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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的轰隆声响彻云霄,冯易殊不由得停下脚步,脚下震颤的大地让他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今晚岱宗山果然出事了!
他不会已经来晚了吧?
声音是从西北方向传来的,和陛下的行宫不在一个方向,冯易殊一时犹豫,现在到底是应该继续往行宫那边走,还是去刚才地动山摇的地方看一看?
正当他犹豫的当口,他忽然听见有人从高处喊他。
“五郎?”
冯易殊抬起头,见魏行贞从几丈高的山腰处踩着峭壁腾跃而下。
魏行贞很快平稳落到冯易殊的面前,“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家里有事?”
冯易殊一见魏行贞还好好得,知道自己多半是赶上了,顿时喜不自胜,他激动地上前,一把抓住了魏行贞的手臂,“姐夫!”
魏行贞皱眉,“……干什么。”
“你——今晚很危险!”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退
冯易殊简明扼要地提及了阿予的预言。
在听见“不能说,抱歉”之后,魏行贞几乎立刻意识到这指的就是瑕盈。
强烈的担忧骤然从他心中升起,几乎在同一时刻,一直挂在他腰间的参商剑突然微微震动起来。
有什么东西极迅速地从冯易殊身后的方向接近,或许是一阵风,或许是一道影,当冯易殊觉察到这阵危险的时候,魏行贞已经拔剑越过他,并挡下了最初的这一击。
月光映在参商剑坚硬的剑身上,在魏行贞的眉间折出一道清冷的银色寒光。
交手时的气流将近旁冯易殊整个人掀翻在地,他重重地跌在不远处的雪地上,只觉得眼前一片浑浊青光,什么也看不清了。胸中就在这时涌上一阵甜腻咸腥的复杂感觉,冯易殊几声咳喘,一口血吐在了雪地上。
好强的……妖力。
他挣扎着回头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只怪物握着粗钝的钢刀,与魏行贞刀剑相抵。
冯易殊心下惊骇。
魏行贞竟直接从正面挡住了这家伙的进攻……
姐夫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竟然……这么强吗?
望着那只漆黑的犀角,冯易殊低声喊了一句,“……夹谷衡?”
夹谷衡以一声狞笑作答。
回想起曾在城外看见的尸山血海,冯易殊的拳头攥紧了。
当他以灵识凝视眼前的怪物,曾经困扰他很久的问题立刻迎刃而解——难怪在惨案的现场除了那一顶斗笠,再没有任何地方留下过妖物的痕迹,眼前的夹谷衡浑身上下都干干净净,唯一散发着妖气的地方,只有额上那一只犀角。
“你马上回去,”魏行贞倏地收剑回撤,退到冯易殊的身旁,“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我会去找你姐姐。”
冯易殊已经取出了召集同伴用的信号烟火。
“不用再喊人来。”魏行贞轻声道,“来的人多了,也是送死。”
“但是——”
“都先别着急走,”夹谷衡的鼻子在风中动了动,“你们俩是什么人?身上都有一点……那个人的气味,你们都认识那个人?”
那个人?
冯易殊和魏行贞一时都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所指。
“我最后一次去找杜嘲风,杜天师,”夹谷衡轻声道,他目光微微低落,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喃喃道,“结果他也像其他人一样戏弄我……枉我还以为自己遇上了一个可以说说话的朋友。”
魏行贞陡然想起将冯老夫人扣在魏府的那天夜里,他和阿嫣一起在深夜去到天箕宫看望杜嘲风,那时他曾在屋子里闻到一丝令人不安的气味,与瑕盈茶室中的气味一脉相承。
如今看来,都是同一个怪物。
“我本来打算动手了断了杜嘲风和他旁边那个傻小子的性命,不过那个人来了。和瑕先生一样,带着某种让人害怕又让人平静的意味。”夹谷衡微笑着道,“你们……认识?”
