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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自己的心已是铜铸千锤百打毫不动容此际却分明有种苦苦的感觉泛上胸口再泛上心头时竟由苦变成痛痛的无法压抑痛的无法自持。
回似是长长一生而在旁人看来不过是电光火石之一瞬。
他情不自禁迈前一步伸臂挽住她缓缓下坠的腰肢她的身躯轻盈因为她体内的血在渐渐流失;她面上还含着笑她可后悔死在自己手上?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亲密的抱着她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心中痛感愈来愈强。他禁不住仰天狂嚎众兵卫见他面容惨痛狰狞如受重创均是赫然惊诧。
沈珍珠幽幽阖上双目手缓缓垂下一片飞笺由她袖中掉落沾染她的鲜血分外娇艳在夜空下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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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孤灯不明思欲绝(上)
李俶与李泌并肩阔步迈入元帅府。
自马嵬与玄宗分道后太子率麾下千余人朝西北而行道路多艰经新平、永寿、乌氏驿、平凉郡于七月初九抵达灵武。七月十二日在辞过右仆射裴冕诸人五次上表后太子终在灵武城南楼即位是为肃宗改年号为至德元年遥尊玄宗为太上皇。
七月二十日肃宗诏令广平王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手绾兵符统帅诸将招募兵马以图克复两京。李泌为待谋军国、元帅府行军长史辅佐李俶。李泌为唐室旁系宗室与肃宗同辈少以聪敏博涉经史精究易象闻名于世曾以布衣与肃宗相交后受杨国忠排挤隐于山林。至肃宗即位受其诏令翩然而至。
此时之李泌年届四旬虽极受肃宗信重却仍着白衣布履不肯穿紫袍神清气朗状似方外之人。李俶却知此人进能涉尘世、洞世事、达天下、游刃有余退能避山林、绝富贵、知天时、无欲无求实是当世高人故对他极为尊重。
这元帅府设于肃宗行在之内只是一进的小小庭院甚是简陋却也是灵武地方官员竭能全能操办的。
当日两人甫入元帅府便有帐下记事参军呈上头一日征蓦兵马的名册。李俶翻看一番点头道:“短短十日已蓦集士卒三万人马四千匹实堪可喜。”
李泌道:“叛军残暴如今天下归心于唐室讨贼之声不绝于耳殿下仁厚宽淑百姓纷纷投靠也是当然。”
李俶道:“先生夸俶过甚俶忝居元帅一职还望先生多加指点。”
李泌若有所思含笑对李俶道:“殿下气度胸襟本就让人折服。臣只有一事要在殿下前聒噪几句。”
李俶忙道:“先生请赐教。”
李泌见四下无人方缓缓道来:“我见殿下常于处置政务之时面上突有惆怅之色或偶尔在府中长吁短叹虽规避人前但心神不属历历可见。殿下并非为国事踌遗躇不前之人不知殿下所思何事所忧何人?臣听闻殿下正妃沈氏被留置于西京莫非殿下为此事忧虑?若是为此殿下抛不开儿女情长也枉费臣在陛下面前力誎殿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我只道建宁王跳脱任侠虽才华过人难当帝王之责却未曾想殿下亦重儿女之情轻家国之责。”
李俶心绪繁杂对李泌之言既有折服、赞赏也有感激、忧愁。立元帅一事之过程他早就心中有数张妃和李辅国在肃宗面前一力保举李倓为元帅因为二人均认为李倓更易为控制;肃宗也有此意因为这一路西行李倓健朗多谈多有建树之言倒让郁郁寡欢的李俶相形逊色。唯李泌力劝肃宗立李俶为元帅一来李俶比之李倓更有“有为”之心二来李俶为长子兼代肃宗任过潼关元帅更能胜任且以长子为元帅其它诸子亦无闲言可说。然自从离开长安沈珍珠消息沓如黄鹤每日见到李适均是心神俱伤更有层层后怕渗入心头竟然不敢卒想。
又听李泌接着说道:“殿下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诸将倚附百姓仰赖一举一动万众瞩目若殿下端于儿女之情必然荒于政事此其一;古人有言‘上有好之下必甚焉’长此以往效法者只怕众矣此其二。望殿下能从此收回儿女之情以前朝为鉴专于政事则臣下和诸将幸甚。”
李俶听到这里又觉得有些不奈心道你做世外高人一生不识情爱二字哪里明白这两字是说抛便可以抛的。但仍是十分感触应知这一番话唯有李泌才能对他说出其它人等就算是父子兄弟也不能讲得如此透彻深邃。于是他强自将忧虑压制心底俯身拜道:“先生之言俶受教匪浅俶只可答应先生——尽力而为!”
