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再者我在他眼里算有前科的狂徒,”杜嘲风两手一摊,“除非我能自证此举并无私心,否则我休想让他为我冒险。”
“那这件事本身是可能的吗?”冯嫣追问道,“他现在已经被陛下削去了官职——”
“可能。”杜嘲风答道,“只要拿到司天台主事的印信,他就可以启用烽火台,印信现在应该是在陛下手上。”
“……真是难办。”冯嫣垂眸想了想,“我从前听林主事说起过烽火台,因为是国之重器,所以启用时需要用的符咒和经文既多且杂……除了司天台主事,就只有宫中的少数禁厌师会掌握这办法。”
纪然不可置信,“这么说来,我们还要去宫里偷印信?”
“死物永远比活人易得。”杜嘲风一本正经回答,“这件事,有两个人多半知道答案。”
“谁?”
“要么浮光,要么唐三学。”杜嘲风道,“前者可能性更大一些。”
冯嫣望着杜嘲风,“……听天师的口气,您是已经决定明天去至玄门了?”
“对,”杜嘲风道,“但印信这个问题怎么解决我还没有想好……”
冯嫣和魏行贞彼此看了一眼。
杜嘲风放下手中杯盏,“你们这边是找到三希堂什么线索了?”
冯嫣摇了摇头,“嗯……也没有什么非常有用的线索,就是发现三希堂是早年间西南一带非常有名的兵器坊,近百年里还多了个‘民间平妖署’的称号。”
“民间平妖署?”
“嗯,像平妖署这样的地方,平时面对的危险是寻常衙门的十倍百倍,所以吃的钱粮也多,在京畿或富庶之地尚能维系架构,到了边陲,反而成了让人混官职吃空饷的地方。”
冯嫣轻声道,“所以,民间常常会有一些自发组成的除妖师们,主动去为百姓清理妖邪——三希堂就是其中一个,因为她们本来就需要找妖物试刀,而妖物的獠牙和脊骨也是她们不可或缺的制刀原料。”
“不过,有一个线索确实很有趣……”冯嫣顿了顿,笑道,“行贞发现三希堂四百年前有一位非常有名的铸剑师,叫方颉,他甚至曾经为草莽时期的盛元帝铸造过斩杀妖邪的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在在大周开国之后,就隐退了。”
杜嘲风转向魏行贞,“这个线索为什么有趣?”
“当年赠我参商的铸剑师,右眼被人剜去了,所以只有一只左眼可以视物。”魏行贞答道,“而这个方颉,也是只有一只眼睛可以视物,不过书上没说是哪只眼睛。”
冯嫣点了点头,“等下次祝湘再露面的时候,我们可以问问她那位先祖的名字。”
“等等,”杜嘲风颦眉,“……你们既找到了三希堂,也找到了疑似的铸剑师,难道他的生平里没有提到过‘参商’这把剑吗?”
魏行贞答得干脆,“没有的。”
“这真是……奇怪。”
“是很奇怪。”冯嫣低声道,“简直就好像是……有人把什么东西给刻意抹去了一样。”
第八十一章 写给冯嫣的琴曲
这一晚,等纪然与杜嘲风睡下,魏行贞与冯嫣仍坐在一处翻书。
冯嫣仍在看殉灵人近二十年间的行事整理,这些文卷她从夏天开始读,半年间已经通读了三遍,越是细读,她越觉得有一些难以琢磨的联系隐藏其间。
她将天抚四年开始的四十多起案件分门别类,死因虽然各有差别,但总归逃不过大火、坠崖和坍塌几种,地点有时在山林,有时在村落。
从天抚十六年以后,又多了引雷而亡的死法——数以百计的民众在雷雨天纷纷高举着铁器去到最高的山岗,一面高歌狂舞,一面等待着被雷电选中。
这些癫狂之极的死法,即便是寥寥数语,也足以在冯嫣脑中构筑起诡异的画面。
每一桩案子都像是一盏浮在夜空的星火,等着冯嫣去做连线,将它们组成一个个可以理解的图案。
但冯嫣始终不得要领,即便好几次隐约有一种灵光一现的感觉,它们也像流星一样稍纵即逝,还没有来得及变成有意义的字句,就消散在意识的夜空之中。
对着这些案卷,冯嫣再一次熬到了深夜,她终于觉得有些困乏了,抬头就见魏行贞还在旁边看殷时韫的檄文。
“怎么不去睡啊。”
冯嫣突然从背后抱住魏行贞,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明天又不用真的去辩驳什么……还看这些干什么?”