冯易殊虽然压根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他心里隐约猜测夹谷衡说的人可能是姐姐冯嫣——除了阿姐,洛阳城里应该没有其他能让这样的大妖为之忌惮的人了。
但是“和瑕先生一样”又是什么意思……
夹谷衡朝着两人长刀直指,“说话。”
“走。”
魏行贞简短地丢下了这个字,而后再次提剑向夹谷衡的方向奔去。
冯易殊捂着胸口,有些跄踉地站起来,但他没有踏上回程,而是朝着山林间孙幼微的行宫方向大步行进——他不确定魏行贞这边能支撑多久,但诚如刚才所言,喊一些无关紧要的帮手来一点用也没有……
除非是,阿姐在这里。
不管是怎样的妖物,只要阿姐在的话……
奔行中的冯易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兽类的嘶吼,这声音苍凉深远,让人四肢百骸都为之剧烈颤栗。
而与此同时,一阵耀眼的红色光晕在身后亮起,仿佛天地间燃起大火,将一整片雪原与山林都映照得熠熠生辉。
一股凛冽而惊人的妖气随之涌来,冯易殊只觉得它充沛得如同决堤的江水,带着汹涌而坚决的杀意。
冯易殊忍不住回头,担心魏行贞可能压根撑不到自己回来。
然而当身后的景象映入眼帘,冯易殊一时失神,有些不可置信地僵在了原地。
——雪地上的魏行贞,身后出现了几条如同火焰的巨大狐尾,他持剑的右手长而怪异,完全不似人形。
……姐……姐夫?
在艰难的缠斗之中,冯易殊看见,魏行贞两只鲜红的眼睛如同悬在半空的鬼火。
——这完完全全,就是一只道行不浅的狐妖。
你妈的……
操!
魏行贞真是只狐狸!
冯易殊咬紧了牙关,再次在雪地上狂奔起来。
被骗了被骗了被骗了——
冯易殊一时间脑子像浆糊一样混沌。
想起阿姐许多次与魏行贞同进同出的画面,冯易殊心中泛起一阵难言的懊恼——阿姐一定早就知道了吧。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大口地呼吸着,但脚下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
等见到阿姐的时候,一定要向她问个明白!
但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
魏行贞你可别死啊。
……
在战斗的间歇,魏行贞喘息着望着眼前的对手,他的脸颊和脖子上多了几道擦伤的血痕。
说来奇怪,他用作防御的妖气在夹谷衡的刀锋和爪牙面前脆弱得如同白纸,总是轻而易举地就被撕破了,倘若不是他躲闪及时,只怕方才已经被打中了几次要害。
不远处的夹谷衡稍稍舒展了一下筋骨,目光中流露出快意。
“你不可能是中土的妖物……啊,难道你也和我一样,是被人从域外带来的吗?”他把自己的两只手的骨骼拧得咯咯作响,“说吧,那个人……那个人到底是谁?她为什么……会和瑕先生那么像?”
魏行贞没有理会这个人得胡言乱语,他沉默而警惕地望着夹谷衡额头的角——来自这犄角中的妖气让他非常不舒服,某种丢盔弃甲迅速脱身的冲动,时不时闪过他的脑海。
手中的参商隐隐发热,魏行贞握紧了剑柄。
这把剑……今晚也不太对劲。
第一百一十五章 愿赌服输
在以往的打斗之中,比起身外的兵刃,魏行贞更信任自己的利爪。
但今晚他自始至终都牢牢握着手中的参商,在好几个生死一线的惊险瞬息,他感到剑身之中似有脉搏,与他的呼吸一同起伏。
而每当他短暂退却,浮起想要逃离的心念之时,这把剑又迅速冷却,变得与普通刀剑别无二致。
是要正面迎敌的意思吗?
