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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就派人回来和我们说,爹和娘,还有我,都会给你撑腰的!”
镜子里的冯嫣莞尔一笑,没有接话。
一片嫩绿色的叶子随着风吹到了冯嫣的梳妆台上,趁着冯小七还没有留意到,冯嫣已经先一步伸出了食指和中指,将它轻轻一掷——叶子竟然如同一块坚硬的小石头一样,被直线丢出了窗外。
“喂!”
即将被丢出窗外的叶子忽地化作一个半透明的少年。
少年一头雪白的短发,深棕的肤色,四肢修长,金色的眸子在夜里像是两盏星灯。
他穿着圆领衣袍,衣领色浅,衣摆色深,其中渐变的颜色像是流水一般随着他动作的起伏而摇曳荡漾。
少年两手抱住窗沿,勉强没有掉下去,“嫣姐姐今天也太凶了吧!”
他说着话的当儿便翻过了窗沿,重新落在屋内。冯嫣的余光望着少年,仍旧没有理会。
一旁的冯小七却什么也没有听见,仍与冯嫣说着姐妹间的闲谈。
“阿姐的昏睡症最近好些了吗?”
“好多了。”
“那就好……”冯小七叹了一声,“我听说去年和阿姐一道得了昏睡症的几个女孩子后来都没有醒,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冯嫣微微颦眉,没有接话。
冯小七又道,“去到那边以后,姐姐住的院子里就没有千年的老槐树来给你遮风挡雨了……这可怎么是好。”
“说不定不用呢。”冯嫣轻声道。
“嗯?”冯小七怔了一下,“阿姐为什么这么讲?”
冯嫣转过头来,“上次父亲和母亲见那位魏大人的时候,我在屏风后面听墙角,小七还记得吗?”
“嗯。”冯小七点头,“记得。”
“虽然看不清脸,”冯嫣轻声道,“但和那位魏大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我倒是……有一种莫名安心的感觉。”
冯小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姐姐对那位魏大人是一见钟情吗?”
冯嫣莞尔,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第三章 所谓天赋
只能说,这位魏大人确实有些令她在意的地方吧。
冯小七梳着姐姐如绸缎一般垂落的长发,有些不舍道,“等阿姐嫁了人,今后母亲要督促我功课我也没处躲了。”
“小七已经很优秀了。”
冯小七立刻摇起头,“我的优秀都是假的,是仅存在于书本上的,上次五哥他们带人来太学查邪祟,瞬息之间就嗅到了妖气,大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就冲过去了……我就没有这种天赋。”
“我们的天赋不在这里。”冯嫣抬袖,握住了妹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小七不用去羡慕旁人。”
“是姐姐的天赋不在这里吧,”冯小七笑起来,“姐姐的天赋万中无一,我早听姑婆说过啦。方圆百里的鬼怪妖精,不论道行深浅,有何法器,连天师们都看不出的妖物,在阿姐面前也要露出端倪。
“这种本事,几百年来就阿姐一个——他们都说你有一双天眼,所以任何妖气都无处遁形。”
“没有天眼,”冯嫣微微侧头,望着镜中冯小七的眼睛,温声道,“普通人看不出的妖气,我也看不出。”
冯小七愣了一下,“那是……?”
“内廷的天师们捕捉怨灵恶鬼的蛛丝马迹很厉害,因为他们擅长辨别‘妖气’——本质上还是妖物的妖元溢出了灵识的气息。”
冯嫣慢慢站了起来,与冯小七一道走去了窗前。
“有些邪物慢慢找到了方法掩盖这些气息,虽然这多半瞒不过天师们的眼睛,但要骗过普通人就绰绰有余了。不过鬼怪也好,妖精也罢,所有非人的野物,喜怒爱憎都带着天然的粗旷,像孩童一样……看起来终究和人是不同的。”
冯小七怔了怔,“姐姐能觉察出旁人的爱憎?”
冯嫣点了点头。
“那阿姐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冯嫣笑道,“谁都没办法知道另一个人心里具体在想着什么……我也只能觉察出一些意念的倾向。”
冯小七眨了眨眼睛,又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她将五指握紧成拳头,然后又松开,如是再三,终是叹道,“我也会有这样的本事吗?如果……我足够努力的话?”
