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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冯嫣目光垂落,神情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您也与杜天师有往来?”
“算不上往来……去年我女儿在山里走失了,全村的人找了好几天也没找见人,最后是天师给了一只纸鹤,才把人寻到的。”
冯嫣这才明白过来,“大人家在哪里?”
“石栏乡,不知道公子听过这个名字没?出洛阳往北走十二里就是。我家里就我一个开了灵识,后来又进了桃花卫,京城里事情忙碌,我家回得少,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回去一趟,就连孩子丢了我也是第三天才收到信……”
桃花卫叹了一声,”后来内子几次去三辰山,想当面向天师道谢,但都没赶上天师在天箕宫的时候,没想到……“
这个桃花卫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冯嫣也没有打断,她现在大概明白为什么这个桃花卫今晚看起来会有些伤感。
“陛下严令不得将天师已死的消息传出,更不许任何人私下祭奠,但我……我也说不出为什么,觉得应当将这个消息告知给公子。”桃花卫低声道,“……权当是我自己的一点,祭奠之心吧。”
他话才说完,就有两个侍卫上前对他拱手,“大人,屋内没有其他人。”
“好。”那人转头道,“今晚在这一带加派人手,哪怕是一只鸟,也不准让它飞进来!”
一屋的桃花卫同时应声,冯嫣也起身,送他们出门。
临行前,那桃花卫又转身对冯嫣道,“对了,差点忘了正事——宫里的浮光姑姑托人带了口信来,请公子今晚就暂时不要休息了,陛下随时可能召见您。”
冯嫣只是点头——对此她早就有了准备,只不过今晚她不打算再像从前一样枯守一夜。
“知道了,”她轻声道,“您的家人都接进城了吗?”
桃花卫露出一个有几分为难的微笑,他仍像先前一样压低了声音,“还没有,不过信我昨天一早就送出去了,估计等天一亮,她们应该就都到了吧……等我换了这儿的班,我就去北门接人去了。多谢……公子记挂。”
一众桃花卫的脚步声远去了,冯嫣想着方才听到的话,她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动弹,看来昨夜杜天师发出的讯息,已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即便现下仍没有谁敢对孙幼微有什么微辞——然而对杜嘲风的同情和怜悯,对一切未知危险的恐惧,又多少说明了一些什么。
“阿嫣,你看谁来了。”魏行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冯嫣回头——见魏行贞一手提着三千岁的后颈,一手提着槐青的后领,将两人从里屋拎了出来。
槐青两脚悬空,向着冯嫣挥了挥手,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嫣姐姐。”
冯嫣一怔,“……你们怎么来了?”
“是小七,”槐青脸色有些难看,“小七那边,可能——”
话音未落,里屋又传来一些极轻微的响动,外屋四人同时回头,未点灯的内屋有身影由远及近,慢慢被外面的灯火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魏行贞认出了来人,“……天师?”
杜嘲风拍了拍头上的落雪,应了一声。
冯嫣莞尔,“今晚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到我这儿来了。”
槐青立刻道,“我们昨天就去天牢你找你了,可怎么找也不见你人,最后还是靠三千岁的鼻子把我们带到这儿的。”
冯嫣眨了眨眼睛,又重新看向槐青,“你刚才说小七可能什么?”
“小七她可能出事了!”
……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众人将这几日得到的消息彼此交换,冯嫣这才知道小七已经与纪然一起失踪了好几天——且从三千岁那边的信息来看,很可能是跌落了山崖。
但魏行贞并不认同这种猜测,以弱水之毒,纪然和小七若是真的跌下了山崖,不会有任何生还可能,既然槐青现在还好好活着,那就说明小七和纪然两人应该只是遇险,并未遇难。
冯嫣顿时忧心忡忡——她怎么也想不到小七竟会在这种时候让六郎带她出宫。
和纪然私奔?她和纪然的感情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可能……
“还有一件事,我今天早些时候还在岱宗山遇见了贺夔。”杜嘲风道,“六郎也在。”
冯嫣和魏行贞手中的动作同时停住,“谁?”
“贺夔。”杜嘲风从胸前取出那本琴谱,放在了冯嫣跟前的桌案上,“这是昨日魏行贞让我向殷时韫要的琴谱——你们看看。”
第一百零七章 掩护
冯嫣脑中一片混乱——贺夔为什么要回来?
