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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太学的师傅们就更不会讲啦……”
冯父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冯小七,“你之后去学堂,可别把这些话和你那些个同学讲,要是被检举上去,说我们家嚼司天台的舌根,少不了还是要惹些麻烦。”
“不会不会,我嘴可严了!”冯小七当场比了个大拇指,“谁也不说!”
“怕什么,”李氏看了丈夫一眼,“咱们家不一样。”
冯父又看向冯嫣,“原本今日圣上是要以最高规格独自上岱宗山祭天拜祖的,但昨夜薛太尉与吴司空去跪了宫门,求圣上降低此次祭祀的规格,不要听信所谓‘洛都无影’的谗言——毕竟百年来洛阳的测影台从来没有出现过‘无影’之事,贸然以‘天下正中’之名举行祭祀,反倒有可能忤逆天道,招来横祸。
“现下,魏行贞被耽误在了宫里,应该也是因为和朝臣对峙的事了。”冯父小声说道。
“原来如此,”冯嫣垂眸,“万一今日正午仍有日影,魏大人是不是就……”
“难说。”冯父看了妻子一眼,轻咳一声,“不过就算出事了也没什么,魏行贞出身寒门,皇上再怎么震怒也不可能因为他牵连咱们,真要是算错了,说不定就直接削了他的官让他入赘了呢。”
李氏:“……呸。”
“姑婆怎么说呢。”冯嫣又问。
“你姑婆的意思,还是按着时辰去魏府。但我和你娘商量了,这个主意最后,还是要你自己来拿,”冯父看向女儿,“嫣儿是怎么想的?”
李氏的目光也望向了冯嫣,她握着女儿的手,苦口婆心道,“嫣儿啊,娘能看出来,你对这个人多少还是满意的。但就算这样,我们也可以把婚期延至明日,总不能什么都顺着这个魏行贞的意思来。
“这魏行贞看着像匹烈马,要驯服可不容易——你就趁着这会儿,先煞煞他的威风也是好的。”
冯嫣听着父母的话,一时好像又有些出神,她望着门外渐渐大亮的天穹和朝霞,起身慢慢走到门前。
“嫣儿,”冯父又唤了一声,“说说吧,你什么想法,不好再拖了。”
冯嫣微微侧头。
“在寅时前后迎亲并不常见,可魏大人还是选了这个时辰……”冯嫣望着远天,脸上浮起些微的笑意,“也许这里面,也有一些魏大人自己的考量。”
“阿姐的意思……是愿意吗?”冯小七问道。
“嗯。”冯嫣转过头笑道,“爹娘和小七都不必担心我。时辰快到了,我们启程就是了。”
第五章 群臣对峙
东升的旭日下,冯嫣盖着喜帕,由母亲与小七搀扶着,在爆竹声中慢慢走出自己生活了二十载的府邸。
冯老夫人也穿着盛装,亲自来送冯嫣出嫁。
冯府一向喜静,再加上冯家女儿们首嫁时不仅不请外宾,连兄弟旁枝也要彼此避讳,因而这样热闹的景象在冯府并不多见。
这热热闹闹的烟火爆竹,反而衬得庭院更加寂寥空落。
冯小七原本欢喜极了,可李氏从扶着冯嫣出院门开始,便攥着女儿的手,一直悉心叮咛着到了魏府以后如何生活,说着说着便掉下了眼泪,这景象也让冯小七心里涌起一阵一阵的不舍,跟着擦起了眼睛。
反而是冯嫣握着母亲和妹妹的手,一直温声宽慰着。
众人一道出了南门,眼看喜轿就在眼前,冯嫣忽然有些迟疑。
她虽然蒙着喜帕,但头却转向了一侧,似乎望见了什么。
“阿姐?”冯小七也望向冯嫣凝视的方向,那里站着许多魏府前来迎亲的家丁,“你怎么了?”
冯嫣没有回答,就在方才极短的时间里,一阵突如其来的恶意像是一条湍流一样奔涌过来,然而此刻它又了无痕迹,像水滴融化在水中。
“没事,不打紧。”冯嫣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姿态,在母亲和妹妹的搀扶下慢慢走下了台阶。
“阿嫣。”在进喜轿之前,冯老夫人忽然唤了一声。
冯嫣停了下来,循声侧身,“姑婆还有什么吩咐?”
