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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花魁一样,风光几年,最终色衰而驰,成为坊里后井中一缕冤魂,那时娘的命运,一眼就可以看到头,可娘生来性子狠,不认命,敢在最红的时候偷偷怀孩子,敢在老鸨带人来时在人最多的花街上跳楼,最终娘挣出一条命,自赎自身,换来下半辈子安稳度日,换来你这个儿子尽孝床前,风儿,你哭什么,你该笑,娘这一辈子,生得卑贱,走得却安详,这天底下,有几个花魁有你娘这么好命!”
林风突然伸手抹了把眼泪,抬起头,坚定地说,“娘,儿子明白了,儿子已经长大了,您放心。”
林情儿欣慰地点点头,“我儿已经十六了,你自幼聪慧老成,娘相信就算娘不在,你能生活得很好。”
说到这,林情儿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匣子,递给儿子。
林风接过,打开,里面有两层,上面一层,是几块金锭和银锭,下面一层,居然是几块形状各异的玉佩。
“这上面一层,是我多年攒下的体己,如今给你,你往后手头也好宽松些,而这下面……”林情儿拿起里面的玉佩,一块块在手中摆好,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这其中一块,是你亲生父亲的。”
林风一愣,他亲爹的?他那个逛青楼让他娘胚珠暗结,却从没出现的爹的。
林风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爹没什么好感,不过本着好奇,还是随口问了一句:“哪一块?”
谁想他娘却轻松地说:“娘怎么知道是哪块!”
林风:……
林风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娘。
林情儿坦然地看着儿子,“娘那一月接客七人,每人都要了一块玉佩,后来就怀了你,按日子只能推算到那个月,娘又怎么知道和哪个怀的。”
林风绝倒,他娘一如既往的彪悍。
“那娘你现在拿出这些玉佩?”
林情儿往后面的靠枕一倚,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风儿,你知道娘当初为什么怀上你么?”
“呃,不是意外怀上的么?您舍不得打……”林风想到这些年听到的传言,他娘当年是江南顶红的花魁,当初那事也算闹得挺大的,不知有多少人说他娘脑子不清楚,不知被哪个浪荡子骗了身骗了心,怀了孩子还不舍得打,最终身价一落千丈。
林情儿嗤笑一声,“教坊的姑娘从开始接客,就一月一碗红汤,开始是避孕,喝得久了就绝孕,哪有什么意外。”
林风瞪大眼睛。
林情儿目光看着窗户上的油纸,似回忆似自语,“我从小在教坊长大,知道里面姑娘最终的下场,我知道,只有从里面逃出来,我才能逃过那样的命运,可逃,哪有那么简单,我是花魁,是坊里的摇钱树,身价高得整个江南都没几个人能赎得起,我想自赎出来,唯一的法子就是让自己身价大跌,而怀个孩子,是最好的法子。”
林情儿转过头,看着儿子,“风儿,你可曾怨恨过娘,让你生于妓人之子。”
林风握住林情人的手,摇摇头,“娘,你知道儿子素来不在意这些的。”
林情儿又欣慰又心疼地看了眼儿子,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七块玉佩,“可是,娘却在意。不过好在,娘当初做这事时,留了个心眼。当初娘偷偷停药后,就仗着自己是花魁,特地在接客时挑剔了一些,那一个月接的七位,都是出身显贵的翩翩公子。”
林风眨眨眼,看着他娘手中的七块玉佩,他娘不会想让他认祖归宗吧?