她信手翻了几页琴谱,却完全无心细看,听到杜嘲风说起六郎今晚两次令人起疑的谎言之时,冯嫣更觉惊诧。
杜嘲风口中的那个包袱还是次要,即便他真的带了衣服和点心去探望贺夔,面对杜嘲风的询问时一力否认也情有可原——毕竟贺夔这个人并不受陛下的欢迎,平时民间有文人雅士暗中资助帮扶也就罢了,像他们这样离天家极近的臣子,最应撇清干系。
然而那个在厨房里中了咒术的大夫又要作何解释呢?
按照杜嘲风的说法,那是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人不对劲的情形,现下吕清竹已经被杜嘲风悄悄带回到她师父那里,能不能恢复过来还属未知——那会是六郎下的手么?如果他真是正人君子,如何会用这样的手段。
但如果他不是,他又到底是在替谁办事?为谁隐瞒?
“六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杜嘲风看着冯嫣,“我不怎么熟悉这孩子,你觉得他信得过么?”
冯嫣沉默了一会儿。
平心而论,她和六郎的关系并不亲昵,但也不算糟糕。
比起什么都直来直去的五郎,六郎更敏感,也更懂得隐藏。幼时李氏让他们帮着父亲整理花园,冯远道亲自给他们安排了每个孩子要做的事情——她记得很清楚,即便六郎心里也和其他人一样厌恶这些单调又劳累的事,脸上依旧是平静温和的。
面对李氏的时候,他总是很紧张——尤其李氏特别喜欢引身边人的故事来进行说教,譬如冯嫣就因为需要常常进宫,被母亲几次拿贺夔的故事来耳提面命。
李氏提及的这些事情,她有些记得,有些过耳就忘了,但六郎对这些一向上心。
他和小七的关系一直很好,但对冯嫣也一向恭敬——这恭敬之下并没有什么恶毒的心思,而更像是因为疏离而生出的客套。
是的,客套。
对五郎,还有二郎三郎,他也是如此。
“他……就算真的有什么坏心,应该也不会用在小七身上。”冯嫣轻声道,“他们之间感情一直很好——天师可能不知道,六郎并非是冯家亲生的孩子。”
杜嘲风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冯嫣轻声道,“冯家女儿的生辰一向秘密,从最初大夫号脉到最后产婆接生,每一环都想了许多办法避免被人知晓确切的时辰,但就算是这样,有时还是免不了出纰漏。
“我母亲生五郎和小七的时候就是这样,两人是龙凤胎,出生的时辰相去不远。若是连带着瞒着五郎生辰,等于是欲盖弥彰,直接告诉旁人这两人生在同一日——生孩子并不稀奇,但双胞胎却并不常见,凭着这一点讯息,好事者就能推衍出更多。
“所以小七和五郎出世以后的前三年,是在尾榈山上过的,等到接回府的时候,两人中又多了一个六郎,这件事前后由我姑婆一手包办,做得滴水不漏……若不是我之前看每年正月十六小七从岑家回来以后,母亲都会给她煮一碗面,母亲也不会将这件事告诉我……”
冯嫣越是回忆,脑海中与这两人相关的细节就越多。
二郎和三郎很早就把精力投在了朝堂上,比起家里的这些小九九,显然外面的世界更吸引他们。
那时五郎也一直试图追随他们的脚步,只是当时他灵识未开,即便想追也不得其法。
于是闲暇时会待在家里的,除了被迫留守的冯嫣以外,就只有六郎和小七,两人常常结伴出游,有时冯嫣还会给他们打打掩护。
但那已经是很早、很早的事了。
等到她真正意识到自己与冯婉之间的裂痕是因为什么产生的,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但即便那时,她也常常从六郎那里听说一些冯婉的轶事,六郎的存在变得像一座横在她与冯婉之间岌岌可危的链桥,她们通过这个兄弟,被动地了解对方最近在做些什么。
冯嫣想了想,“他们兄妹之间感情一向很好,现在小七下落不明,又是六郎亲自带她出的宫,他一定比其他人更担心更自责——”
冯嫣的声音戛然而止。
好像漏了些什么。
冯婉和小七的脸在冯嫣的脑海中分开又重合——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因为表情的不同而判若两人。
她们之间的不同是如此明显,冯嫣当初尚能凭借一些生活的蛛丝马迹认出小七并非故人,何况六郎?