冯老夫人眼眶微红,走上前轻轻握住了冯嫣的手。冯嫣只觉得手中忽地一片清凉——老夫人悄无声息地将什么东西塞到了她的手中。
“这几年,不要委屈自己。”冯老夫人的声音略略发颤,“阿嫣怎么过得高兴,就怎么来。就算是真把魏府给掀了个底朝天,姑婆一样能给阿嫣做主,谁也欺负不到你头上。”
冯嫣一下笑了起来,“姑婆怎么也和母亲说一样的话……我是嫁去夫家,又不是嫁去仇家,您从前不是也说,那位魏大人德行可靠吗?”
冯老夫人也笑起来,轻轻拍了拍冯嫣的手背,“是啊,他……应该会待阿嫣好的。”
李氏望着这一幕,在一旁哭得喘不过气。
一旁的家丁看了看天色,上前道,“老夫人,吉时不等人,您看现在……”
老夫人目不斜视,“魏府冯府就一盏茶的脚程,这一时半会儿的,耽误不了什么。”
家丁笑了笑,有些悻悻地退去了一边。
老夫人抬袖擦了擦眼角,握着冯嫣的手,小声道,“好了,好了,总是要有这一遭的……自己的日子,终究还是得自己来过,才晓得滋味。”
冯嫣点头,将手收回了衣袖。她向着父母与妹妹的方向轻轻一福,而后进了喜轿,喜帘一放,敲锣打鼓的乐声响起。
等在轿子里坐稳,冯嫣才低下头来细看——原来方才姑婆递来的东西,是一块嶙峋的璞玉。
它质地晶莹,但显然未经打磨。
不知怎的,冯嫣想起方才出门时的感觉,心里忽然涌起一阵不祥。
……
太初宫外,年迈女帝与群臣的对峙仍在僵持。
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孙幼微一改往日的霸道,竟给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耐心,让每一个心怀劝谏之心的老臣都在御前畅所欲言。
女帝站在晨光中岿然不动,威严肃穆,直到最后一个谏臣言毕,她的目光轻扫眼前众人,“还有人有话要说么?”
群臣寂静。
“那便是没有了。”孙幼微看向一旁魏行贞,“魏爱卿,你听了这些,就没有要辩驳的吗?”
“回陛下,多言无益,臣想说的话已经在先前的奏疏中写明,凤阁也早已将全文公示,”魏行贞声音平静,“是对是错,今日午时后便见分晓,臣又何必在这里与这几位大人平添争执——更何况薛太尉与吴司空,一向是我极敬重的肱骨之臣。”
“呸。”薛太尉啐了一口,“我薛安山,从来羞于与你这等谗臣为伍!”
跪倒的朝臣们顿时议论声四起,几位老臣也带着几分轻蔑看向魏行贞——然而魏行贞竟丝毫不为所动。
他那张年轻而苍白的脸看起来既不恼怒,也无怯畏,日光从东边照来,将面无表情的魏行贞映得一面光明,一面暗淡。这景象竟让几位老臣不约而同地升起几分惶然,但他们旋即便咬紧了牙关,向着魏行贞怒目而视。
女帝再次望向魏行贞,“你可知,倘若今日正午,测影台上仍有日影,你会是什么下场?”
“不论陛下如何裁决,臣都会一死以谢天下。”
薛太尉冷笑一声,“你一人的性命,难道能抵过我大周的国运吗!?”
话音未落,孙幼薇看向太尉,“但不知薛爱卿,是不是也有这样的觉悟?”
薛太尉颦眉,“臣愚钝,不明白圣上此话所指。”
“朕自即位以来,对外广开商路,止战守边,对内荡平邪祟,安护生民……然而这十数年间,民间却有南来的妖僧放言,说我大周并非天下中心,天下至中之地远在天竺,我大周实为边地。更有甚者,直言我大周不可自称大周,只可自称东周。”
女帝略一停顿,“太尉可知为何?”
薛太尉微微颔首,“……倒是听过一些传闻,说天竺夏至之日的正午时分,日晷无影。”
“是了,只有当日头正悬其上的时候,地上的东西才没有影子,这是黄发小儿也知道的道理。”女帝向薛太尉那边投去淡淡一瞥,“朕命司天台遍览天下测影实录,却未有一处‘夏至无影’的记录,这几年来,朕一直在等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薛太尉,可给朕否。”
薛太尉坦然望向眼前的皇帝,拱手道,“所谓‘天竺无影’的说法,不过是番邦僧人在妖言惑众而已,臣以为陛下完全无需理会——”
孙幼微一声轻嗤,径直打断了薛太尉的话。
“朕自幼便被教导,帝星紫薇居于天之中,而天子代天治民,也应当在地上择中而居,如此方能受命于天,天人感应。如今朕连至中之地都失去了,还有何颜面自称天子?”