魏行贞凝神望着夹谷衡他甚至不敢肯定眼前的东西到底是不是一只妖怪,因为在夹谷衡的身上,他看不见妖元。
就连犄角上的妖气都非常浅淡。
不击杀妖元,就算砍掉夹谷衡的手脚,刺穿他的心腹,也不可能真正杀掉他。
既然找不到妖元
那劈开他的犀角又如何呢?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立刻在魏行贞的心中勾起了一阵剧烈的恐惧。
它们瞬间涌摄,搅得人五脏六腑都为之翻腾。
生平第一次,魏行贞发现自己正因为害怕而不可抑制地发抖,踩在雪地里的两脚也变得僵硬沉重,犹如千斤重。
而这挥之不去的恐惧好像是烙印在骨子里的一部分,怯懦,犹豫,软弱,缩退无数陌生而深重的情感相互纠结缠绕,凝结成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倏然间扼住了他的咽喉,好像溺水之人在绝望的波涌之中沉浮,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从两人第一次剑拔弩张地对峙直到现在,他一直在疲于防备,对方黝黑的皮肤如同天然的战甲,他根本破不了夹谷衡的防,更不要说去劈开那只犀角
但魏行贞仍旧直视着夹谷衡的眼睛,这世上的一切都被他暂时抛却,好像眼前只剩下正在翻涌的自我这些骤然出现的念头非但没有让魏行贞臣服,反而激起了他心底强烈的叛逆和憎恨。
他忽然意识到,在夹谷衡的刀落下之前,倘使他后退一步,恐怕从今往后的漫长一生他就都要为之受刑,为之羞耻懊丧。
他将永远忍受这煎熬,为此永无宁日。
这会是比死更难受的事。
手中的参商也在这时迅速变得炽热,仿佛受到某种感召而醒来的活物。
夹谷衡望着眼前气息陡变的对手,觉得事情似乎正变得有趣起来。
他抖擞精神,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魏行贞没有回答。
夹谷衡凝神望向他后背的属名之灵。
“汲真”夹谷衡微微一怔,目光旋即流露出几分痴醉,“好名字啊。”
“话说,梅十二这个名字”冯嫣握着温热的杯盏“是因为桃三李四梅十二这句俗谚吗?”
“可能是吧我没问过。”瑕盈答道。
他望着手中的茶汤,手腕轻晃茶水沿着杯盏的边沿缓缓倾斜却始终没有丝毫漫溢。
“我只知道我母亲姓梅,这个名字是她给我起的。”
冯嫣轻轻应了一声她若有所思,“那某种程度上说这才是你的真名?”
瑕盈笑了起来“这种事,无所谓了。”
“那梅先生的医术,也是天道赋予的天赋之一吗?”
瑕盈摇了摇头,“那是我的家学。”
冯嫣再次感到一些意外但很快又释然“难怪”
瑕盈抬眸望着她,“难怪什么?”
“难怪我初见你时,你说我从不在医事上说谎。”冯嫣轻声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渊源在。”
这微妙的洞察在瑕盈心中激起些微涟漪。
这些年中,他还从来没有和谁提过这些往事。
扫尘者中的伙伴不会在他的私人事务上多嘴而在平民间悬壶济世的荣耀则可以归功于太医院的程辕。
此刻说到家学也不过是兴之所至,随口提及未曾想冯嫣竟直接勘破了这其中暗藏的执念。
瑕盈忽然感觉,冯嫣对人的敏锐觉察颇像一只温柔的手与她的谈话,就像是被人轻轻抓挠一道正在愈合结痂的伤口既挠到了痒处又在他心底激起一阵新鲜的痛楚。
“我也确实很喜欢梅花。”瑕盈低声道。
“因为它凌寒?”
“不”瑕盈放下了杯子“因为它美。”
冯嫣若有所思。
瑕盈接着道,“家父家母曾说,他们在离开故土时,曾挖过一株门前的梅树,想带它到漠北去可惜没有成活。”
冯嫣笑了一声,“人被丢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尚且要艰难生存,何况草木二老现在还在漠北行医吗?”
“都去世了。”瑕盈轻声道。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屋子中只能听见火舌舔噬炭火的轻微声响。
瑕盈听见冯嫣那一侧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叹息,他抬起头,“你经常像这样和人谈天吗?”
“对。”冯嫣点头,“总是住在一个院子里,如果再没有人一起说说话,那就太糟糕了。”
“和你的弟弟妹妹们?”
冯嫣淡淡微笑,“还有皇帝。”
瑕盈双眉微动,脑海中很快浮现孙幼微那张因为衰老而容颜枯槁得脸。
“想必是件苦差事。”
“刨除身体上的不适,其实也还好。”冯嫣低声道,“陛下是个很复杂的人,和她的谈话虽然令人耗竭,但是也有其乐趣”
“那和我的谈话呢?”
冯嫣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目光恰好与瑕盈交汇。
瑕盈那双银色的眸子凝视着冯嫣。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他确实想听到这个答案。
冯嫣沉吟了片刻,“很矛盾。”
“为什么矛盾,”瑕盈轻声道,“你用谈话把我拖在这里,不是在为其他人争取更多的时间吗,你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
冯嫣轻叹了一声。
“既然你什么都猜到了”她从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