魏行贞侧过头,“我在看妙微的信。”
冯嫣的目光也重新落在了殷时韫的檄文上,她忽然想起来,在殷时韫刚发檄文的那天夜里,他们原以为可以在当晚对峙时见到妙微留下的原本,但女帝将整件事都往后推延到了明日。
魏行贞握住了冯嫣绕在他腰间的手,“……我刚刚想到了一种可能。”
“嗯?”
“说不定,妙微的那首曲子,是写给你的。”
冯嫣微怔,“……什么?”
“我和他说过你。”魏行贞低声道,“说你也很喜欢他的曲子,所以后来,我经常和你一起弹妙微的曲子,你和他有一些地方很像,比如一直都在过离群索居的日子,但是有些地方又截然相反。”
魏行贞望向冯嫣,“妙微远离人群,是真心对那些牵绊感到厌恶,阿嫣不是。”
冯嫣望着他,“我是什么?”
“你是想要接近,但不得法。”魏行贞答道。
冯嫣笑了笑,她闭着眼睛,把脸颊贴靠在魏行贞的背上,“然后呢?”
魏行贞低头捏着冯嫣的手,轻声道,“我说他的琴声是向外无限延展,你的琴声是向内竭力求索——完全是相反的两极,但气势却是相近的。
“其实贺夔的琴音里有几分妙微的影子,我第一次听他演奏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不过后来又变了,洛水边弹《百六阳九》的简直是另一个人……”魏行贞低声道,他原本还想说更多,忽然觉得冯嫣的呼吸比方才稍稍重了一些。
“阿嫣怎么了?”
他想回头看看,但冯嫣的手臂紧紧绕着他的腰,就是不让他看。
“……为什么,行贞觉得那首曲子是写给我的?”冯嫣用很轻的声音问道。
“因为他对你也很好奇。”
“好奇什么?”
“你从前和我说,你之所以觉得妙微的琴音与别家不同,是因为他的弦上有沧海桑田的气概。别家写山水往往是寄情抒怀,一不小心就沾染了琴师自己的自怜和哀苦,这反而就落了下乘。
“妙微的乐声则不同,他的琴声全然无我,只有对烈日骄阳,电闪雷鸣的想象和白描,也正因如此,这曲子中能够让人寄托情思的余地反而更为辽阔。”
魏行贞感觉冯嫣手上的力道稍稍松了些,便回转过身,看着冯嫣。
冯嫣眼睛微红,“那,那他……”
“他说,若是世上有人是这样听他的琴,那他就算是又多了一位知音。”
冯嫣不由得低下了头。
她用两只手捂住了自己因为激动而发红的脸颊,一时间连呼吸都忘却了。
冯嫣难以言说自己此刻的感觉——原来少时经由琴音而达成的理解和慰藉,并不是她单方面的神交。
这个与她相隔一千二百年的琴师,甚至知道她的名字,听过她对琴曲的赏析……
魏行贞又道,“我先前和他说过,要是他有什么想带给你的话,我可以代为转达,他当时拒绝了,说这样过于唐突——毕竟你们连面都没有见过。所以他要再想一想,后来就没了下文……我一直以为他是忘了。”
魏行贞又重新看回殷时韫的檄文,“不过,现在看来可能不是忘了,不然他好端端的送我一首琴曲干什么,还煞有介事地把前世的事情写上——”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感觉背后一沉——冯嫣抱住了魏行贞的脖子,在上面留下了响亮的一吻。
于是魏行贞回过身,和冯嫣抱在了一块儿。他任由冯嫣的吻连同她连声的谢谢接连不断地落下来,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直到冯嫣已经笑到没了力气,才蜷缩着身体,与魏行贞一同侧卧着躺在地板上。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想看妙微那本琴谱的原本了吧。”魏行贞轻声道。
冯嫣又一次笑出了声。
说起来实在奇妙,原先一想到明日的对峙,冯嫣便觉得心中微滞,始终有些紧张,然而此刻,这种感觉完全被另一重难以抑制的期待所取代。
她忍不住埋怨魏行贞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把这个消息告诉她,让她平白焦虑了这么久。
魏行贞笑了一声,额头轻轻与冯嫣的抵靠在一起,“要是早告诉你,说不定你又怪我说得早了,吊你胃口。”
冯嫣刚想抗辩,魏行贞的手指挡在了她的嘴上。
“天师他们还在二楼……”
冯嫣这才想起来,为了明早一道前往至玄门的事,今晚纪然和杜嘲风没有回客房休息,而是在二楼阁楼歇脚。
魏行贞很快抱着冯嫣起身,“我看我们也早点休息吧。”
冯嫣望着他,“明天你会跟着我一起出门吗?”