冯嫣喉中微动,她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直到此刻她才突然意识到另一种可能。“……六郎现在在哪里?”
“他和冯易殊调用了平妖署的妖兽,现在在到处寻找纪然和小七的下落。”杜嘲风答道,“怎么,你想见他?”
“想。”冯嫣低声道,“不论如何,有些事,只要我当面问问他……就清楚了。”
……
拂晓时分,孙幼微又是一夜未眠。
这一晚她并没有在太初宫度过,而是一个人去了内廷的藏书阁。
浮光提着灯盏跟随左右,也整晚都没有合眼——孙幼微站在一面悬挂着巨幅地图的墙前,从左及右,看了整整一夜。
墙上地图所绘制的,并非是大周的疆域,而是属于孙幼微的陵墓。
这座皇陵从初元二年开始修建,直到去年年底才大致竣工,其规模之宏大,耗材之奢侈,大概在历代周朝的帝王中无出其右——但她似乎也完全担得起这一切,即便修缮陵墓的开销越往后越大,但内帑却从来没有因之捉襟见肘。
初元、承平、天抚、凤元……她在这皇位上已经换过了四个年号,度过了五十一个年头,大周的中兴盛世,究竟是如何突然落入这风雨飘摇的境地的?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命运的大手,它突然翻覆,天下的风云就骤然变幻莫测起来,叫人措手不及。
孙幼微皱眉侧目,发现近旁的浮光正望着墙上的某处地方出神。
“……在看什么?”孙幼微冷声问道。
浮光一怔,连忙收回目光,“回陛下,臣在看您万年福地旁的那处……狭间。”
第一百零八章 秦晋
孙幼微顺着浮光的目光看去,很快也望见了她口中所说的“狭间”——那是她墓陵西北角的一处树林,林中有一处狭窄的地下室,地图上没有写它的名字,也没有记用途。
在整个庞大而繁复的帝陵中,每一处墓室的名字、用途都有其说法,几乎没有闲置的设计,因而西北角的这处墓室反而显得古怪。
“哦……”孙幼微轻轻笑了一声,“那是留给驸马秦慈的位置。”
浮光微怔,“……驸马?”
显诚十六年,还是帝姬的孙幼微刚及豆蔻。在这一年,显诚帝钦点了当时的状元郎秦慈为驸马。
对大部分金榜题名的学子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考取功名只是他们万里征程的第一步,一旦应召为驸马,他们就不再能入翰林为官,余生更是与朝堂无缘,自此以后就是天家的内臣。
个人的仕途至此,可谓毁矣。
然而秦慈在细思了三日之后,竟还是答应了下来,他出生于燕赵之地,家中早已没落,除了几亩薄田,一个老仆,再没别的财产。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有显赫的师门,也没有家境殷实的宗亲,婉拒公主的亲事放在其他人那里或许不仅不是坏事,反而能成为一桩美谈,但于秦慈,这却有着难以估量的风险——更何况孙幼微蛮横之名在长安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秦慈究竟是以何种心态答应下皇帝的指婚,世人早已无从知晓,但这五年的婚姻却是孙幼微唯一一段为人妻室的时光,两人之间相敬如宾,琴瑟和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五年下来,孙幼微始终未能有孕。
显诚二十一年,驸马因风寒去世,孙幼微哀恸逾恒,被父亲接回宫中。
等后来孙幼微即位之后,秦慈生前居住的村落亦得了不少来自天家的关照与垂怜。
浮光望着那片墓陵,心中有些疑惑——从孙幼微待秦氏族人的态度来看,她对驸马应该是有情的。
然而既然有情,又为何没有将驸马迁入主墓,而是放在边角处呢。
“驸马临终前,曾向朕哀求,说他一生对朕用心服侍,只希望朕能看在往日的夫妻恩情上,死后放他自由,让他葬回祖陵,”孙幼微淡淡道,“但朕,没有答应。”
浮光久久望着那狭间,“自由……他对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