵贤儿道:“我先教训完她,再来跟你算账!我数三声!”赵嘉儿虽听不到电话另一头的声音,但是,她从未见廖书言这样紧张过,狐疑地皱起了眉头。
廖书言听到赵贤儿咬牙切齿地报数,无奈地将手机伸到赵嘉儿面前:“你姐姐。”
赵嘉儿吓得脸色惨白,不敢去接廖书言的手机,求助似的看着他。
她怎么就忘了叮嘱廖书言,要是看到这串号码,暂且不要接,让她来接。
手机在眼前,她已经能听到赵贤儿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硬着头皮接起,她胆战心惊地唤了一声:“姐?”
“还知道我是你姐姐啊?”赵贤儿阴阳怪气地笑着,“白天在电话里怎么跟我说的?不是跟池勉那臭小子在一起么?刚才那个男人怎么回事?你在外面学坏啦,大晚上的跟不相熟的男人开房,你想干嘛?才认识几天啊,就被人家花言巧语骗了?你手机是真的丢了么?不是被人家骗得分文不剩了?你告诉我,你现在在昆明的哪个酒店?哪个男人胆子这么大,敢骗我赵贤儿的妹妹?”
赵贤儿连珠带炮的一顿训斥,让赵嘉儿插不进一句话。她听赵贤儿的话骂得难听,在那头停下来后,她才道:“姐,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也不要骂廖老师!”
赵贤儿愣了一会儿,道:“你被那个男人灌了迷魂汤么?为了他,顶撞你姐姐?”
“他是廖老师,”赵嘉儿看了廖书言一眼,道,“是你给我介绍的对象。”
“我什么时候……”赵贤儿话语顿住,放低语气问道,“江南艺术学院的廖老师?你们见面了?”
“嗯,”赵嘉儿道,“我本来打算回去给你说的。廖老师一直都很照顾我,虽然我们住在一起,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手机丢了,只能用廖老师的手机跟你联系,你还骂他……”
赵贤儿理亏:“不会是冒充的吧?”
赵嘉儿揪着头发,道:“电话里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你等我回去再和你说。我还见到廖姐姐了,她还夸你呢!”
“真的啊?”赵贤儿笑道,“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不过,你还是得留个心眼,在我看过之前,你别让他占了便宜。”
“我知道了。姐,你早点睡!”
赵嘉儿不等赵贤儿再多说,当机立断地挂断了电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将手机送到廖书言手里,向他吐了吐舌尖,笑道:“我姐就是这个脾气,怕我被骗。廖老师,我代我姐向您说声‘对不起’。”
廖书言笑道:“没事——她骂你了?”
赵嘉儿挠了挠头,有些难为情:“我经常被她骂,习惯了……”
他虽不知道赵贤儿在电话那一头说了什么,但是,赵嘉儿维护他的话,让他欣喜感动。两人相识的时间还不长,他不应该急于求成,应该多给她一些时间来彻底接受他、信任他。
他伸手刚想要抱她,她突然跑开了,从浴室内端出一盆水。
“廖老师,您的右臂还不能沾水,所以,不能洗澡,”赵嘉儿端着水走到他面前,扭扭捏捏地道,“我……我帮您擦……”
烛光下,她的脸颊红彤彤的,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美丽。
廖书言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一时间忘了言语。
赵嘉儿见他只是看着她发呆,慢慢上前,伸手去解他的衬衫扣子,双手抖得厉害。廖书言的手突然覆上她的手,低头笑着问她:“不怕挨骂了?”
赵嘉儿嗡嗡地道:“我在照顾伤患……”
在灾区,她不是没有为那些伤患做过这类事。可是,面前的人是廖书言,她的双手双脚都有些不听使唤,紧张得完全失了张致,哆哆嗦嗦得解不开一颗扣子。
廖书言被她那双小手在胸前挠啊挠,耳根烫得厉害,眼中只看得到她映在烛火下红霞似的脸蛋。
他其实比她还要紧张。
“我来解,你帮我擦一下背就好。”
赵嘉儿的双眼始终盯着地面,不敢随意乱瞟。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伺候他洗漱,比服侍灾区那些伤患艰难无数倍。直到吹灭灯火躺在床上,她的身体依旧没有放松下来,甚至不敢直面睡在一旁的廖书言。
床头的台灯在墙上投下昏黄的光影,她从被缝里死死地盯着那些光影,在脑海里为那些光影配着名字。
像马,像花,像人脸……
“嘉儿,”廖书言看她在被窝里缩成一团,笑道,“转过来。”
赵嘉儿又将身子往被子里藏,听到背后的动静,察觉到他要起身,再顾不得害臊羞涩,忙转过了身,嗔道:“别乱动!”