“当然了。”魏行贞答道。
第八十二章 必不臣早诛之
黑暗里,冯嫣枕在魏行贞的臂上,她闭着眼轻声道,“这几天里我经常做梦。”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你常常在梦里笑出来。”魏行贞侧了侧身,“你都梦见什么了?”
“哈,都是一些小事。”冯嫣低声道,“我梦见我们都还在从前的家里生活……可能,更接近我们上一世的情形吧?但是,所有人,都很融洽……”
魏行贞将冯嫣抱得更紧了些。
冯嫣扬起脸,“行贞做梦的时候会梦见什么呢?”
“我很少做梦。”
冯嫣有些诧异,“一次都没有过吗?”
“可能有,”魏行贞答道,“但醒来也不记得了。”
“……那好像,会少很多乐趣。”冯嫣喃喃着道,“不过,也能免于噩梦的侵扰。”
“阿嫣不说话了。”魏行贞吻了吻冯嫣的眼睛,“快睡吧。”
“嗯。”
冯嫣的呢喃已经带着惺忪的睡意,她的左手与魏行贞的右手交握着,在沉默间陷入梦乡。
……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
当魏府外的桃花卫决定叩门喊人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冯嫣与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一同走了出来,从衣服看,这人应该就是魏行贞,可是他戴着罩纱的斗笠,人们一时间看不清他的脸。
“马车在哪里?”冯嫣大声询问。
“马车!”桃花卫呵了一声,一辆马车就从不远处徐徐驶来,那桃花卫这时缓缓上前,“公子这是……”
冯嫣轻声道,“应该是镇妖钉的关系吧,这几日魏大人有些畏光——别碰他!”
桃花卫原想去扶魏行贞的另一只手,却忽然被冯嫣呵退了。
“我来就可以了,”冯嫣颦眉道,“他现在非常虚弱,所有不当的碰触都会平添不必要的疼痛,大人去让马车再靠近一些就好,剩下的事都交给我。”
“公子也要一起去吗?”
“当然,”冯嫣答道,“有什么问题?”
桃花卫看了看此刻几乎是倚在冯嫣肩上的魏行贞,只是稍稍沉吟了一阵,便放行了。
等到冯魏二人上了马车,那桃花卫迅速唤来两人去向宫中禀报这个变化。
如果陛下那边不允许,他们随时可以将车上的两人分开。
……
太初宫内,浮光正在为孙幼微梳头。
坐在椅子上的孙幼微始终闭着眼,没有去看镜中的自己,直到浮光微调了老人头上的发饰,轻声说了一句“陛下,好了”,孙幼微才缓缓睁开眼眸,像是从一个梦里醒来。
近旁两三个宫人已经举好了孙幼微的外袍,等候着女帝起身,她们好上前为她更衣,可是老人久久没有起身。
“陛下。”浮光又唤了一声。
“不要说话。”孙幼微缓缓答道。
整个太初宫都沉浸在晨间的静谧之中,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等候着女帝,只有老人凝神而思,像是沉浸在回忆之中。
过了很久,浮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只得再次上前,“陛下……”
这一次,孙幼微沉默地站起身,她稍稍抬起两臂,近旁的宫人立刻将衣服穿在了她的身上。
浮光跪在女帝的身旁为她整理衣摆,笑着道,“陛下方才在想什么?竟然那么出神。”
“朕在想,早晨的一个梦。”
浮光抬起头,“陛下又梦见您的父兄了吗?”
孙幼微摇了摇头。
“只有父亲,没有兄长。”孙幼微轻声道,“朕问了他一个,想问,但又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的问题……”
浮光没有再说话,只是扶着女帝,缓缓走下太初宫外的石阶。
“你不好奇朕问了什么?”
“那不是臣该好奇的,”浮光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