林风顿时一阵头大。
林情儿看着林风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摇摇头,“娘在教坊那么多年,难道还看不清这天下的男人,这男人,在教坊里海誓山盟,那都是假的,他们心里,压根看不起青楼女子,更看不上青楼女子生的孩子,青楼女子要真信了他们嘴,让孩子登门认祖归宗,那只能自取其辱,所以风儿,娘这辈子不会让你去认祖归宗,更不屑死后进那些狗屁世家大族的祖坟。”
林风听了,简直想给他娘鼓掌,他娘这辈子,活得清醒。
“那娘你给我这些玉佩干什么?”林风不解。
林情儿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头,“风儿,这些年,你会读书,会武功,会做账,娘都看在眼里,可因为你户籍随了娘,入了贱籍,无论是科举,武举,甚至到衙门做个书吏,都不成,如今眼瞅着你大了,再不改户籍就要耽搁你了,所以娘把这玉佩给你,你偷偷去找你亲爹,让他看在亲生血脉的份上,在你户籍上改一下,把贱籍改为平民,想必以他的身份官位,这点小事算不上什么。”
林情儿又从枕头下拿出七个信封,递给他。
林风拿起一看,七封信都是用市面上顶好的熏香信笺,上面是娟秀的小楷,写着“郎君亲启”,林风打开,里面是一首凄婉的怨郎赋。
林风抬起头,佩服地看着他娘。
十七年前春风一度,胚珠暗结,十七年后找上门,不要负责,不要认祖归宗,不破坏对方家庭,只要暗中帮忙改个户籍,这只要不是铁石心肠,也给他办了吧,再加上这首怨郎赋,说不定对方良心一痛,还能照拂他一二。
他娘不愧是能从教坊活着走出来的女人。
只是刚看了一眼,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你这老头,居然丢我金子!”
老头转头一看,就看到林风正怒气冲冲的指着他。
林风刚才去放下书,就发现自己钱袋不见了,于是忙一路找来,结果远远看到老头,正看到老头随手丢他金子,顿时气炸了。
好家伙,这老头捡了他东西,不但不寻找失主,居然还随手丢水塘里!
还正巧被他这个失主看到,这真是叔能忍婶也不能忍!
你就算自己偷偷昧下,他林风也不生这个气啊!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林风刚才去放下书; 就发现自己钱袋不见了,于是忙一路找来,结果远远看到老头; 正看到老头随手丢他金子; 顿时气炸了。
好家伙,这老头捡了他东西,不但不寻找失主; 居然还随手丢水塘里!
还正巧被他这个失主看到; 这真是叔能忍婶也不能忍!
你就算自己偷偷昧下,他林风也不生这个气啊!
老头; 你什么意思啊!
所以林风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老头袖子,“你捡到我钱袋,凭什么把我金子丢池塘!”
老头刚刚其实只是一时撒气,随手一扔; 却没想到正巧被林风撞上; 顿时很是尴尬; 又有些恼羞成怒。
“你这小子; 放开; 有你这么拉扯上官的么; 成何体统!”
林风顿时被逗笑了,成何体统; 哪家道德准则,也没教人随手丢别人金子吧!
直接喷道:“这钱袋虽是我丢的,可你捡到; 不告而取; 这是窃; 擅自丢掉,更是不该,你说我成何体统,你就有体统了!你赔我金子!”
老头顿时大觉丢脸,“谁偷你金子了,老夫不过捡个荷包,你自己不看好钱袋,丢了活该,怨不得别人。”
林风直接被气笑了,“枉你还看着人模狗样的,刚才还问我家教,你长这么大,你父母没教你拾金不昧么,你读的圣贤书,没教你拾金不昧么,你这些年学的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去了!”
老头向来很重视脸面,又自诩君子,被林风当年这么说,简直比被破口大骂更掉脸,登时大怒,“你这竖子,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呢,我在说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死老头!”
“你!你再说一遍!”
“你这不知廉耻的死老头!”
……
藏书阁
今日当值的赵学士正在查点阁内藏书,一个仆役匆匆跑过来。
“大人,不好了,门前有人吵起来了。”
赵学士一愣,居然有人在藏书阁门前争吵,这成何体统,忙放下手中的清单,跟着仆役往外走。
结果一出门,看清藏书阁门前正在吵架的两人,赵学士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他干嘛吃饱了撑的出来。
这吵架的两人,一人是从二品尚书右仆射李琪,一人是正三品汴京刺史之子曹风。
这两个人,他都得罪不起!
