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数十年后,这番善缘的“果”能用在嘉柔身上,也算是种瓜得瓜了。
得知王侍郎还要率军返回长安,赵勇并不暴露嘉柔的身份,只言有位子侄也要回长安,托请王侍郎沿途略作相护。
王侍郎自是满口应下,只道还有三五日就启程,赵勇只需提前备好包袱皮便可。
这番消息送到嘉柔耳边时,许是被高兴冲昏了头,不知如何去开心,半晌只幽幽叹了一口气。
如今也只能这般了。
一晃便过了五日,离启程只剩下一两日。
都护府审问突厥细作一事暂且告一段落,薛琅也终于有些空闲,向王侍郎问一问崔五娘之事。
论王家与崔家的交情,并非王侍郎与崔将军二人身在朝中而多么亲厚,反倒是两家的小辈互有来往。
先是王家大郎同崔将军的族弟经常相约一处玩。这两个娃儿都习武,常互相切磋武艺与骑射,共同成长。
王侍郎很满意。
再是王家二郎同崔将军的小舅子安四郎乃一同习学的同窗。安四郎虽腿脚有疾不良于行,于念书一途却有大智慧。正巧王侍郎的二子念书极稀松平常,这位当父亲的巴不得安四郎常与二子在一处,好于功课上有所提携。
若说唯一不满的,便是他家三娘,同崔五娘之间也常常约在一处玩。
他三十五上才得来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是稀罕非常,从三岁起就请了无数的女夫子,将她教得琴棋书画、女红厨艺皆了得,行路都是步步生莲,仪态万方。然未成想一朝遇上崔家那个女纨绔,带得自家幺女整日打马溜狗,翻墙上树,过去十几年的心血尽数荒废。
后来一段时间,那女纨绔未再出现,崔家夫人却于一日寻上来,泪水涟涟求他暗中托人寻一寻崔五娘。
他第一反应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自家宝贝女儿,可终于能不受那女纨绔的荼毒了。
只是他对崔五娘虽心有愤懑,却多少也有些长辈对小辈的关心在里头,连夜就同崔安两家分析过崔五娘可能去的地方,各自分派了人暗中去寻。
再想到崔将军埋骨的龟兹,虽根据崔夫人所言崔五娘从未在丧父之后表达过思父之情,然万一这女纨绔走的就是“反其道而行”的路子呢?
于是,新任大都护薛琅便于两个月之前,收到了王侍郎的那封信,托请薛琅在龟兹打听打听,又叮嘱他切莫走漏风声,免得此事传出去,妨害了女纨绔的名声。
王侍郎不由苦笑:“整日在外看戏听曲起哄架秧子的纨绔,还要顾及名声一事。”
或许此前听过潘安提及崔五娘前去南海寻长生不老药一事,又忆及两年前他回京城献俘的大事上被崔五娘带出的乱子,薛琅已提前受到崔五娘行事风格的洗礼,如今听见王侍郎口中所抱怨的事,竟觉得也不过稀松平常。
一时忽然又想起潘安来。
怪不得崔五娘失踪之前最后所见的人是潘安,这二人行事上倒是有些相通,许是因此投契,崔五娘才会对潘安透露她欲往南海去的安排。
后来他也向王侍郎回过信,让派人往南边去寻一寻。
然此次根据王侍郎的反馈,崔安两家苦苦相寻,唯一拿到线索的居然还是薛琅。
只是南海这条线,却依然未得到丁点儿崔五娘的踪迹。
薛琅只得问道:“那崔五娘到底是何长相?有何特征?你那信中语焉不详,实难想象。”
王侍郎不由苦笑。
“她知晓我不喜她,是以便是偷偷来寻小女外出玩耍,也是刻意避开我。我有限撞见过几回,她立刻似猴子般翻墙爬树跑得飞快,我就只见个大样。倒是她儿时的模样我还记得清楚,然女大十八变,靠儿时猜现下,怕是不能尽信。”
他讪讪道:“一时说出她是何模样,我倒也难说清。可若见到她,必是能认出的。”
在给薛琅的信中,他虽寥寥几笔留下过其特征,当时是崔夫人在一旁口述,他匆匆记下。又因她到底是崔将军之女,身份特殊,信中不敢尽言,更不敢附上画像,免得这信旁落到突厥人手中。届时突厥人按图索骥,反而要生大事。
时隔这般久,若问崔嘉柔面上何处有颗痣,哪里有个小疤,他却是半分记不清了。
他又提议:“不若将你提及的那潘安寻来,你我再多问问他,说不得又有新线索。”
