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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肩膀还在颤,车灯的光穿破黑暗,拉开车门的时候,热乎气扑面,颤抖停止。
陈北炙撩起眼皮看她,把一个打包盒推过来。
陈记的龙虾面。
他在吃上是真有点刁,才来这儿几个小时,已经把本地特色给研究明白了。
逢冬低头拆筷子的时候,陈北炙闲闲翻一本书,侧着头,光逆在他的脸上,痞欲里不失少年感。
“我父亲酗酒,家暴,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是这样,我妈妈的性子软,一开始的时候,总想着忍一忍就算了,哪怕是为了我。”
“后来她发现,忍耐只能换来变本加厉,我七岁的时候,右手手臂被烟头烫出一块疤,直到现在都没好,十六岁那年,妈妈背着他带我去参加G赛,我拿了第一,颁奖晚会前他追过来,那天晚上我不想回忆,我差一点没有妈妈了。”
她的眼睛是红的,很湿。
“他总怀疑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骂我和我妈妈一样浪荡,不许我学舞蹈,说学这些就是为了勾人,想让我们这辈子跟他一起烂在泥沼里。”
“这种人渣是该下地狱的。”陈北炙说。
话里淬着点狠意了。
有一段时间逢冬没有说话,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车快开进B市市区的时候,她突然说:“如果我想勾你呢?”
她的声音很轻,黑暗里头脑发热,眼前的近光车灯有点模糊。
这会儿车正好转过一个急弯,陈北炙单手打方向盘,侧头看她一眼。
“爷给你勾。”
分不出是认真的,还是轻佻浪荡。
作者有话说:
陈北炙不是挺招姑娘喜欢吗,结果就是其实他对女生的喜欢没什么概念,觉得逢冬挺冷的。
这是他第一次正经追人,只能说天道好轮回【狗头】
前边有一些伏笔,得到最后真相揭晓的时候才能串起来,等我努力码字~
第20章 逢冬
第二天早上逢冬去教室的时候; 陈北炙的座位空着。
桌角也没有牛奶盒。
她从书包里一本本抽书,前桌的女生在聊八卦。
高中时代的八卦内容基本集中在那么几件事上,逢冬整理好书的时候,话题已经换了几个; 从最近风头最盛的小鲜肉; 到年级里最新感情动态。
之前论坛的热帖已经沉下去了; 毕竟像陈北炙这样的,出了名的浪荡; 估摸着也就是一时热度; 那个爆料图片的贴主已经销声匿迹。
早自习结束的时候,赵玉楠发了消息过来。
内容挺简短,就四个字。
“人活着没?”
是她的风格。
逢冬回了个黑眼圈的表情包。
半分钟后; 赵玉楠发过来个图片,是C舞团选拔结果。
逢冬点开; 发现图是糊的,只能看出一列是人名一列是分数,具体内容看不清楚。
她愣了几秒钟,退出去; 看见赵玉楠在下边发。
“刺激吗?”
赵玉楠的消息继续发; 一连串。
“就医送医; 那混蛋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
“你俩有点奸情。”
赵玉楠是第一个看破这件事的人; 她在校内校外都混得挺开; 得到消息的路子也多。
陈北炙拿假条这事没大张旗鼓,也没刻意避人; 常约球的那帮兄弟都知道他那天人不在学校; 尽管具体什么原因不清楚。
光标在输入栏跳动; 逢冬不知道回什么; 赵玉楠倒是先跳过了这个话题,这会儿她的心思已经扑在舞团上边了。
这回发了个正经截图,逢冬九十七点五,第二名,赵玉楠第三,分数咬得挺紧,只差了零点五,孟莹第七,都过了舞团的选拔。
【南:让你一回,下次走着看】
【南:不过你这次跳得真挺好,知道舞团老师怎么评价的吗,说你的技巧和舞台上面都没什么可挑的,就是情绪差了点,你是不自觉在收着的。】
舞团在下周就会开始训练了,对于逢冬和赵玉楠这些快要高考的应届生,会在时间上放宽一些,先保证文化课。
教室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
逢冬抬起眼睛,陈北炙半边手肘抵着门,说不出的慵懒,制服里套着件潮牌的T,大片的光线被他挡住。
不少视线都往门口看。
学生会的人在尽职尽责地记迟到,他的头垂下一点,颈骨轮廓流畅漂亮,语调里透着点懒意,配合地一问一答。
“姓名。”
“陈北炙。”
“班级。”
“高三五班。”
“到校时间。”
陈北炙侧头,慢悠悠地看了一眼挂在后墙上的表,视线收回来时,往旁边滑了点,正好跟逢冬的撞在一块。
戴着肩章的女生还在问,一边问一边在纸上做记录,问话的时间格外长。
“迟到理由。”
“睡眠不足。”
吊儿郎当的语调。
这句话在不知情的人听来带着点儿嚣张的坏劲,前边几个男生的嘴张成o型,朝他竖大拇指,学生会的女生半边脸蛋已经泛起微红。
可是落在知情人的耳中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逢冬的头低下一点,笔在草稿纸上画。
这混蛋说得意有所指。
——
整整一天,两人还是处于没有什么交集的状态。
虽然帖子沉下去了,但是这个时候还是风口浪尖,逢冬不想再惹上一次轩然大波。
傍晚的时候,逢冬照例去做舞蹈教室的志愿者。
现在舞蹈教室来的大多是低年级的学生了,高三年级的舞蹈生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高考。
她拉好电闸,出去之前,抬头往一角的监控看了一眼,转身进了旁边的小教室。
大片的夕光铺展在这方安静的空间,逢冬没有打开书包,手臂垂在桌沿发呆。
脑海里反复回放昨天魏子蓁的目光,和她的手指温柔抵在玻璃上,一寸寸描摹女儿面容的样子。
心里止不住地酸。
开庭之前,陆实和她分析过魏子蓁的心理状态,当时陆实很笃定地说,有很多类似的案例,魏子蓁应该是在长期压抑后精神崩溃,无法忍受,才选择了这个最极端的方式同归于尽。
逢冬知道不是。
魏子蓁大多数时候都是温和隐忍的,这种温和隐忍并不是源于她的性格,而是她对很多东西都不在意。
或者说,魏子蓁是厌世的,她服用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抗抑郁类药物,这点也被陆实列为一个辩护理由。
魏子蓁没有说过原因,自从逢冬有记忆开始,她大多数时间都是这个样子的。
安静,麻木。
和魏长明口中那个从小主意就正,张扬明媚的妹妹完全不同。
唯一能激起魏子蓁情绪起伏的只有逢冬。
那个时候逢冬要高考了,她选择了参加艺考,自己去的,原本报了三所,最后只参加成一场考试。
第二场考试开始前,逢志达发现了这件事,喝了酒,醉醺醺地闹了一场,第二天把家里的大门反锁了。
魏子蓁的决定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做下的,她的半生陷在泥沼里,不想让女儿的前途也毁在这里。
冲动是出于本能的母性。
逢冬回过神的时候,小教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了三声。
进来的是学生会副主席,叫席子强,也是一班的尖子生。
席子强是来例行检查的,逢冬还有点心不在焉,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
“这边的志愿者工作还适应吗?”