冯嫣伸手摸了摸冯小七的头,“小七很努力了。”
“还不够吧。”冯小七的目光有些哀愁,她叹了口气,整个人趴在了窗沿上,“阿姐,我好怕我会一直这样下去,等到我二十四岁生辰那天,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直接一命呜呼了……”
冯小七说着转头看向冯嫣——姐姐还是像先前一样温和地笑着。
“阿姐呢,阿姐怕过吗?”
冯嫣不置可否地望着屋中跳跃的烛灯,烛火在她的眼眸中闪烁。
冯小七轻叹了一声——冯嫣经常这样突然走神,为了一两句话突然陷入遐思,而后周遭的一切便与她无关了。
不过这一次冯嫣并没有走神很久,她的目光不一会儿就重新回到了冯小七的身上,用一贯波澜不兴的语气问道,“……小七来到这世上,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吗?”
冯小七被这个问题打懵了一会儿,她拧紧眉想了好一会儿,“有的吧,只是还没有找到。”
“既然没有找到,你怎么知道有?”
“嗯……我就是相信有。”冯小七轻轻耸肩,“我觉得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自己应当背负的使命,只是要去找。有的人幸运一些,很早就找到了,可有的人难一些,甚至终其一生都找不到……”
冯小七顿了顿,良久才感慨道,“……那,一生就这么虚度了。”
冯嫣似笑非笑地沉吟了片刻,忽然轻声道,“就这么虚度了,也未必是件坏事。”
冯小七撑着侧脸转过头来,“阿姐找到了自己应该做的事吗?”
冯嫣没有立刻回答,她望着院子里沉浸在湛蓝天色中的老槐树,忽然伸手指向院子外头零星的灯笼火光,“那是不是爹和娘来了?”
冯小七踮起脚张望,“啊!是……我得下去迎他们!”
“你慢点儿……”
“没事!”
随着几声接连不断的咚咚咚,冯小七的脚步声远去了。
冯嫣神情温柔地望着妹妹飞快地跑过寂静的庭院,小七身上年轻的朝气让她在夜里看起来好像一簇小小的火焰。
冯嫣回过头,目光冷了两三分——先前随风潜入屋中的青衣少年,正神态惬意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一见冯嫣转身,他立刻跳起来站直了身板。
“我错了嫣姐姐!”少年大小拇指扣在掌心,中间三根手指直直指天,“我以后再也不捉弄小七了,真的!”
冯嫣瞥了一眼少年,“……你最好是。”
少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嫣姐姐也太敏锐了吧,我都这么小心了你还能发现?”
“你今日来,是陛下有新令给我?”冯嫣问道。
“倒是没有,陛下这会儿正焦头烂额着呢,说我在她老人家面前晃荡得她心烦,就让我回来待命。”
少年说着,又重新坐回了先前的椅子上,他手里一直把玩着一只小小的木雕——冯嫣喜欢雕刻,近旁的书架上摆满了这些小玩意,有些上了漆,有些没有。
少年显然对这些木雕爱不释手。
冯嫣对镜梳头,“陛下今日在心烦什么?”
“还不是先前‘洛都无影’的事,今日刚好夏至,大家都等着午时去司天台见证……”
少年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走的时候,看见嫣姐姐未来的夫君魏行贞魏大人也在大殿内呢,看起来不到今日午时,他是回不来的。”
“是吗。”
冯嫣望了一眼外头的天。
天快亮了呢。
……
黎明将至时刻,太初宫外,两位耄耋老臣领着一群正值壮年的年轻官员,跪倒在太初宫通向至玄门的必经之路上,像一片黑压压的大雪落在宫道中。
在他们的前方,一支隆重而漫长的队伍正在缓缓向着这一带靠近。
已经接近古稀之年的女帝孙幼微,正一袭红衣坐在御辇上。
日头渐渐升起,在熹微的晨光中,老人霜雪一般的银发上,层层叠叠的金饰如同金麟,映着灿烂的日光。
女帝始终闭着眼睛,在她身后,宫人们小心捧提着共九尺长的衣摆,所有人都低头行走,只有轻微的碎步声响交叠着回荡在宫墙之间。
“陛下,”一旁女官一边用目光示意队伍行进的速度慢下来,一边靠向皇帝那侧,“就在前面了。”
御辇上的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瞳仁映出不远处的群臣,她稍一挥袖,队伍便停了下来。
轿辇落下之后,随行者潮水般跪了一地。
一旁女官正要伸手去扶女帝下辇,老人沙哑的声音传来,“让行贞来。”
女官退去,不一会儿,一个身着玄黑色祭祀长袍的青年,悄然无声地走到了女帝的御辇旁边,躬身而跪。
孙幼薇伸出手臂,“你跟着朕,一道去会会那些个老大人吧。”
魏行贞略略抬眸,也望向前头阴霾似的朝臣。
“臣遵旨。”
第四章 洛都无影
“太不像话了……我冯家的女儿,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羞辱!他魏行贞没有家世也就罢了,现在接亲的时间都快过了,他人还是被耽误在宫里出不来。不嫁了!我们嫣儿不嫁了!”
