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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
……
洛阳城内,纪然和小七两人在城西的巨榕下休息。
此时正是午休时候,四下静悄悄,少数几个没有休息的人也尽量轻手轻脚,以免打搅众人安眠。
小七的眼睛上仍绑着布条——在这片地方住着的人实在太多了,她不敢冒险。
“累着了吧?”小七听见纪然那边不断传来轻微的肩骨扭动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些歉意,“肩膀是不是很酸啊,抱歉啊……我也不知道我娘会抓你干一个上午的活儿。”
纪然连连摇头,“不累,不过是搬搬东西而已。”
小七撑着脸,笑了一声,一时没有说话。
两人今天清早就跑到了李氏和冯远道这边,小七想着,与其让母亲从别人那里听到她和纪然如何如何,不如她先大大方方带纪然过来见一面——既然冯家女儿连嫁人都可以嫁两次,那她带个“有好感”的异性过来,应该也不会吓着母亲吧?
不过事情并不像他们想得那么顺利,李氏先是被小七蒙着的眼睛吓了一跳,以为是伤着了眼睛要瞎了,等小七把事情解释清楚,李氏已经要去和其他几个友人一起张罗今日的领粮事务了——刚好看纪然在旁边,李氏直接抓了壮丁来干活。
第五十一章 哀鸣
不远处有侧卧午睡的男人带着不满往纪然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捂着耳朵翻身背向了他们。
纪然靠近小七,“你现在累吗。”
“我?我当然不累了……我都歇了一上午啊。”
“那我们去别处走走吧。”纪然握住小七的手,“我牵你走。”
小七欣然起身,两人沿着向下延伸的树根,离开正在午休的人群。
午后的日光穿过枝与叶落在他们的身上,落在他们的脚边,这情景仿佛不是冬日,而是初春。
两个人牵着手慢慢走着,纪然忽然看向小七,“你问过伯父上次托去甚带回来的那两块打火石了吗?”
“啊。”小七一怔,“忘了……”
她伸手摸了下腰间的锦囊——两块燧石被她分别装在了两个棉布袋里,每日都带在身上。
当初去甚和不恃带回那个木匣的时候,小七着实吃了一惊——她分明记得这是祖母留给父亲的木匣,里面装着专门备来跑路的东西。
等看到里面装着两块燧石,就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总不至于是劝她和纪然私奔吧……
两颗燧石都很尖锐,小七虽然不解,但也妥善将石头们收好,本来向今天顺便问问父亲把这东西托人带给自己是什么意思,结果半路纪然被李氏带走,她被冯远道拉着问了许多关于前几日遇险和眼睛的事,一来二去的,小七自己把这件小事给忘了。
不过她心里原本也有个直觉——如果父亲连匣子里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仅仅只是一直保存着它们,那对于这两块燧石的价值和意义,他可能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件事说到底,或许还是应该去问姑婆……或者阿姐。
“好久没有阿姐的消息了,”小七突然道,“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纪然沉吟了片刻,他早就注意到魏行贞和冯嫣的离奇消失了,只是怕平添小七的担忧,所以一直没有提而已。
“也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纪然斟酌着答道。
“嗯,我也觉得。”小七飞快地回答。
纪然望了小七一眼,“听你的口吻……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嘛。”
“是说担心我阿姐吗。”
“嗯。”
“确实……不太担心。”小七笑着道,她虽然蒙着眼睛,但还是张开了手臂,在凸起的树根上小心地保持着平衡,“我阿姐长得就不像是那种轻易炮灰的角色。”
“……怎样的角色?”
“就是那种,不到故事终局不会轻易死掉的人。现在这局势一团乱麻,我看故事才刚刚开始呢,我姐姐不会上来就出事的。”
说着,小七两手背过身,动作轻快地跳去了另一条树根,然而才一落下,她立刻脚底打滑,险些跌倒,幸而纪然迅即地抓住了她的左手,稳稳地将她扶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小七漆黑的右手上。
从他们醒来之后,纪然就发现了小七身上的变化——在她小臂往下的位置,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油墨浸染,呈现出一种暗哑的纯黑色。
问她什么感觉,反正是既不痒,也不疼。
不仅如此,纪然几次想试着教会小七使用灵力飞行,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即便她眼下已经开了灵识,身体似乎也和从前差别不大。
要不是小七当着纪然的面,展示了一遍她是如何将一片枯叶逆转回嫩芽、又重新变回枯叶的过程,纪然大概都不会相信小七灵识已开这回事。
或许,这右手的变化……也和小七的灵识有关?