廖书言微微撑起的身子又慢慢躺了回去,向她伸出左手:“给我一只手。”
赵嘉儿虽然好奇,但还是乖乖递出了自己的右手。
廖书言握住后,心满意足地闭了眼:“晚安。”
赵嘉儿的心口猛地狂跳了几下,瞅着被他紧紧握在手心里的手,脸上慢慢露出了一抹微笑。
她向他的方向挪动几分,噙着笑,低低地道了一声:“言言,晚安。”
廖书言心口一震,微微张开了眼,却见她已带着微笑闭了眼。
言言?
他明明比她大了四五岁,反倒被她像孩子一样称呼。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这样唤一次,他就感觉浑身像是触电一样,紧张、喜悦、满足。
第30章 第30章 曲中意(2)
昆明的雨,仿佛即将出嫁的姑娘,红盖头蒙住了脸,又忍不住掀起盖头一角,偷偷去瞧去看,晴一阵,雨一阵。赵嘉儿出门时,云层里的日光是暖的,地上的水洼积着浅浅的一滩水。
她扶着廖书言上了车,在前往机场的路上,看着廖书言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我一个人去送没问题的,廖老师就是爱折腾,受伤了也不消停。”
廖书言正打开了手机里的音乐播放器,戴上了一只耳塞,将另一只送到赵嘉儿手中:“今天得为你重买一部手机,号码你不想换的话,只能回宜宾再去营业厅补办了。”
赵嘉儿没有急着戴上耳塞,神情沮丧:“我快穷死了!”
廖书言笑道:“上次的手机是赔给你的,这次我买了送给你。”
“不行,不能总让廖老师破费!”赵嘉儿一口回绝,见他微微皱起眉头,她趴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的手机壳也丢了,廖老师就买个一模一样的阿狸手机壳送给我。”
廖书言看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喜欢阿狸?为什么?”
“阿狸的每一个故事都很温馨感人,很暖啊!”赵嘉儿笑道,“而且,阿狸也很可爱啊!”
廖书言倾过身子,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也很可爱。”
赵嘉儿飞快地瞟了一眼目不斜视的司机,轻轻打了打他的肩,坐正身子,将那一只耳塞塞进了右耳里。
没有配乐,没有唱词,只有柔软低缓的女声在耳边轻轻哼唱,似一丝阳光穿透云层,照亮心扉,诉说着绵绵不尽的思念。
听着这首陌生的曲子,她想到了常年奔波在外的父母,还有格外呵护关怀她的姐姐。
曲子不悲,却能触人心弦。
赵嘉儿感觉眼眶微热,垂放在腿上的双手被廖书言的手轻轻握住,她偏头看了看他,发现他正闭着眼靠在车座上,眼角似乎有些湿润。
“廖老师……”
“先听完。”廖书言抓紧她的手,并未睁眼。
曲子结束,耳机里也沉寂了下来。
车窗外的阳光照进车厢,赵嘉儿几乎能看到空气里有细小的尘埃在浮动,光影投射在廖书言脸上,明明暗暗之间,她似乎能感受他的情绪并不高。
因为那首不知名的曲子。
他似乎觉得阳光有些刺眼,松开她的手,抬手挡住了照在脸上的光,双眼微微打开,看着窗外。
赵嘉儿往他身边靠近了一些,伸长手握住了他的右手。
右臂上的伤口有愈合的趋势,医生早上过来时,没有再为他的右臂打上石膏,只是擦了药、缠上了绷带。
但是,那样深那样长的伤口,她看着新生出来的肉,仍然觉得心里难受。
此刻,他看着窗外不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似乎忘了车内还有司机,慢慢抱住了他的腰身,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他衣服上有洗衣液的清香,是柠檬的香味。她贪婪地吸了几口,仰头去看他,他也正低着头看着她,手指轻轻梳理着她未束起的长发。
“听了曲子有什么感受?”廖书言笑着问道。
赵嘉儿紧紧地盯着他的脸,不见黯然悲戚之态,心中更疑。
廖书言的手指拂过她的眼角,有些湿,便问:“哭了么?”
“没哭……”赵嘉儿摇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又将头埋进了他的胸口,喃喃念着,“真的没哭……就是想爸爸妈妈,还有姐姐,想回家了……”
“明天就回去了,”廖书言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睛望着车窗外,“刚才给你听的曲子,是母亲生前留下来的唯一一支曲子——《back home》。”
“回家?”
“你这样翻译更贴切一些,”廖书言笑道,“母亲做这支曲子时,是送给远在他国的父亲的,因爱而生,所以翻译为‘真爱守候’。”
赵嘉儿低声说道:“我的英语很烂的,毕业之后,都还给老师了——你妈妈的声音听着很舒服,让我也想妈妈了。廖老师的父母没住在一起么?”
廖书言的笑有些落寞:“记忆中,他们聚少离多。父亲的事业在国外,母亲喜欢国内的生活,事业也在国内,所以,留在了国内。我一直跟在母亲身边,对父亲其实没什么印象。”
印象里,父亲对他的态度忽冷忽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