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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发着颤的哀告偶有几声传到殿门外,堵着耳朵的小太监们都是一副大开了眼界的神情。
“这位主子平时看起来那么清心寡欲,干起正事来竟如此孟浪!”
“对,对,真是人不可貌相……”
殿内,被刮目相看的沈长青却是浑然不知。只道起先周粥刚吊在半空时还喊得中气十足,后来被醋一熏不知怎地气焰骤减,听起来气若游丝。
他还不识人间险恶,自不会往她做戏方面去想,也所幸如此,他当即收了法力,双掌一翻,青光便托起了跌落下来的周粥,将她送回茶榻上倚着。
“咳……”周粥脸色苍白又透着不正常的潮红,眼角带泪,有些睁不开眼,只有气无力地低咳了两声。自十岁那年后,她就再没感到过这种周身发沉之感,此刻心下也不由有些慌了,只能任由沈长青将手掌在她眉心上一覆,青光稍纵即逝,又被收回他的掌间。
沈长青收掌,眼神中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迟疑:“你……”
“朕没事!”周粥此时已觉得恢复了些气力,急忙挥开他,坐直抢断他。
这倒是她头次见了自己不往上黏,反而还避开的。沈长青眉梢微动,又思忖了一下方才自己给她疗愈时,顺手探查到的怪事。
这周粥的魂魄之力,似有先天不足。
初时见她生龙活虎,他还未将月老转述的祈告之词中先天不足那段放在心上,如今倒是记起来了。可魂魄若有残缺,这人怎么可能还好端端站在这儿?纵使不曾早夭,也该是缠绵病榻的……
“可还有哪里疼痛?”沈长青思及此,也觉是自己冲动了,思虑不周,竟对魂魄之力不足者施用法术,致其亏损虚耗,便破天荒地放柔了些语调问。
“没有了,没有了。”周粥连连摆手,“朕就是刚才被熏晕了,身子骨好着呢!”
她这是不知,还是有意掩饰?沈长青略一蹙眉,但也没再深究,左右凡人寿数,无论自不自知,都有天定。
“嗯哼,那朕就先走了。你……你就暂时别去找燕无二气他了。”
沈长青很给面子地应了声“好”,甚至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兀自立在原处,任周粥一个人出殿,而是往外送了几步,一直到门边,才没什么语气地开口道:“你身子若还有什么不适,可来寻吾。”
谁知他这一句,却换来周粥伸手去拉门的手一顿,回眸肃色道:“今日殿中之事,你不可告知任何人。”
“吾知道了。”沈长青应得简单。
就这样,匆匆赶回的小灯子得见了与前几日完全相反的情景。
殿内打开,沈仙君的衣冠楚楚,神色如常,而他家陛下却是一副衣衫不整,精神萎靡的模样,甚至一出殿门就喊了他叫人抬銮驾来,看起来乏得很,几步路都不肯自个儿走了。
于是乎,新的八卦很快就在当时守在门外那几名小太监的努力下传开了,周粥的讨饶声被以讹传讹成了“房中之乐”,都说沈长青身有异香,媚上有术,在某些方面又勇猛无双,侍君之位指日可待,甚至被封为皇夫都不是不可能——
“最近那青月殿可是门庭若市啊,各家塞进后宫的小郎君都想见上沈长青一见,瞧瞧陛下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荒诞可笑。”
明玉殿内,瑞脑金兽,黑白玉的棋子在古朴的檀木棋盘上摆成了一副残局。
唐子玉一袭鸦青色文士袍服端坐于棋盘边,黑子执于他修长白皙的指间,显得他那手也似白玉雕琢的一般。
对面坐着的百里墨却与他截然不同,装着是相当正经的大理寺仵作官服,坐姿却大咧咧的,很是随意,手执白子,不太上心地往棋盘上落。
“其实我也想瞧瞧他长什么样。不过他们看的是肤浅的皮相,而我想看的,是他的骨骼——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有人能接连两次,轻轻松松就挫败燕无二。”百里墨面露憧憬地眯起眼,未执棋子的另一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那里有一条特制的双层腰带,里面用精铁打造的小刀小锤按型号大小排列着,全是他解剖时的用具。
“哒。”
对他那渗人的笑容已经习以为常,唐子玉沉吟着略做思量,跟着落下一子。棋子与棋盘触碰的轻响,在静谧的室内格外清晰。
“择日不如撞日,你不如和我一起去青月殿走一趟?”百里墨见他不接茬,便索性摆明了意图,怂恿其一道。
唐子玉瞥他一眼,哂道:“怎么?你这大周第一金牌仵作,什么死人没见过,大半夜也敢一个人去挖坟。现在去见个活人,反而还要找个伴儿?”