冯嫣的院子里,李氏气得发抖,冯父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刚才姑母不都说过了吗,这、这谁也料不到昨夜群臣会去跪宫门啊。”冯父喉咙动了动,还是小声辩解道,“即便来迟了也是情有可原,那毕竟天家的事情,他总不能抗旨不遵吧……”
“那就延迟婚期啊,明日酉时不是次吉的时辰么?这是嫣儿的第一嫁,既不请宾客也不用摆席,即便是临时改期又有什么要紧,有几个人能晓得?他魏行贞派几个下人来,就想把人接去他府上去?他以为他自己是谁,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
冯小七有些无奈地扶住了李氏的手臂,“娘……要不您先进屋吧,有什么事我们坐下说,姐姐还在楼上——”
“娘。”
冯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屋门口。
天穹渐白,晨光里盛装的冯嫣美得不可方物。
李氏一见女儿,只觉无限心酸,立时趋步上前握住了女儿的手。她一时激动,语无伦次地说了一些气话,一旁冯父时不时打断解释一两句。
冯嫣听了许久,终于明白过来——原来魏府接亲的人马已经来到了冯府的门外,但因为昨夜薛太尉与吴司空带领群臣去跪宫门,这事情一闹,让魏行贞也耽误在了宫里,只怕眼下这一时半会儿的,他本人是过不来了。
“娘比你多在这世上经历了十几载,这种事情看得太多了。”李氏红着眼眶道,“这些寒门出身又得贵妻的男子一向是这样的,你还没有嫁过去他就这么怠慢你,真的嫁去了魏府,将来指不定就把这些年受的窝囊气全撒在你身上。”
李氏心疼极了,“你性子又这么软……到时候可怎么办啊。”
冯父看了妻子一眼,“……到时候你别带人去把他魏府给拆了,他就烧高香了。”
李氏瞪了丈夫一眼,“什么话!”
“但我不大明白,”冯嫣轻轻扬手,打断了父母之间的拌嘴,“皇上今日去测影台,怎么会耽误到魏大人的行程呢?”
“这事儿是这样的——”
“等一下,”冯小七举手,看了看姐姐和父亲,“什么是……测影台啊?”
“测影台,就是一处巨大的石台,在城东岱宗山的主峰峰顶。”冯嫣轻声道,“石台中央立着八尺的高杆,每年夏至与冬至的正午,司天台的大人们会去那里测日影。夏至时日影最短,有一尺四五寸,冬至时日影最长,有一丈二三尺。”
“哦……”冯小七点了点头,“测这个……有什么用?”
冯父拂须,“有大用。一年前皇上下令,将我大周的都城从长安迁到洛阳,就是因为采信了魏行贞的上书——‘越明年,洛都无影,乃天下至中之地,天子当守中居正’。”
冯小七不解,“……但姐姐刚才不是还说,往年洛阳在夏至时,最短的日影也有一尺四五吗?为什么那位魏大人能断言,今年夏至正午会没有日影啊?”
“这我哪知道,我又没干过司天台的差事,”冯父摊手,“反正今天就是夏至,是不是无影,过了中午就知道了。”
冯小七若有所思,“这么大的事……怎么我在太学时从来没听先生们讲过?”
“司天台占卜灾祥,理应秘密,皇上在登基之初便有令,‘监司官吏不得与朝官交通往来,且委御史台察访’,所以这些事情,我也是闲暇时候听了个零星大概,你们太学的师傅们就更不会讲啦……”
冯父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冯小七,“你之后去学堂,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