李泌闪身不受拜淡淡笑道:“我实不知天下芸芸女子美丑俊秀清浊敏钝有何区分?他日都莫若黄土一抔大丈夫立身处世该是放手而为岂能受此羁绊。”
李俶却道:“先生若见过俶的妻子沈珍珠便知她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
李泌嘿嘿一笑不以为然。
正说着严明经通禀后走进来向李俶呈上一封信函附耳低声道:“长安密件。”
李俶深望一眼李泌坦然笑道:“长安城中本布有大唐眼线此事在长史面前也算不得秘密严明你日后不必如此避讳。”
严明忙答应了。
李俶撕开火漆封口方取出信笺便觉今日之密信大异往常——乃是两张信笺其中一页蘸着星星点点血迹恰似红梅傲雪缕缕熟悉的幽香透过那信笺悠悠入鼻而来。李俶身子情不自禁微有颤动隐隐不祥之感步步袭来。勉力稳住心神将心一横率先将此页纸展开刹时平地里打了个寒战全身冰凉头脑恍惚如入虚无梦中。
“遥遥山上亭皎皎云间星远望使心怀谁云江水广。”
他当日在宫中侧殿匆匆写就亲手交予风生衣道:“务必传与王妃。”
再没有比自己笔迹更熟的字再没有比她衣襟幽香更让人沉迷的气味。
他的心猛的收缩一下望向手中信笺的目光竟而透出迷惘惟有那血迹触目惊心红梅妖娆狰狞他霍然立起却四肢无力摇晃不稳……
身旁的李泌和严明见他脸色猝然白细汗密密由额角涌出均是愕然失色倒是严明素知李俶忙上前一把微扶住李俶道:“殿下莫不是王妃……”
一语惊醒李俶他抛下手中血笺随手抓起另一页信笺欲要展开阅读然而指尖颤动竟是连捋几下方将那薄薄信笺展开。
严明的心已提到嗓子眼见那封信上不过寥寥数字也不敢探头去瞧到底是写的甚么李俶却紧紧盯着那笺纸翻来覆去的看再瞧那双眼睛已不是那日在便桥欲斩自己时的赤红仿佛直直空空又仿佛剧痛难禁只让他这名武将不懂和心惊。他见李俶静默当场良久身子纹丝不动正要再唤声“殿下”衣袖被人一扯回头李泌在身后朝他缓缓摇头他只得拼命忍住三缄其口眼睛却眨也不敢眨的盯着李俶。忽见李俶朝前晃了一步踉跄着扶住身侧桌案稳住身形严明惊呼声尚未出口听到李俶“哦”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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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孤灯不明思欲绝(下)
琴声如飘渺烟波似乎由不远处传来又好象是来自漠漠天际时而清越和雅、时而婉转缠绵时而洒脱空旷……无处不至、无所不在如浮云荡邈若空缀清泠。
沈珍珠便在这悠扬琴声中慢慢苏醒过来。头顶是华美帐帷数十绺淡蓝锦带流苏四角垂下钩悬冰绡帘挂明珠四面雕梁绣彩气象甚是堂皇富贵。玉阶之上朦胧一名女子背影华服高鬓身材曼妙正抚琴而奏。
沈珍珠轻轻嗯了下那女子耳尖立时停下弹奏裙裾随风掠过翩翩然已至沈珍珠床侧沈珍珠方始看清此女子二八妙齡颜容艳丽美若天人沈珍珠虽是女子见之也不由心旌摇荡。此等浮华炫丽总不是自己已经魂归离恨天魂魄已抵天宫玉宇?沈珍珠抚胸口仍是隐隐刺痛遂将此荒唐念头放诸脑后深知自己并未死去。
那女子见沈珍珠醒了轻启皓齿嘤嘤笑道:“沈妃姐姐昏迷一个多月总算醒了过来。”见沈珍珠满面愕然接着说道:“我姓张名涵若姐姐今后唤我涵若便是。”
见沈珍珠要起身上前轻扶着她道:“姐姐重伤未愈还是卧床休息为佳。”
“涵若”沈珍珠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声音艰涩嘶哑她不由苦笑又得卧床休息从生产以后自己仿佛便与床打上了不可解的交道。“是你救了我?”
张涵若摇头笑道:“不是我。小妹只是受人之托将姐姐你置于我这里照料而已。”
“那这是何处?”沈珍珠疑惑着安庆绪那一剑寒光凛冽此时犹在眼前。
“此处原是太子别苑姐姐所在是太子良娣居室。”张涵若微笑答道。
沈珍珠方知此处似曾相识之感由何而来她过去也曾被邀来过太子别苑。心中对面前这位张姑娘的身份更为惊疑她是何人?她开口便称自已为沈妃想已知她身份。长安已乱她为何能居于太子别苑?到底是谁救的自己谁托她照料自己?