拉着小七,纪然突然想试试能不能把这颜色搓下去,才一动手,小七就把手缩了回去。
“你干什么呢,”她笑着道,“很痒啊!”
纪然这才反应过来,小声说了一句“没什么”。
“对了,那首词,我今早问了老国公,”小七接着道,“他说那首词的词牌叫朝中措,是咏梅的。”
纪然一怔。
江头月底,新诗旧梦,孤恨清香。
任是春风不管,也曾先识东皇。
梅花……
一时间,许多回忆涌入他的脑海。
“伯母喜欢梅花吗?”小七问道。
“她……”
远处忽然响起一声非人的长啸。
纪然和小七都不约而同地转向声音的来处,它直接撕裂了午后的静谧,声浪如同海啸,在榕树的枝与叶上推开层层波纹。
哀嚎声接连不断,令听者毛骨悚然,可声音中又似乎充满痛苦。
整个洛阳都被这啸声惊醒,人们惶惶然地站在树下,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一定是有妖兽闯进城中了。”纪然最先反应过来,他抱起小七就往回跑,“我们得赶紧回去告诉伯父伯母,不要乱跑,藏去树根低下。”
“那是什么东西……”
“先别管了!”
很快,地面上的百姓像退潮一样消失在布满树根的地表,城内的警戒哨从四面八方传来——桃花卫与平妖署的人几乎立刻赶向了事发地,他们的身影像飞鸟一样闪过枝头,又迅速飞向更远的地方。
然而,远处妖兽的长嘶却始终没有停止,每一声都像是浸着绝望的哀鸣,听得所有修士都心中震动。
过了一会儿,纪然拗不过小七,只得背着她轻快地跃上了这棵巨榕最高的枝头。
小七摘下遮眼的布条,睁开眼睛,她观察了好一会儿,“……声音好像是从我们的那棵树下传来的?”
“嗯。”纪然点头,“基本上所有平妖署的人也都在往那边赶。”
两人怀着不安,同时观望着远处的榕树。
他们离得实在太远,那棵光是树根就覆盖了整座魏家庄园的大树在他们眼中就像一根小拇指那么大。
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很快看见了极为诡异的一幕——在那棵榕树的树顶,一只通体鲜红的巨形妖物正徒劳地挥动着手掌,像赶苍蝇一样驱赶着围绕在它身旁的修士。
“你在发抖吗。”纪然突然问。
“……没有啊。”
片刻沉默之后,两人同时发现,是地面开始轻轻颤抖。
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积起乌黑的云,天空像是被卷起漩涡的海面,在它漩涡中心、最黑暗的地方,隐隐有金色的闪电如同瓷杯上的裂纹,倏然照亮深不见底的云海。
第五十二章 第二道印记
又地震了。
太阳完全被乌云遮挡,天空黯淡下来,不止小七与纪然,所有人都被这突变的天象惊得说不出话。
他们听见阴风怒号,好像上神震怒,人们望着越来越浓重的云,又想起先前恐怖的血雨之灾,没有人说话,大家躲在巨榕的阴影里,各自埋头,或祈祷或哭泣。
“看来又要出事了。”纪然喃喃着道。
“纪然。”小七突然拉了拉纪然的衣袖,“我们再靠近些看看吧。”
“你疯了?”
“不是,我觉得那个红色的妖怪给我一种……有点眼熟的感觉。”小七低声道,“我想看看它以前是藏在哪儿、干什么的……但隔得太远了,我视线对不准,你能不能带我飞近一些?”
纪然沉默了一会儿,“……要多近?”
“先去下一棵榕树试试?”
纪然对着远处的另一棵巨榕比了比手指,粗略估计了一下它离自己和魏家巨榕的距离,“好,咱们先说好,要是倒了下一棵榕树还是对不准,就不能再前进了。”
“嗯,”小七点头,“我明白。”
……
天地倒转过来,浑沌的风云中,魏行贞紧紧抱着冯嫣,两人从高空一同向大地疾速坠落。
他在狂风中勉强睁开眼睛,向着地面的方向看去。
只一瞥,魏行贞就认出了这里的地形。
“阿嫣,”魏行贞在喧嚣的风声中大声道,“我们好像,回到洛阳了——”
怀中冯嫣一语不发,没有回答。
“阿嫣?”