薛琅闻言,也只能如此。
他唤个兵卒前来,令其前去客栈相请潘安。忖了忖,又备了笔墨纸砚,请王侍郎将崔夫人的样貌画下,既然崔五娘肖似其母,有崔夫人的模样做参考,总比抓瞎强。
兵卒这一去,去得却有些久。
盖因白银亲王果然派家臣前去长安客栈,向赵勇打听潘夫子的行踪。
而果不其然,白三郎也在其中。
又果不其然,其想见潘夫子的心情十分迫切,露出他纨绔的本质来,不等人请,就已窜进客栈里,带着人翻找得鸡飞狗跳,却也未能寻见他的夫子。
赵勇原本同白银亲王有些交情,趁机提及潘安要辞工回长安,也不是不成。
只是那七公主此次欺人实在太甚,而白氏一族竟无人出手阻拦,都是个乐见其成的模样。
他对白氏心中有气,自不承认潘安在他这处,反倒指着白氏家臣的鼻尖破口大骂,言他将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交到了白银亲王手中,如今大活人给弄不见了,白家还将此事隐瞒至今。若非今日来寻,他竟是全然不知。
那家臣被骂得勾着头不敢辩驳,再三好言赔罪,养尊处优的一张脸顶着厚厚一层唾沫星子。
待他拽着白三郎离去后,围在客栈门口看热闹的路人才渐次散去,只留下一个穿着粗布衣衫、头上戴着顶斗笠的农家小郎君。
小郎君慢吞吞进了客栈,将斗笠摘下放在柜上,向赵勇竖了根大拇指:“赵世伯果然英勇过人。”
赵勇愤愤然:“你替世伯还了那般多债,世伯若连一口气都替你出不得,我还是人吗?”
“若今日那七公主也寻过来,世伯可要再将她骂走。”
“这……”赵勇不由黯然,“世伯只敢拣软柿子捏,只怕并非那七公主的对手。若是你阿耶在,就好咯。”
经此一耽搁,兵卒终于能在白家人离去后同赵勇搭上话,言薛将军有请潘安。
赵勇不由问道:“小兄弟可知是何事?”
兵卒却不知究竟何事。
他又转头看嘉柔:“你莫是又惹了他?”
嘉柔思索了一番,却有些拿不定主意。
几日前她逃离白大郎的窟寺时,确然让他不太高兴。哪怕最后进了城,在都护府前分别时,他也不太搭理她。
只是,都过了这般久,他还记仇呢?
她这一思忖,赵勇心中却略有咯噔。
他身在龟兹城,尚不知薛琅与嘉柔于龟兹乡间多次交手、如今已积累了些交情,只担心嘉柔莫又闯了什么祸招惹了薛琅。
他又问兵卒:“薛将军当时的脸色,是高兴是生气?”
话刚问出,他自己就有了答案。心道,都护府如今那个将军,年纪轻轻却时时刻刻都板着脸,要从其神色上做推测,还真有些难呢。
果然那兵卒想了想,说了句废话:“不悲不喜,和平日一样。”
如今赵勇已替嘉柔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只等启程。他不愿在这节骨眼上生出乱子,只有陪着嘉柔前去一趟。
沿途又瞧见路边已有摊贩卖早杏和早桃,又各称了半筐,同她交代:“见了薛将军,给他说两句好话,请他吃杏吃桃。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纵是对你不满,你已这般伏低做小,他身为大都护,也不能对你太过分。虽说世伯这般想有些小人了,可凡事不可无防人之心,也是人之常情。”
嘉柔应下,默默想,她对薛琅多少有些了解,他虽狡猾,狡猾处都用在大事上。
这般小事上,他才不会去思量。
只她如今要离开龟兹,前去告个别,也算是她同他相识一场。
这一走,此后世间再无潘安。
他纵是日后忆起她来,实则也是个虚无。
如此一想,又忽然有些伤感。
待进了都护府,那兵卒带着两人一路到了薛琅的营房门外。
只耽搁了太久,如今门窗尽掩,里头早没了人。
一番打听方知,薛都护等不到人,已同王侍郎去了旁处。只到底在何处,都护府这般大,一时却难以寻见。
兵卒心知回来得晚,事情未办好,不免有些仿徨。
赵勇见他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唇上的胡须都还嫩得很,却已远离故土到了龟兹,不免有些怜惜小辈,取了几颗桃子和早杏送给他,道:“你自去忙你的,我二人在此处等。待大都护回来,我便说是我那客栈事情多,方耽搁了时间。”
