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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化悲愤为动力,又抓着两位将军指点武艺去了,他就不信了,有这两位杀神亲自指点,还不能在科举上拿个好名次了?
几人在庭院中来回的切磋着,荣娘和清蕴就在一旁嘀嘀咕咕地说着趣事。
崔锦之则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眼底是温和的笑意。
“臣从来没有想过,竟还能过上这样一个年。”她轻声道。
前世永远是冷清空旷的府邸,没有一丝烟火气。
而却因为身边的这个人改变了许多。
他会在她重病时日夜守在床前,会拼死负伤救出她来,还会在除夕宫宴中偷溜出来,只为陪她守岁。
崔锦之微微侧头,清亮的眼眸中映着少年的模样。
薄唇轻扬,少年一双黑沉的眼睛里似乎盛满了璀璨的星河,夹杂着难以窥探的情意,轻轻地握住崔锦之略带冰凉的手,“我也从没想过。”
他曾以为,自己的结局不过是孑孓独行,可凭空却多出来个她,让人不禁对这浊世也抱有期待。
有时候祁宥甚至有些恍惚,觉得这一切是不是黄粱一梦,手中温软的触感告诉他,并非虚妄,而是真真切切地存在。
原本细碎的小雪逐渐变大,洋洋洒洒地落下,转眼间便将院中素裹起银装。
天空中骤然绽放起璀璨夺目的光芒,划破黑夜,直冲云霄。
夜明如昼,银花火树,犹如流星陨落四散。
嬉闹的众人皆安静下来,抬头望向那一簇簇绚烂耀眼的烟花。
唯有一人漠不关心地低下头来,只看向身边之人。
少年澄净的双眸中清楚地倒映出崔锦之的身影,檐下的灯笼晕着光圈,在她的身上投射着朦胧的暖意。
像是察觉到了一旁的视线,崔锦之微微侧头,在斑驳如水的月影中望向祁宥。
她眉眼清润,带着温和内敛的笑意,眸色波光潋滟,像泛着暖洋洋的烛光。
“新的一年到了。”崔锦之抬头笑道:“希望我的殿下,喜乐安宁,万事顺遂。”
衣袂在夜风中纠缠,两只手紧紧地交叠在一起,滚烫的血液缓缓流动在四肢百骸。
目光交汇的瞬间,祁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嘈杂的世界顷刻寂静无比,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皎皎的月光分明洒在她的身上,却直直地照进祁宥的心里,就好像在无尽的深渊中,骤然划过一颗耀眼的流星,刺得他眼眸中都泛起湿润的水光。
胸腔内跳动着那颗鲜活的心脏,轻轻地震颤着。
仿佛就这样和她已经度过了漫长的一生。
他不信鬼神,却在此刻怀着最纯粹的情意向上天祈祷——
岁岁年年,长似今宵,只愿共看余生雪。
雪落无痕,月色冷艳,祁宥多年后想起她此刻眉目温雅、神情柔婉的模样,仍觉得惊艳至极。
只可惜当时的少年并不懂得世事无常的真正含义,以为只要怀揣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就能轻易横跨那道名为离别的天堑。
第七十一章 猎物
春寒料峭,连绵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敲打在窗棂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
“殿下,请用茶。”
一位儒雅随和的中年男子递来一杯泛着热气的茶水,汤色清澈,绿叶舒卷,一看便是上好的品色。
临坐窗边的清贵少年五官周正,眉眼雅致,如松如竹的背脊挺得笔直,似一副淡漠的黑白山水画。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轻撇开浮沫,微呷一口,语调温和:“滋味清淡,清爽回甘……是福鼎白茶?”
“殿下竟连这茶也识得?”那中年男子微微讶异,旋即一笑,“殿下果真博学多识。”
少年亦笑道:“不过是老师爱茶,日积月累下来,让我学得一二罢了。”
“等到科举结束,陈大人便可入宫复职了,这数月以来,倒是委屈您了。”祁宥缓缓放下茶杯。
这中年男人就是传闻中抱病数月的内阁侍读学士陈峙,听了祁宥的话,神色无半分波动,恭谦道:“殿下哪里的话,为人臣子,自然要为殿下排忧解难。更何况臣在内阁,整日里不过纂修古籍,无甚作用。”
“若真如殿下所说……科举后必定有大事发生,倒还要感谢殿下的救命之恩。”
祁宥摇摇头,状似惋惜地叹道:“陈大人满腹经纶,见识卓绝,有经世之才,只不过萧薛两派牢牢掌控住朝野,大人无处施展拳脚罢了。”
陈峙眸色微动,却仍然低着头。
少年也不在意他的反应,缓缓转动着茶杯,又从容地品了一口杏黄的茶汤,眉目始终波澜不惊。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对面的陈峙抬起头来,神色几分犹豫:“殿下如何得知,薛首辅他们一定会在科举选拔中动手脚?”