群臣一时间全都伏地叩首,屏住了呼吸,“臣……臣等惶恐。”
“抬起头来,都看着朕。”
女帝的声音回荡在宫墙之上。
“今日午时,若岱宗山测影台上仍有日影,魏行贞甘愿一死,薛太尉,朕问你一句,若午时真的出现了洛都无影之象,你也敢像魏爱卿一样,甘愿一死么?”
第六章 朕即国运
薛安山一时语塞,女帝又望向跪在他身后的朝臣,“今日在这里慷慨陈词的诸位大人,也甘愿赌上性命么?”
许多人的手心都暗暗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薛安山眼眶微红,而后郑重俯身,“臣……臣自当甘愿!”
“那就将你的折子呈上来,其他人若也有此决心,也一并将奏疏递过来。”孙幼微目视着前方,“有影,无影,过了今日午时,便见分晓了。”
黑压压的人群中,只有寥寥数人直起了腰,他们起身将一直捏在手中的奏折交给了孙幼微身边的女官,更多的人则跪倒着慢慢挪步,让出了孙幼微面前那条笔直的宫道。
女官收完了奏折,原本当着御辇前路的朝臣,已经纷纷朝两侧退让了下去。
孙幼微重新坐上了御辇,宫人们仍像先前一样伏低着头,平稳地抬起了轿辇。
在启程之前,她最后望了一眼近旁仍旧跪着的薛安山,忽然开口道,“薛太尉。”
“……臣在。”
“且不说魏爱卿所言是否为真,即便他错了,我大周的国运也不会被丝毫影响。”孙幼微望着前方,“知道为什么吗?”
薛安山一时有些发怔。
“漫说一个魏行贞,即便是你们所有人都加在一起,也阻挡不了朕的意志。”孙幼微嘴角略提,缓缓道,“朕,即国运。”
御辇重新启程,无数提着女帝衣摆的宫人们沉默地从朝臣之间穿过,人们低低地喊出“恭送吾皇”几个字,但孙幼微再未回头看他们一眼。
魏行贞这时才缓缓走向薛安山——这位老大人正僵跪在地上,甚至不敢抬头。
“薛太尉请起吧。”魏行贞负手而立,他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臣,目光中却没有半点怜悯,“你私下向司天台主事林安民打听测影细节的事情,陛下一早就知道了,念你是伴驾多年的老臣,陛下上个月将林某永逐出京,希望能让薛大人迷途知返——”
“原来是你,”薛安山猛然抬头,言语之中带着几分惊怒,“安民他会提前致仕……都是因为你在陛下面前进了谗言!”
魏行贞轻叹一声,“陛下方才说的话,薛大人看来是半点没听进去。”
“枉陛下一世英名,如今,竟然被你一个——”
“薛大人,慎言,”魏行贞轻声道,“若是再说出什么于圣名有损的话,晚辈也保不住你了。”
近旁薛安山的几个学生连忙上前,试图将老师扶起来,薛安山推开他们的手,跌跌撞撞地重新站立,向着魏行贞歪歪斜斜地走去。
“老夫,历经两朝风雨——”
魏行贞目光微垂,笑道,“这恰好也是陛下让我转达给薛大人的话。”
薛安山的步子停在了那里,“……什么?”
“薛大人毕竟是历经两朝风雨的老臣,无论如何,都要留些情面。”魏行贞看向薛安山两边的年轻人,“扶薛太尉回府吧。”
薛安山忽觉半身如堕冰窟,见魏行贞又靠近了几步,轻声在耳边道,“陛下给薛太尉留了体面,至于要不要,您自己回府想吧。”
薛安山一时有些站不稳,魏行贞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臂,“来人,扶着太尉。”
一直站在薛安山身后的几个学生连忙上前,从魏行贞的手中接扶过自己的恩师。
魏行贞才要转身,薛安山低沉地呵了一句,“魏行贞……”
“太尉大人还有何贵干?”
“你到底是什么人……?”
魏行贞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远天,又看向薛安山。
“当年我从司天台调至文渊阁,又被陛下钦点进入凤阁,都是薛太尉您一手促成的,真要论起来,我本应当好好感谢您……可惜了。”
魏行贞略略低头,向年迈的薛安山点头致意,而后便将周遭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