兵卒心下感激,又搬出两个胡床置在树下,好方便遮阴纳凉,这才捧着桃与杏离去了。
树冠高大的胡杨树,将日头遮了近半。
赵勇和嘉柔各拿了一个桃,边吃边说些不相干的闲话。
过了不多时,却又有个副将满头大汗寻了过来,“赵公正好在此处,快去与我认认突厥人的字。这七拐八拐根画符一般,实是将眼睛都要看瞎。”
赵勇只得站起身,交代嘉柔乖乖坐着莫闯祸,又拿了些桃和杏好送人,方跟着去了。
嘉柔一人在树下坐着,一边啃着桃一边想着下一站又去何处。
总不能真的去海里寻长生不老药。
当初薛琅逼问她,她随口搪塞说她去了南海。
实则她晕船。
儿时她跟着耶娘去曲江池划船,那日正好食了满腹的殷桃,最后吐得哇啦啦。
那时她阿耶在岸上同相熟之人多说了两句话,未曾跟着上船。远远看她那般,只当是吐血,一个腾空就跳到了船上。
许是关心则乱,她阿耶老马失蹄未曾站稳,摇晃得船身一翻,一家三口尽数落进了水中。
自从那以后,莫说坐船,她但凡看见一条河就腹间翻腾。慢慢长大后,儿时的毛病方才克服。
可说坐船却是不可能了。
海边去不成,该去何处呢?
出来四个多月,她委实有些想她阿娘,想阿弟,想外祖父和舅父们。
或许先回一趟长安,躲在暗处看他们一眼,再启程往旁处去。
总归是万万不能留下同不相干的男子成亲的。
她正想得出神,日头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却将她笼罩。眼前一黯,她不由抬眼,但见斑驳光影下,是薛琅极其伟岸高大的身影。
他今日难得未穿那沉重的铠甲,只着一件玄色窄袖缺胯袍,腰间连蹀躞带都未束,发髻只用白玉束发拢着,看着像是哪家的郎君才从学堂回来,反倒不像是个杀伐决断的将军。
就连面上的神色,都像是温润的。
“怎地做这番装扮?”他负手而立,眼中带着点笑,温和道。
她出来时未换衣裳,还是做一副乡村农人的短打扮,只是脑袋上未扣那顶大大的斗笠。
她笑了一笑,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只问他:“吃不吃桃?这桃可甜了。”
待弯下腰要去拿时,却不由一愣。
满脚下都是桃核。
藤筐里却空了。
赵勇捧着到处送人余下的早桃原本还有几个,虽不太大,色泽却极好看,似瞧见心上人时含羞带臊的女郎的脸。
未成想只一阵阵就被她吃得一个不剩。
那杏儿倒是还多,只她已经尝过,能酸死人。
她拿起两颗,一时有些拿不准,问道:“你可能吃酸?若能,这对你就是美味。”
薛琅倒是一笑,道:“都留给你吃吧。”
待等了两息,起了个新话头,“你可有兄长?”
她笃定地摇了摇头。
她听赵勇提及过,那潘家就只有一根独苗,再无旁的娃儿。
只是不知他为何要问这个。
他点了点头,眸中多了点认真的神色:“本将军认你做个义弟,你可愿意?”
她捏着杏的手一顿,抬首看向他,眼中片刻茫然,似一时未听清。
他缓缓道:“西南王的义弟,在这龟兹敢动他的,只怕也没几个。”
她终于明白了他的话中意,想要说些什么,喉间却有些发哽。
她确然想过有个阿兄,能在被人笑话她没有阿耶时上去揍人,或者阿娘因她调皮而教训她时能出来替她顶一顶。
只现下他说要当她的义兄,她却无福消受了。
她清了清嗓子,抬首也笑道:“可惜了,我已做好了回大盛的准备,这两日便要启程呢。”
他面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后便恢复如常,又道:“也好。”
顿了顿,又补充道:“大盛自然更安全。”
一时周遭陡然安静下来,只有一旁的王怀安急得火烧火燎,忍了又忍,终于打破这寂静,悄声问嘉柔:“大力呢?要跟着你回去?”
“自是要跟着我,我在何处,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