魏行贞向怀中看去,才发现冯嫣闭着眼睛,像是又睡着了。
“阿嫣……醒醒。”他拍抚冯嫣的背,“阿嫣?”
肆虐的旋风突然改向,魏行贞突然感到怀中的冯嫣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下落的速度在慢慢减缓。
魏行贞带着警惕将冯嫣的腰搂得更紧,他屏住呼吸,正想带着冯嫣一口气冲破眼下这道天上的漩涡,可是那股不能抗拒的力竟是变得越来越强劲——而冯嫣,她始终无知无觉地飘在风中,像是根本听不见他在喊她姓名。
云海中雷声轰鸣,几乎压过了一切其他声音。
忽地一道金色的闪电劈下,径直落在魏行贞与冯嫣的身上,刹那间,魏行贞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这噬骨之痛让他短暂地松开了扣紧冯嫣的怀抱。
“阿嫣!”
眼看冯嫣就要飘远,魏行贞眼疾手快,猛然抓住了冯嫣在空中舒展的右手。
不知为什么,他感到自己在这阵狂风中使不上什么力气,好像此刻自己与冯嫣都只是一片被风席卷的枯叶,去留的选择根本不在自己的手中。
两人在风中上下翻涌。在剧烈的疼痛中,魏行贞发出了痛苦的低吟。他向着冯嫣的手腕伸出了另一只手,试图重新将她拉近,然而在接触冯嫣的一瞬,他看见冯嫣黑色的右臂也蔓延出闪电似的线条与轮廓,像是灼烧着的地表开裂,露出地面下的炽热岩浆。
他看见冯嫣的表情也在这时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原先平静的脸此刻像是陷入了噩梦。
难道阿嫣也在疼吗……
这极短暂的犹豫像是洪流中的蚁穴,等到魏行贞反应过来的时候,冯嫣已经脱离了他的手,像一只风筝向着更高处的云天飞升而去。
“阿嫣!!”
他望着天上越来越小的影子,声音很快淹没在西风的咆哮之中。
浓云与狂风在此刻变本加厉,一切突然变得无力回天,魏行贞感到身上忽然有万钧之力压得他无法动弹,只能被云海裹挟着向人间坠落。
他始终凝视着冯嫣的身影,根本无暇低头去看身上多出的青绿色光路——正是这些藤蔓一样的枝节蔓延成网,将他整个人牢牢束缚。
“阿嫣!阿嫣——”魏行贞的脸变得狰狞起来,显露出妖物独有的凶戾。他的眼睛与额上的参商之印都在顷刻间再次闪现出飞扬的红色光华,手臂也因为奋力的挣扎而暴起青筋。
是谁掀起的这阵风?
是谁要带她走?
“阿嫣——”
参商剑骤然浮现在魏行贞手中。
“把阿嫣——留下来!”
他毫无犹豫地丢开了剑鞘与鞘中的断剑,将断剑的剑锋直接斩向了身上的光纹与枝节,随着一阵玉石碎裂的鸣响,风声一时止息。
在他充满愤怒的吼声中,第二道参商的印记在他额前被缓缓烫下。
魏行贞感到所有的重压似乎都在顷刻间消失无踪,旋转的云海也凝滞了下来。仿佛瞬息之间,天地静止。
参商的断口泛出微光,光芒渐渐向前推移,整把剑正在缓慢地恢复完整。但魏行贞完全没有留意。他看见高处的冯嫣先是停在那里,而后又很快重新坠落。
他将剑收回,整个人像一支离弦之箭飞向云层的高处,将冯嫣稳稳地接住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感觉到针刺般的疼痛,天上也再没有落下追着他们打的雷击。他抱着冯嫣向着地面降落——脚下洛阳城的轮廓已十分明显。
尽管乌云没有散去,地面依旧昏暗,但魏行贞依旧生出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方才的云海漩涡,就这么片刻的功夫,整片云海已经被抹平,厚重的乌云像是倒悬的平静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