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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行贞站在原地,目送殷时韫等人远去,他关上门,回头看向还躺在地上没有起来的杜嘲风。
四目相对,杜嘲风眼中仍有一些不确定,眼前究竟是魏行贞本尊,还是他又捏了个新的傀儡过来呢……
“我回来了。”魏行贞答道,“今晚殷时韫怎么会到这里来找我谈公务?”
杜嘲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我上哪儿知道去……你问问你自己吧——他人呢?”
魏行贞挪挪下巴,“在里面。”
杜嘲风彻底躺平了,他长吁一声,抚着心口暂时闭了眼睛,,“你下次再干这种事可别再找我了——”
“阿嫣。”魏行贞对着里屋喊了一声,“人都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啊,好。”里面传来冯嫣的声音,“稍等一下。”
杜嘲风回头看了一眼,“你们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在长陵。今晚本来是有些事想来请教,没想到刚好碰上了这么一出——也是巧了。”
魏行贞在杜嘲风旁边坐了下来,他将腰间的剑解下放在茶案上,“这把剑,你还有印象吗。”
杜嘲风接过剑瞧了瞧,剑柄表面带满雕刻,握持处镶嵌着打磨光滑的鹿角,尾部有云饰,正反两侧各有一颗小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耀石,有如云上星辰。
“参商?”
“嗯。”魏行贞点了点头,“之前赠给过白无疾一段时间,后来他又还给我了。”
杜嘲风握着鞘,陡然向后收手,利剑登时出鞘,被打磨得如同镜面的剑刃映出屋内的灯火。
“我师父确实很喜欢这把剑——嗯?怎么断了!”
“和夹谷衡打斗之后就断了。”魏行贞望着剑的断口,“当年赠我剑的铸剑师早就不在这世上了,也不知道该去找谁修补。”
杜嘲风拎着剑鞘把剩下那节短剑倒了出来,“这剑不该断啊……”
“为什么?”
“我师父当年没和你说过么,参商剑的来历。”杜嘲风说着,将断裂的剑身拼接起来,“参商,是下克上之剑,若是以之恃强凌弱,它就只是一把普通的兵刃,可若是以弱对强,那么敌我的差距愈是巨大,守战的信念愈是强劲,剑本身能够被激发的力量就越是深不可测。”
魏行贞颦眉,“……是吗。”
杜嘲风笑了一声,将剑重新收进鞘中,“当年我师父确实动过把剑留下的念头,但后来还是觉得不合适,就还给你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魏行贞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因为我师父很少抱死志去做什么事,虽然他的修为当时在整个大周也无出其右,但他其实是个很惜命的人。”
谈及先师,杜嘲风眼中又泛起些许崇敬之情。
“他虽然喜欢这把剑,但觉得这把剑放在他那里是暴殄天物,一则平日里他很少遇上和他旗鼓相当的对手,即便遇上了,也很难说能够有什么实质性的差距……再者,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修士当以恬淡为上。”
“他是这么和你说的?”
“嗯。”杜嘲风点了点头,然而才对上魏行贞的眼睛,他就立刻皱紧了眉头,“……你干嘛这样看着我?你不信?”
魏行贞表情微妙,“也没有,就是和他跟我讲的不太一样。”
“他和你说的什么……”
“他说他琢磨了几个月,也没琢磨清楚怎么让这剑认主,他思前想后,觉得认不了主的宝器带在身边只会给他惹麻烦,所以还是还给我了。”
杜嘲风当场噎住,他刚想拍桌子让魏行贞不要在这里一派胡言,却听得魏行贞忽然叹了口气。
“不过他确实很少抱死志去做事,”魏行贞淡淡说道,“后面愿意拼了性命占下阿嫣的命数,也着实是我没想到的。”
杜嘲风喉咙微动,把先前想说的反驳都咽回了腹中。
他忽然想起来,当年冯老夫人带着冯嫣的八字上山时,白无疾就连声哀叹,说自己命中最大的劫数来了。
师父他……显然当时就知道这一卦的份量。
杜嘲风望着烛灯上跃动的火焰,“……这都二十年了。”
“是啊,弹指一挥间。”魏行贞收了剑,“天师有什么熟悉的刀斧匠么?”
