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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嫣打断了瑕盈的话,“‘我们’,是谁?”
瑕盈的眼睛平静地凝视着冯嫣。
良久,他终于惜字如金地吐出几个字。
“……是信使。”
信使。
冯嫣刚想追问,天地间传来一声悠长的长啸。
一阵风从窗口涌入屋舍,磅礴而不加限制的妖气霎时间弥散在整片大地之上。
瑕盈有些遗憾地起身,“他已经来了。”
“你先……把话说完。”
“要是还想接着把谈话继续下去,回去之后,来找我。”瑕盈居高临下地望着冯嫣,“我会等你来。”
“你这样大费周章地把我带到这里,就是为了把话讲到一半,然后落荒而逃吗?”冯嫣带着几分懊恼说道,“你现在躲开又有什么意义?等我回到洛阳,你的身份也一样藏不住——”
“藏得住,你会为我保守秘密的,只要你还想把我们之间的这场谈话继续下去。”
瑕盈笑了笑,“茫茫人海,我消失了,你又要去哪里找下一个我。”
而后,瑕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屋舍。
冯嫣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翻身下地,她跌跌撞撞地追着瑕盈的背影往外跑去。
然而,外面的长廊已经空无一人,冯嫣倚着廊柱休息了片刻,喘息着望着这空无一人的山间宫殿。
又一声狐妖的长啸从远方传来。
冯嫣喘息着抬头,调转方向朝着这一片殿宇的最高处而去。
远天始终在沉落的夕阳给人带来一种即将天黑的错觉,她手脚并用地攀上数不清的台阶,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踏上了最高处的瞭望台。
冯嫣从妖气变化中感到了魏行贞的接近,只是四面云海翻涌,在永恒的黄昏之中,高处的风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直到这阵诡异的狂风终于停下,她才放下了挡在眼前的双手——
云海散去了。
眼前的景象让她想起逍遥游的名篇。
鲲鹏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汲真的真身,远远超乎冯嫣对庞大的认知,即便仰起头也无法看见他的全貌——而远处被遮挡的地面,迎来了短暂的夜晚。
灿烂夕阳光景映照在狐妖犹如流火的皮毛上,冯嫣仰头望着这一尊因巨大而显得无比庄严的身躯。
“行贞……?”
魏行贞的尾巴轻轻挥扫,喉中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嘤咛。
第六十八章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嗯
魏行贞站在那里,等待着冯嫣乘着妖气来到自己身边。
这是他第一次以全盛的姿态出现在冯嫣的面前,如他这样充沛的妖气,是中土任何妖物都不能比拟的。
他等待着冯嫣的惊喜和赞叹。
然而地面上如同芝麻大小的人儿并不如他期待得那般雀跃,冯嫣勉强往前走了两步,整个人就像一片飘零的落叶向前栽倒。
“阿嫣——”
再次化形的魏行贞抢在冯嫣倒地之前接住了她。
在他身后,原本占满了视线的狐妖身躯如同星星点点的萤火消散。
冯嫣的指甲在魏行贞的手心上轻轻掐了一下,“你一直,傻站在那儿干什么……”
“我以为——”魏行贞颦眉,将自己没什么用的解释咽了下去,“你怎么样?”
冯嫣紧紧抓住了魏行贞的手。
“我……好疼啊。”她轻声开口,“骨头疼……每一块,都在疼。”
这种疼痛几乎是突然降临的。
或许是因为先前与瑕盈谈话的时候,身体还处在一种无知无觉的麻痹之中,此刻手脚恢复了行动的自由,四肢百骸都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
——从右臂的伤口开始,慢慢向身体延伸。
魏行贞这时才发现冯嫣的右手上缠着绷带,“……你受伤了。”
他心里有大堆的话要问,但怀里冯嫣的表情越来越痛苦。
“是……梅十二。”冯嫣小声开口。
“什么?”