“你这御史台中丞当的,就挖苦人的嘴皮子一流,难怪人人都怕被你参一本。”百里墨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正想往下再落一子,可仔细瞅了眼棋盘,就果断把棋子丢了,“不下了!不下了——每次找我推敲残局,最后都是我输。”
“承认了。”唐子玉笑意浅淡,一枚枚收拾棋盘上的棋子,也不忘纠正他,“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为官者若能忠君爱民,两袖清风,就不会怕被本官参奏。”
百里墨好笑,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这是把自己比作鬼了啊?”
“对贪官污吏或是心存不轨者,本官便是要做那能吓破他们胆子的‘厉鬼’——”唐子玉挑眉。
“霸气!”百里墨对他竖起大拇指,绕回正题,“所以你到底去不去?左右也是闲着。你难道不好奇,沈长青凭什么能让陛下突然转性,整日往后宫跑吗?不仅每每用膳都要令其侍奉,从前陛下批理奏折从不喊累,最近竟也劳逸结合起来,得空就去青月殿探望他,据说殿内常有嬉笑声传出。”
闻言,唐子玉却是不以为意,连眼皮都没抬地冷哼一声:“不过是个会些戏法,哗众取宠的伶人罢了。有几分姿色又如何?陛下平日装得沉稳,到底还是少年人心性,图个新鲜乐子,过段时间腻了,便放出宫去了。”
“我看不见得。你没听青月殿那几个小太监是怎么传的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陛下还叫喊出那种话来,会不会已经……”百里墨放下茶盏,挠了挠下颌,欲言又止。
唐子玉收拾棋子的手一顿,抿唇:“或许是那沈长青为留宠买通太监使的手段,也未可知。”
“以你的性子,应该已经派人去探查消息是否可靠了吧?”当仵作的人,何其眼尖,观察力也是极强的。百里墨了然地笑笑,就知道这位当朝亚相对于沈长青的突然出现,没有表面上这么沉得住气。
也正巧了,百里墨话音刚落,殿外就有人来禀告:“大人,奴才有事要禀。”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立在门外,百里墨对此人有些印象,也是跟在近前的,好像还是总管太监小灯子的老乡。做御史的,若想要一参一个准,必得长目飞耳,前朝后宫有些自己人,也是见怪不见的。
“何事?”
唐子玉将那小太监招进来,那小太监对他附耳低语起来。
见状,百里墨吹了声口哨,很是自觉地把身子侧过一些,做出避嫌的姿态,实则却是把一只耳朵拉长了在听。
“灯公公那天……太医院……方子奴才着人查了……补肾补血……壮阳滋阴……”
话音时有高低,百里墨听不齐全,但凭借仵作与医术的那点触类旁通,也隐约听出了几分端倪,暗自咋舌着偷眼观察唐子玉的脸色。
果然,唐子玉一改方才对他猜测周粥已宠幸了沈长青的不以为然,眉头紧蹙,眸中更是阴云密布。
“本官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半晌,那小太监才总算事无巨细地汇报完了,直起身,唐子玉不置可否,只沉着脸挥退了他。
“怎么样?改主意了?”百里墨转回来,像是条摇着尾巴的哈巴狗。
“看来本官确实要去会会这个来历不明之人了。”唐子玉倒也直截了当,当下伸手在棋盘上一抹,这剩下的黑白子便乱了,“同去?”
“好啊,同去同去——”
就这样,百里墨屁颠屁颠地跟着唐子玉身后出了明玉殿,一路走在宫道上,颇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架势。
“唐大人,百里大人,两位怎么来了?”
待两人入了青月殿,就有守门的小太监急忙迎上来作揖。
“在后宫便只有侍君,并无大人。”唐子玉严谨起来,总叫人挑不出错来。
“是,是,两位侍君可是来找沈仙君的?”小太监连连应是地改了口,侧过身子将两人往里头让,“不如奴才先去通传一声——”
“仙君?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可曾亲眼所见他是天庭下凡的仙人,便喊什么仙君?”唐子玉不悦地皱眉。
后宫里的小太监哪里遭得住当朝亚相的几句挑刺,当即吓得磕磕绊绊,说不完整话了:“唐侍君恕罪!主要是这位沈……他住在后宫,却并未得、得封任何位份,奴才们也不知该怎么称呼。听陛下平日总这么喊他,奴才们就想随着叫总不至于出错……”
“所以你的意思是,都是陛下害你这么喊的喽?”