杜嘲风摇了摇头,“恐怕这剑,世上也没几个工匠能补。”
“这要如何是好……”
两人正陷入一阵难解的沉默,忽然听见里屋传来一阵冯嫣的笑声。
魏行贞才要起身进去瞧瞧,就见自己的幻象有些慌张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对方轻轻喘息着,从脸颊到耳根已经红成了一片。
四目相对,魏行贞立刻挥手,眼前幻象如风逝去。
冯嫣的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见外面只有杜嘲风和魏行贞两个人。
“嗯?他人呢?”冯嫣笑着问道。
魏行贞站起身,“……天师你先在这儿等等。”
里屋的门很快带上了,关门前魏行贞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阿嫣你一直在里面干什么……”
杜嘲风摇了摇头,慢悠悠地给自己又倒了杯茶。
……
“总之,就是这样了,这就是这几天来发生在长陵下的事。”
冯嫣脸上带着笑,正襟危坐地面对着杜嘲风,把这几日她在地下的所见全部和杜嘲风说了一遍。
“我听‘那个行贞’说,天师你今天一整日都在陛下那里,”冯嫣轻声道,“你这边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
第四十七章 没有遗憾
这一晚,当冯嫣和魏行贞从杜嘲风的屋舍中出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杜嘲风将这几日他在外头看见、听见的事情,全部事无巨细地向两人讲了讲,其中有一部分方才冯嫣已经从里屋那个“魏行贞”的口中听过了,另一些着实让她感到惊奇,甚至震动。
比方说杜嘲风的几个猜测。
每一个,都像一记重锤,打得人心惊。
也难怪今天姑婆回来之后,脸色会那么差劲……冯嫣此刻才真正明白了原因。
一阵风吹过来,她打了个寒战。
“阿嫣。”魏行贞突然停下了脚步。
“嗯?”
“我带你去域外吧。”
雪地里,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冯嫣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现在?”
“今后。”魏行贞紧紧扣住了冯嫣的五指,“我带你走,那么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我们都不用理会了。”
冯嫣忽然笑了起来。
魏行贞不懂冯嫣为什么要笑,所以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冯嫣笑完。
可冯嫣即便笑完了,也没有立刻给他答案。
她只是突然跳起来,抱住了魏行贞——魏行贞立刻接住了。
“你还说自己来早了……我看你是来迟了。”冯嫣笑着说道。
魏行贞刚要接话,就听见冯嫣在自己耳边又补了一句,“行贞,我好喜欢你。”
魏行贞紧紧抱着冯嫣,“有多喜欢啊。”
“特别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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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喜欢是多喜欢啊。”
“……”冯嫣闭上眼睛,“如果我也是狐狸就好了。”
“为什么。”
“那我现在就在摇尾巴。”
冯嫣搂着魏行贞的肩膀,轻轻“嗷呜”了一声。
魏行贞笑了起来,“……这明明是狗叫。”
“小狗也可以,小猫也可以,”冯嫣把魏行贞的脖子抱得更紧了,她把自己冰冷的脸颊贴到魏行贞的脖子上,“我们夜里睡在一起,白天就去雪地上打滚,这一片岱宗山够我们跑好久吧?”
“那阿嫣不肯和我走吗?”
冯嫣稍稍后撤,她看着魏行贞的眼睛,小声说道,“是不能走了。”
有些事情,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才能做;知道了,也就有了牵绊,再不可能自欺欺人或粉饰太平。
魏行贞在冯嫣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那今晚阿嫣想去哪里吗?”