冯嫣的右手紧紧攥住了魏行贞的衣襟,像是生怕自己来不及说出真相似的,迫不及待地凑到魏行贞的耳边。
“瑕盈……就是梅十二。”
……
当冯嫣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自己在冯府的小院之中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处在了不同的地方。
这种感觉实在诡异,让人怀疑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
“醒了?”魏行贞的声音传来。
冯嫣仍旧有些懵懂地望着头顶的纱帐,但这个声音……真是莫名让人感到安心。
她稍稍侧目,望见不远处摇曳的烛灯,意识到此刻又是一个傍晚或深夜。
魏行贞一直坐在床边等待冯嫣醒来,他伸手绾起冯嫣耳边的乱发。
冯嫣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抱住了魏行贞的手,将脸颊放在他伸来的掌心上,轻轻地贴住了。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想要交谈的。
在这个前半夜,就在冯嫣因疲倦而沉睡的时候,魏行贞什么也没有去想。
先前冯嫣在高台昏过去的时候着实把他吓了一跳——那句“瑕盈就是梅十二”被冯嫣说得像是临终遗言,要不是再三确认了冯嫣的心跳脉搏,他几乎心碎当场。
至于此刻。
不论是瑕盈,梅十二,他宫中的差事,一直欲言又止的杜嘲风,还有在屋舍中来来回回忧心不已的李氏冯远道冯婉冯五郎……
所有的人和事都远去了,只有眼前失而复得的爱人。
只不过,当冯嫣睁开了眼睛,他心里的不安和对所有潜在威胁的敌意好像也慢慢开始苏醒抬头。
子时前后,有下人送来米粥,离开时又顺便将冯嫣已经醒来的消息带去给还在思永斋守着的李氏与冯远道,他们原本也想守在这边,但杜嘲风特意叮嘱,冯嫣需要清休,这边留一个人照看就好。
魏行贞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和手帕,乐在其中地给冯嫣喂食。
等放了碗,他又坐回冯嫣的身旁。
“还疼吗。”魏行贞问道。
冯嫣摇了摇头,她低头看自己的右手——伤口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圈淡淡的咒印图腾。
“杜天师傍晚的时候来看过了,这咒印看起来没什么邪气,但一时半会儿他也搞不清究竟是什么用途,只说伤口既然愈合了,你应该也不会再觉得哪里疼。”
说到这里,魏行贞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他这个天师还是趁早回家种地去吧,关键的时候永远派不上用场。”
冯嫣抬手望着手臂上如同荆棘的图案,忽然抬起头,“你告诉杜天师了吗?”
“是说梅十二?”
“对。”
魏行贞摇了摇头,“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我先等你醒来。”
冯嫣十分满意地叹了一声——好,没说就好。
当时情急之下,她怕自己闭上眼睛就再没了开口的机会,趁着神志的最后一丝清明,先把底给托了。
然而这毕竟是个需要从长计议的事。
望着魏行贞在烛火里的样子,冯嫣明明觉得想笑,却故意收起了温和的表情,她故作冷漠地靠近。
“你知道瑕盈再带我离开的那段时间,都和我说了些什么吗?”
“……什么?”
“说了半天你的坏话。”
魏行贞皱起眉头,“他都说我什么了?”
冯嫣往床的里侧挪了挪,空出一块地方。
“你躺过来,我和你细说。”冯嫣用极轻的声音说道。
魏行贞有些不明所以地上前,原以为冯嫣只是要他靠近说话,所以直接斜靠着坐去了她的身边,哪里知道还没有坐稳,冯嫣就揍了一下他的腿,轻声呵道,“把鞋脱了!”
等到他完全躺下,冯嫣的两只手迅速地绕过他的身侧,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额头也随即抵靠在了魏行贞的心口。
冯嫣的气息让魏行贞一时动情,他正要顺势抱紧她的肩膀,却突然被冯嫣呵止。
“别动。”冯嫣仰起头。
魏行贞怔了怔——他在阿嫣的目光里看见了几分审视,几分狡黠。
魏行贞隐隐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怎么了?”
“我有事问你。”冯嫣说道。
“什么事?”
冯嫣再次将头靠在了魏行贞的胸口,她低声道,“我知道你有的是障眼法,叫我看不穿你到底是在说实话还是谎话。今天……我就贴在你的心口听,不准再和我说谎了,明白吗。”
魏行贞笑了一声,“好。”
然而冯嫣抱着他,半晌也没有抛出一个问题。
两人安静地依偎在一起,魏行贞低下了头,轻轻吻着她的头发,额头,眼睛。
“你知道瑕盈今天试图用什么让我闭嘴,让我对他的身份守口如瓶吗?”