“我并不知道。”少年眼眸深深,轻抬下颚,“只是这些年来,萧薛两党的势力正被父皇和老师一步步削弱。陈大人认为,品尝过权势滋味的宗室贵戚,会这样心甘情愿地任由他人收回吗?”
“科举之时,便是他们重新把持朝政的好机会。”
祁宥轻掀眼帘,近乎冷漠地望向檐下细密的雨帘,不疾不徐地开口:“当年处置薛氏一案时,首辅停职归家,内阁如无头苍蝇般乱作一团,是陈大人一手稳住内阁上下,草拟奏章,为父皇排忧艰难。连父皇当时都同老师赞赏过陈大人,只可惜……”
只可惜薛成益重新担任首辅后,再也没了陈峙出头的机会。
“庸碌无能之辈居于高位,超世之才却被埋没不显。”少年语气平淡,却好似让人听出了其中的叹息。
陈峙眉心微微一动,又很快压抑下来,“殿下谬赞,陛下知贤任能,臣不敢有任何异议。”
祁宥微不可察地讥笑一声,抬头望向陈峙,举手投足间竟流露着迫人的气息,“那么元思呢?”
“陈大人忠心为国,不在乎身居何职,只愿老实本分地做好自己的事,哪怕郁郁不得志,也不愿争抢什么。”
他居高临下地自上打量着陈峙,“老师曾说,元思虽年纪尚小,却深识远虑,有将相之才,陈大人亦甘心元思像自己一样被权党压制,只能做一个清闲一生的小吏吗?”
陈峙那淡然的模样终于消失不见,复杂的神情在他的脸上几经变换,最终化作一抹坚定,直直地同祁宥回望着:“臣应该如何做?”
少年嘴角轻扬,终于在此刻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温和道:“既然他们需要一个——高才博学却又出身微寒的读书人,我们为何不遂了他们的心愿呢?”
越是穷苦无依,越能成为萧薛眼中的猎物。
可惜他们却从没想过,自己早就成了他人的盘中餐。暗中窥伺的猛兽目光炯炯,只待权党放下警惕之时,一口咬破脆弱的喉骨。
想要在万众瞩目的殿试中徇私,无非就是三条路。
第一,泄题,但从拟试到最终定题,出题者用火漆封存好考题后,由宫中禁卫统一带走看管,殿试结束前不得同任何人相见。
为了杜绝任何一点意外,祁宥甚至让霍玉山亲自带领禁卫日夜看守。
第二,殿试阅卷时借卷面判别。先不说整张卷子不得有任何标记符号,只看读卷官便有整整九位,内阁派遣四人,剩余五人分别为丞相、御史台两人、翰林院两人。
先由读卷官将考生的策论从高到低排列好,再交由令和帝亲自过目,定下一甲三名。
要想在这一步上动手脚,也得看读卷官是不是自己的人。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便是——调换考卷。
殿试之时,先由考生书写一份墨卷,为防止字迹辨认等情况,会遮住其名字,由专人用朱笔誊抄试卷,称为朱卷,送给读卷官判阅。
调换者春风得意,被调换者名落孙山。
薛氏最好的下手机会,便是誊抄试卷之时,而身无靠山,哭诉无门的贫寒读书人,自然就是他们牺牲的对象了。
陈峙骤然一惊,无言地和祁宥对视着,少年幽深的眼眸看不清任何情绪,唇边却还带着微微弧度。
喉间干涩,他下意识开口:“殿下……怎么能确定薛家一定会这么干呢?”