“姐姐不必惊异”张涵若见沈珍珠面现讶异爽然一笑道:“涵若就实话实说了吧。是安庆绪托我照料你的至于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沈珍珠一怔但见张涵若喜笑嫣然似是知晓安庆绪与自己之间的瓜葛却无任何异状若无其事的说道:“姐姐不必有所顾忌我与安庆绪虽是未婚夫妇其实我们二人正是他瞧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他;他不想娶、我不想嫁无奈迫于父母之命能拖一日是一日。”
沈珍珠见此名唤张涵若的女子美艳聪颖实是世上少有让自己亦有自惭形秽之感放诸世间任何一个男儿恐怕均求之不得不知安庆绪为何还瞧她不上;安庆绪的品貌武功也是万中无一不知为何偏偏不入张涵若之眼直叹世间事真是造化弄人奇怪支离。想起她的姓氏忽有所悟:“当年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大人莫非是姑娘的……”
张涵若眸中晶亮掩口点头笑道:“姐姐果然绝顶聪明难怪安庆绪对你如此难以割舍张守珪正是小妹祖父。”原来当年安禄山仅是张守珪手下一名捉生将由于骁勇善战且善揣张守珪心思为其赏识收为养子渐而重用无张守珪便无后来身兼三镇节度使的安禄山。开元二十七年张守珪因谎报战功被贬安禄山虽表面与其摆脱干系私底下仍是极为敬重张守珪。且张守珪任节度使多年虽然被贬实则仍将幽州及周旁诸郡军政大权操纵在手此番叛军之中定有张氏之兵力。虽不知其势究竟有多大但从安庆绪与张涵若之婚约上看绝不可小觑。难怪张涵若敢将自己暗地收纳一来无人会料到安庆绪有此一着二来无人敢来搜索。
沈珍珠病后说话吃力倒是张涵若性情爽朗颇有将门虎女之风:“长安城方被攻下陛下(指安禄山)便派人接我赶到长安要为我与安庆绪择日操办婚礼。那日安庆绪将浑身是血的你偷偷抱入这别苑那神情把我吓得心惊肉跳不过他别的不行医术倒真是高明忙活半夜总算把你救活。”沈珍珠听着只是暗自叹息既然杀我又何必救我?如今让我求生不能求死不成的躺在这里你到底意欲何为?这样想着胸口的痛渐渐加重起来不禁捂胸蹙眉。
张涵若看在眼里从床畔一只碧玉小瓶中取出两枚丸药喂与沈珍珠吞下道:“安庆绪说过他那一剑已刺穿你的肺叶以他之能只能保你性命不能保你痊愈你日后须得时时谨慎小心不可伤心忧劳过甚不然轻则有气喘之症重则危及性命。”
沈珍珠默默吃下药不得不问道:“安庆绪呢?他到底想将我怎样?”
张涵若放下药瓶想了想似是想起某件好笑之事面上忍俊不禁:“他自从治好你以后就再也没来过。我瞧这形势并不止你要问他想怎么就连他自己也不知该当怎么做。”
正在讲话间一名侍婢叩门禀道:“小姐薛小姐到府拜访。”
张涵若一听便着急出去对沈珍珠道:“姐姐歇息小妹出去一下那丫头古怪精灵再不出去只怕她就窜到这里来了。”
哪想话音未落一个娇小的身影已闪入内室娇声说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不然都不知道张姐姐又在人后说坏话。”来者只是一名十三四岁的女孩身量未足俏细脸儿小小的鼻子极是可爱。她看见卧于床上的沈珍珠不由嗔道:“原来张姐姐有了新朋友就不理老朋友了。”
张涵若对她颇有些无奈说道:“你没见这位姐姐身子不适卧病在床?”又对沈珍珠道:“这位鸿现姑娘是右路将军薛嵩的大小姐。”
“哦这位姐姐病了?”薛鸿现一窜而上握住沈珍珠的右手道:“姐姐看着面善姓甚名谁?我好喜欢姐姐。”沈珍珠右手经她一握忽觉一股暖流由手心奔涌而上缓缓行遍全身原本胸口疼痛此时竟大有缓解。沈珍珠虽不懂武功但往常曾听李俶提过便知薛鸿现此时用的是极上乘的内功虽不知她的功力与风生衣、安庆绪相较会是如何也不禁暗自吃惊想这小小年纪的女孩竟是深藏不露怕不仅是叛将之女这样简单的来头。但无论如何仍对她好感大起觉得与她甚是投缘于是慢言细声的将自己名讳讲给她。
薛鸿现果然欢喜伏在沈珍珠床旁不着边际的东问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