“嗯。”魏行贞应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他和我讲了一个你的秘密,还有半个我的秘密。”冯嫣轻声道,“他一早就知道你很快就会来带我走,在你出现那一刻,他说,如果我还想继续听下去,那么就等回到洛阳以后再直接去找他,他等着我。”
魏行贞停了下来,“……他知道我会来?”
冯嫣点了点头。
“第一个问题,行贞。幽都山上,确实有一个与长陵里相似的观星台吗?”
冯嫣感到魏行贞的身体稍稍僵硬了一下,于是心里立刻有了答案。
她没有等魏行贞回答,就接着问了下去,“你就是从幽都山的观星台上发现我在黄昏之域,所以才能够及时赶来,对吗?”
“……嗯。”魏行贞点了点头。
“那么……”冯嫣顿了顿,“你来到中土,也是因为修为一直停在最后一个境界,始终无法突破?”
听到这里,魏行贞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阿嫣——”
魏行贞试图起身,但冯嫣已经先一步起身,压住了他的肩膀。
这一次冯嫣没有再去听魏行贞的心跳,而是径直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她实实在在地扼住了魏行贞的脖子,指腹轻轻摩挲着他轻轻跳动的血管。
“我再问你一遍……当初,你究竟是怎么注意到我的?”
魏行贞喉中一滞,“……你听我解释。”
冯嫣轻轻哼了一声,好像又一次捉住了魏行贞的狐狸尾巴。
她俯下身,带着几分威胁的笑意,轻轻抵住了魏行贞的额头。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嗯?”
第六十九章 另一种同类
冯嫣保持着这个姿势。
看着魏行贞目光闪烁、百口莫辩的表情,她突然绽开一个微笑。
“白无疾说我十二岁有一场大劫……原来,是你吗?”
魏行贞的喉咙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
这到底要怎么解释……
解释不清楚了……
他们身下的床榻传来咯吱的声响,魏行贞感到冯嫣的手从他的咽喉处慢慢上移,最后没入了他的发间。
她右手的指尖和手掌颇有些力道地托着他的后颈,好像随时提防着他会错开脸看向别处,而另一只手摸索着伸向了魏行贞紧贴在身侧的五指,交缠地扣住了。
魏行贞有些苦恼地叹了一声,“阿嫣……”
“解释啊,我听着呢。”冯嫣轻声催促道,“为什么在神木下第一次遇见我的那个晚上没有下杀手?”
“一开始……确实是……有这个打算……”魏行贞有些磕磕绊绊地答道,“但……”
“但什么?”
一时间,魏行贞有些答不上来。
他仔细回想着那一晚的情形,印象里只有残月冷辉,白霜遍地。
许多当时的想法,到现在早就已经忘却了……即便此刻他迫切地想要为自己辩解,也无从开口。
但他仍然记得自己在听完冯嫣的祈求以后缓缓放下的利爪。
他说不清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他还记得,在刚刚踏入中土不久的时候,他一面惊异于凡人寿命的短暂,一面小心地观察着俗世的生活——他很早就有意想要了解人世,毕竟按照石刻录上的预言,在当时还未降生的冯嫣是他稍有不慎便会因之殒命的劲敌,如同尖矛对强盾,不能有半点掉以轻心。
如果不了解对手,又如何确保狭路相逢之时,一定能战胜对方?
为了理解人究竟是怎样的生灵,他尝试着化作人形,潜入村庄和城镇。
然而,令他无比费解的是,不管他如何努力,总是莫名其妙被人认出是妖邪。
明明妖气藏得好好的,但只要在人前行走或与人交谈,上到皓首老妪,下到垂髫稚童,人人都在见面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里迅速指着他大喊——“有妖怪啊!”
后来他才慢慢意识到,人世间流传着千奇百怪的志怪故事,无数除妖师在与妖物的战斗中积累下不可胜数的经验,但他对人类……近乎一无所知。
可是人间的烟火始终对他没有半点吸引力,俗世的热闹如同泥淖,即便怀着“接近人群”的心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