“我不能确定。”祁宥低笑一声,摇摇头,“可惜有野心,就代表欲望,有了欲望,那便必然会有漏洞。”
“做与不做,全在薛家的一念之间,并不是我一人能推动的。”
他嗓音和缓,周身冷淡得如同山巅的寒雪。
陈峙看着窗边那爽朗清举,遗世独立的少年郎,却莫名其妙地冒出一身冷汗,后背尽数湿透。
是呀,祁宥什么都没做,更没有强迫任何人。
他只是把其余的可能性抹杀,再给薛家留下唯一的路,冷漠地看着薛家一步步踏入既定的陷阱,最终万劫不复。
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沾染上分毫,不过是给薛氏留出舞弊的空间,恰到好处的献上一个毫无背景却惊才艳艳的读书人,又将任命誊抄朱卷之职的权力交给内阁。
真如祁宥所说,做不做这件事,选择的权力都在薛家的手上。
一种近乎刻薄的残忍。
陈峙才惊觉自己的手心中全是黏腻的细汗,沉默良久,轻声问:“若是薛家,没有按照殿下想的那样行动呢?”
少年修长的手指搭上茶盏,冲着窗外举起,淡然地笑了笑:“那么便遥祝百年薛氏,又能再延续一段时日了。”
茶水倾泻而出,没入窗棂下的青砖,同泥土合为一体,在湿润氤氲的水汽中,少年隽秀的面容若隐若现,带着处变不惊的冷傲。
祁宥收回手,站起身来,挂上客套的笑:“今日叨扰陈大人了,时候不早,我便先告辞了。”
陈峙拿过门边的油纸伞,递给祁宥:“外面还在下雨,殿下带上吧。”
“多谢陈大人,大人留步。”少年接过,撑开油纸伞,很快便消失在了雨幕中。
陈峙立于屋檐下,看着祁宥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这样的决断计谋,是谁想出来的?
是丞相,还是这位……风头愈盛的四殿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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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内,崔锦之端坐于书案前,正细细地查看着手下人递上来的、有关这段时日各郡县呈上的事务。
她搁置下朱笔,活动了下泛酸的手腕,才吩咐淮胥收拾好,只待明日交于令和帝过目。
“老师!”一道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进了书房。
崔锦之连忙起身,看清楚少年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殿下这是没打伞?着凉了可怎么是好?”
让清蕴拿来干净的衣物,又取出方巾擦拭着祁宥发丝上的水迹。
少年老老实实地任由丞相折腾,回答道:“刚从宫中出来,打了伞的,不过春日的斜风细雨不好遮挡,身上还是有地方被打湿了。”
“从宫里出来怎么不坐马车?好端端地打伞走路做什么?”
祁宥噤声,想起背后这人是大燕的一国之相,谈笑间便能精准地挑出他言语中的漏洞,顷刻之间沉默下来。
崔锦之还真没打算探究祁宥做什么去了。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自我意识强盛的时候,况且他向来有决断,何须她操心那么多。
正巧清蕴拿了衣物过来,祁宥便躲到了屏风后,窸窸窣窣地换了起来。
屏风上勾勒出孔武有力、臂膀宽阔的身影,崔锦之瞥了一眼,便连忙转过身去,不自然地开口,“……不是马上要殿试了吗?殿下怎么还天天往府中跑。”
很快带着热气的身体便拥了过来,从背后抱住了崔锦之,将下颚抵在她的头顶上,懒洋洋道:“又不是很忙,我处理完了,自然来找老师了。”
嗓音通过二人触碰的地方传来,微微震颤,崔锦之的头颈处一片酥麻,忍不住略微侧头躲闪,少年正好低下头,温软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带起一阵过电般的颤栗。
崔锦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要挣扎着躲开,却被腰上的手臂缠得更紧,“殿下……”
“嗯?”他从鼻尖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疑问。
“你、你……”崔锦之推搡得气喘吁吁,忍不住提高音量,“殿下!”
祁宥放开她,看着眼前的人带着怒意转过身来,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很快掩藏好,极其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崔锦之给自己顺了口气,才说:“殿下以后别再随便抱臣了。”
“为什么?”他沉下脸色,没预料到她提这个。
“因为这样太过亲昵了,臣和殿下是师徒,更是君臣,殿下太过依赖臣,会让世人非议。”
“我不怕。”他低声,又想去握崔锦之的手,却又在中途堪堪停下,执拗道:“……老师不愿,我就不会当着外人的面亲近你。”
“可是……我不想同老师生分。”他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崔锦之。
她叹了一口气,斟酌着要怎样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