百里墨吊儿郎当地拨了拨额角的碎发,却把小太监噎得欲哭无泪,扑通一声就给跪下去了,连声说自己嘴笨失言。
“好了。不必再说,起来吧。”唐子玉借百里墨之手,验证了这小太监恐怕没那收钱传消息的胆子,便也不再与他为难,手一抬,示意他前面带路。
要知道,便是陛下见了这位亚相有时候都想绕路走,小太监就怕撞唐子玉手里被参到找不着东南西北为止。此刻见其没有追究自己失言的罪过,如蒙大赦,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小心翼翼地把两人往主殿的方向引。
主殿的殿门紧闭,小太监恭敬地站在一边,态度谨慎地朝里头问:“沈……您午歇可醒转了?”
里头没有任何回应,小太监又拔高嗓音问了句,就算是睡着的人也该被叫醒了,但还是全无动静。
“不在?”百里墨挑眉。
小太监摇摇头:“在的,今日就没出去过。但不瞒您说,里头那位一天中除了应付陛下时会睁眼下榻外,其余时候不管奴才们怎么进出,或是请示,他都和老僧入定似的,一概不理。”
“那就直接进去。这后宫里还有什么地方是咱们四侍君之首的唐侍君不能进的?”百里墨说着,上手去推门,却没推开,“嗯?大白天的还拴门?”
于是他回身望向唐子玉,后者微微颔首,给了他一个眼神,百里墨就跃跃欲试地从腰带间抽出一柄极薄的短刃,从门缝里伸了进去。溜门撬锁,掘地挖坟,都是他最擅长的。
可百里墨腕上使劲,信心十足地将刃往上一挑后,却笑容一滞,紧接着又撬了两下,才抽回薄刃,纳闷地扭头对唐子玉确认道:“没落闩。”
“是这样的。我们也经常打不开门,里头那位不喜有人打扰他清静。”小太监在旁补充,又怕两人不信,侧身用肩头使劲往门上一撞——人被弹出好几步,门却纹丝未动。
“我刚是不是眼花了?好像有什么青色符咒类的光纹在门上浮动了一下?”百里墨揉揉眼,又伸手去摸了摸那扇门,“不会真是哪个野鸡门派祖坟上冒青烟,出了个有本事的修士吧?”
唐子玉也看见了那道浮光,眉间不由拧出了一个疙瘩:“大周开国千年,你何曾真见过什么正经修士?学了些旁门左道的邪术,就出来招摇撞骗的心术不正之辈倒是不在少数。”
“嗯……那些术士多半也只敢在富户商贾处作法骗钱,混吃混喝。很多发不义之财的,自己就先心虚,所以才轻易听信。”百里墨闻言,不由歪头笑出声来,“但里头这位怎么想的,竟敢来骗一国之君?咱们陛下看起来也不像昏君吧?”
“纵观他国史料,也曾出方士媚上惑主,以求富贵,甚至勾结权臣党羽者,那些帝王初时也算得上明君,最终却因沉迷修仙问道,而致使江山易主。”唐子玉的神色更加冷肃了。
百里墨咂舌,都有点儿不好意思再继续嬉皮笑脸了:“也没这么严重吧?”
“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吐出这八个字后,唐子玉沉默片刻,又对那小太监道,“报我二人名号,就说有关于陛下的要事相商。”
“是——”小太监连忙点点头,按着他的吩咐扬声道,“沈仙……代掌后宫的唐侍君,还有百里侍君二人前来拜访,您还是见上一见吧?”
这回话音才落,门就从里头自个儿打开了。
百里墨啧啧称奇,觉得有些旁门左道还有点用,至少关门关窗不用自己动手,很适合懒人。奈何唐子玉就在身边,只得调整了一下表情,也面色肃然地随他一道踏入了门内。
两人后脚才跨过门槛,身后的门又自个儿合上了。百里墨回头看时,确定那小太监在站在离门两三步远的地方,压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