而且更让人为难的是,这两人身份半斤八两,谁还都不能轻易得罪。
如今朝廷沿袭了前朝的九品制,品级越高,官职越大,按理说李琪的官职比曹风的父亲官都大,曹风还一庶子,赵学士应该不必如此为难,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李琪虽然品级高,可按本朝惯例,实官最高品级是正三品,也就是宰相才三品,而超过三品的,都是给已致仕或者年纪大的加封的,要是这位被加封的本身是正三品宰相,那自然更是尊贵,可若只是有一个虚的加封,那其实就是朝廷告诉你你年纪大了,该退位让贤了。
李琪这个尚书左仆射,就只是一个虚封,所以他其实已经算是准致仕官员,只是他没自己上表致仕而已。
而汴京刺史曹郐,正三品外放官员,虽然外放官员比京官低半级,可曹郐却是青壮官员,正得帝心,再加上如今他们正在汴京,这曹郐又是汴京刺史,简直是地头蛇,他的儿子,哪怕只是一庶子,也不能轻视啊!
再加上这校书郎,还是皇帝亲点的!
赵学士很是头疼,一个是将退休老干部,一个是背景金光闪闪,他却只是一个藏书阁学士,这事是他能管的么?
可他已经出来了,又不能不管。
赵学士只好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去劝架。
“李老,哎呀呀,这是谁惹您生气了,值得您动这么大干活,风小郎君,哎吆,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晒书么,怎么还和李老吵起来,来来来,快去晒书去。”
赵学士一出场,就努力稀泥,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李琪林风这两人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人么?
当然不是!
李琪正被林风气得肝疼,觉得自己几十年,都没受过这样的气,而林风正也在气头上,再加上心疼钱,更不会这么算了。
所以李琪一见赵学士来,就质问道:“赵学士,这就是你们藏书阁的校书郎么,如此目无尊长,不敬上峰!”
林风也不甘示弱,死死抓住李琪袖子,大声说:“赵学士,这老头捡我钱袋不还,还把我钱袋里的钱丢池塘里,今天他要不还钱,我就和他没完!”
赵学士只觉瞬间头大了三分,忙上前,“两位好好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曹风,你先放开李老袖子,李老,您消消气,曹风还年轻,不懂事,您老不可和他一般见识。”
在赵学士的插手下,两人好歹分开,只是两人的嘴都没停。
李琪指着林风,气得直哆嗦,“目无上峰,当门辱骂尊长,曹刺史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林风插着药回骂:“你个死老头,你咋好意思称尊长,刚刚走路不看路撞我,我抱着书看不着路,你也抱着书?你撞我害我掉了钱袋,你捡了,居然不知道物归原主,还撒气扔了我钱袋的金子,你读书这么多年,拾金不昧这个道理读到狗肚子去了,你有哪点脸能称尊长,我叫一声尊长,你配答应么,你配么!”
李琪只觉脑子轰得一下炸了,也顾不上身份,居然气得抬手就要揍林风,赵学士一惊,忙和仆役死死抱住李琪,然后赵学士朝林风吼,“你还不快去晒书。”
林风一看这死老头真恼羞成怒了,也不好真和一个老头动手,就一把抢过李琪手中的玉佩,冲他凶了一句,“死老头,幸亏你今天没丢我娘给我的玉佩,否则我堵你家门口骂,呸,为老不尊!”
赚完便宜,林风腿脚麻利地跑了。
李琪被赵学士死死抱着,用手颤抖地指着林风,“你,你……”
突然两眼一翻,被气晕了。
*
李宅
“啪——”
李琪拿起一个梅瓶,狠狠摔得粉碎。
被赵学士派人送回府后,李琪又晕了半晌,才悠悠转醒,可一醒来,李琪就气炸了。
他今天,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侮辱至此!
那小子居然为了一锭金子,堵着他在藏书阁门前骂了半个时辰!
李琪已经能想到,现在外面有多少人在背后说他闲话了。
这对素来要脸面的李琪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所以李琪一清醒,整个屋的摆件就遭殃了,凡是能砸的,都被李琪砸了个粉碎。
一通发泄后,李琪无力地坐回榻上,只觉得满心悲凉。
他年轻时,也曾少年成名,风光无限,其后更是仕途顺畅,一路青云直上,直到和那人争相失败,那人飞黄腾达,他却处处被那人打压,最终不到五十,就成了尚书右仆射,成了官场的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