冯嫣想了一会儿。
“……想回家。”
魏行贞轻叹了一声。
他忽然将冯嫣抱在怀里,跑了几步便踏着山间的巨石,再次在雪夜腾跃起来。
……
这个时辰,整个洛阳都睡过去了。
魏行贞带着冯嫣从空中俯瞰整座城池,那些挂在街市上的橘黄色灯笼随风摇动,像是在地上闪烁的暗淡星辰。
东市和西市早已经闭门,但里面的歌舞坊还远远没有打烊,在紧闭的大门后面,是彻夜不灭的明灯与笑声。
“我们好久没去暖熏阁了。”冯嫣突然道。
“是啊,就带你去过一次。”
“那边是什么?”冯嫣指着离东市不远的一处区域,许多人提着灯穿梭其间,像是在搬运什么东西,“好像好多人的样子……”
魏行贞瞥了一眼位置,“看起来像是贺家的宅院。”
冯嫣忽然明白过来。
六郎这……拆得也太彻底了。
魏行贞很快带着冯嫣回到了她自己的院落,道路上满是落雪,两人小心地回到屋内,点亮了烛火。
“有人来过……”冯嫣看了看自己放在书架上的雕刻。
魏行贞嗅了嗅,“有五郎的味道。”
“是吗。”冯嫣了然,她笑起来,“那就不奇怪了……他以前也总喜欢往这里跑。”
冯嫣在衣服里添了一件先前冯易殊专门给她送来的兔皮短袄,然后与魏行贞一道坐去了覆着厚雪的后院。
池塘的水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塘中锦鲤也已经被下人转去了更温暖的室内豢养,冬日的后花园虽然不似往常热闹,但压满了皑皑白雪的花枝亦显得格外可爱。
冯嫣今晚没有心情再煮茶了。
两人就坐在后院的屋檐下,靠在一起,用只有彼此才能听清的声音说着话。
冯嫣问起魏行贞之前在域外的生活,魏行贞便为她勾勒。
那实在是自在又逍遥的范本。
冯嫣起初高高兴兴地听着,后来就忍不住想,倘若魏行贞真的早早来了,那他究竟要早多久才行呢?
在遇到殷时韫之前?
不,那时她太小了,根本还不懂得什么是情爱。
在那之后呢?
在那之后,她心里根本就容不下旁人。
冯嫣蜷了蜷腿,想了许久,似乎除了在自己断绝对殷时韫的期望的那个节点之后,她始终无法在回忆中找到一个能够让魏行贞插足的位置。
那么……逃走,是一种奢望吗。
“阿嫣还在听我说吗?”魏行贞突然低下头,“睡着了?”
冯嫣仰起脸,“在听呢。”
“困了吧。”
冯嫣摇了摇头,“一点也不困……想弹琴。”
“现在?”
“嗯,”冯嫣点头,“不会吵到旁人的,我的院子本来就偏僻……”
再者她原本也打算日出之后去拜见父母,看看六郎和小七。
远天的启明星已经出现,离天明也不过半个时辰。冯嫣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这些日子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某种心绪也像东边那一轮还没有出现的太阳一样,不可抑止地浮升。
“阿嫣想弹什么?”
冯嫣想了想,“百六阳九……你的笛子还带在身上吗?”
“不在,得回去拿。”
于是冯嫣在院子里等着。
天将破晓的时候,魏行贞回来了,同时带回的还有那架妙微的独幽琴。
百六阳九的琴曲又一次在冯嫣的小楼奏响,晨曦的光在雪地上映出粼粼的金纹。
在或是激昂,或是婉转的乐声和鸣中,冯嫣回想着自己的过去,尽管往昔一切好像都不太遂人愿,但在每一个时刻之下,她已经尽己所能作出了最符合自己心意的选择。
任谁再回头——即便是当下的她自己,也不可能有更好的办法。
如果还有什么无法逃开的未来在前方等候,那她也没有别的遗憾了。
第四十八章 噩梦
冯嫣不见了。
后半夜,冯榷从长陵带回这个消息,孙幼微夜半被惊醒,第一反应是去确认魏行贞的下落,结果很快发现——魏行贞也不见了。
最后见他的人是殷时韫和杜嘲风,昨夜他们似乎闹了一些不愉快,而后殷时韫拂袖而去,杜嘲风很快歇息,醒来以后,魏行贞就不见了。
孙幼微眯起眼睛,会是魏行贞将冯嫣掳走了吗?
不……即便魏行贞有意如此,冯嫣也不会听从。
尤其是现在,在她的几个弟弟都已经从长安回到洛阳的当口,她不会轻举妄动。
“陛下……”冯榷泪水涟涟。
孙幼微摇了摇头,她忍着一个呵欠,慢慢闭上眼睛。
“再等等。”女帝轻声道。
冯榷不解,“等什么?”
“等阿嫣自己回来。”孙幼微答道。
“可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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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万一,”孙幼微缓缓道,她瞥了冯榷一眼,脸上带起些微浅淡的微笑,“你昨夜不是梦见了吗,冯黛说在地下看着我们……她,也一样看着阿嫣啊。”
……
“阿姐怎么回来了!”
小七很是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