“嗯。”
“还有不到两个月就高考了,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退出,我安排学生会里低年级的学弟学妹替上。”
逢冬的眼睫颤了颤:“不会占用什么时间,我可以负责到毕业。”
席子强沉默了一会儿:“你家里还好吗?之前那件事我听说了,你舅妈…”
他没再说下去,语气里带着点喟叹和惋惜。
逢冬的舅妈来学校闹过两次,整个年级基本都有所耳闻,席子强知道也不奇怪。
逢冬抬起头,少女的目光清澈,坚定。
她的制服里是件白色毛线衣,黑色长发垂下来,发尾染着薄薄浮光。
“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可是不是每个人都生在罗马。”
席子强侧头往这边看,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面前的姑娘过分耀眼。
她继续说:“莫欺少年穷。”
这是逢冬鲜少在人前表露的野心。
席子强就那么看着,心中突然就生出一种预感,这姑娘是从黑暗里挣扎着走出来的,没有什么能困住她,总有一天,她会光芒万丈地站在人前。
这个时候他有点明白一班那些好学生们的心动是怎么来的了,不只是因为一张漂亮的脸,还有里面的东西。
两个人还在说着话,陈北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外边了。
他的双手插着裤袋,慢悠悠地嚼着压片糖,在席子强看过来的时候侧头往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带着点说不出的意味,席子强觉得有点不自在,他还没想明白陈北炙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陈北炙没进来,他从来不会进舞蹈教室,有练舞结束的女生从这边路过,走近跟他说话。
他的心神没在这儿,接了两句话,把人打发走,捞出烟盒打了根烟,低着头,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样。
期间还有不少人过来跟他说话。
逢冬一直背对着窗户,在一刻钟后才从席子强时而飘忽的视线里发现陈北炙的存在。
陈北炙这时候正跟章子说话,右手绕到身后,小教室的窗户是半开的,很快逢冬觉察到一粒糖滑到掌心。
她的食指曲了一下,正好撞上他的手背,指骨开始泛麻,一直灼烧到小臂。
然后耳朵尖红了。
对面的席子强停了一下,注意到她有点不对:“怎么了?”
逢冬摇头,胸腔里的心跳还是加快的:“没事,刚才有只野猫过去了。”
席子强没产生什么怀疑,因为背窗站着的陈北炙太自然了,他的右手还懒洋洋地收在身后,表面上一本正经地跟章子谈事,脑子挺快思路门清。
谈的是正经事,章子聚精会神地听,听得头都有点儿大,才勉强跟上陈北炙的思路。
四个人里有两个人都在状态外,逢冬快要紧张死了,陈北炙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过了一会儿第二颗糖又往她那边滑。
这会儿逢冬跟席子强聊得已经很心不在焉了,掌心起了细汗,心神开始往外滑,他再递糖的时候,她很轻地往外推了一下。
陈北炙的舌尖顶着左边脸颊,懒洋洋地笑了笑,手收回来了,人依旧在那儿靠着。
天快黑的时候,席子强跟章子相继走了,席子强在走之前又关切地跟逢冬说了一遍。
“既然说莫欺少年穷,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等过两个月高考完,你就能从这儿走出去了。”
席子强说话的时候,陈北炙又侧头看他一眼。
等人都走完了,逢冬开始收拾书包,收拾好推开门,陈北炙就在外边,右手握着个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转。
她往外走,他站在原地,火机扔回兜里,就那么挡着,没有让路的意思。
两个人面对着面,只有几厘米的距离,鼻间充斥着薄荷烟草的气息,她的脸颊浮起烫意,这个时候脑海里慢半拍地浮现出昨天晚上的场景。
她在出神,陈北炙顺手捞起她耳后垂着的一缕黑色长发,绕两圈,慢条斯理地打了个结。
这种有点幼稚的事情他干起来挺乐此不疲。
然后扯了下逢冬的马尾,把人拉回神。
逢冬仰起头看他。
目光很清,里面有很细的波澜,对视片刻,波澜扩大了一点。
空气中暗流涌动。
陈北炙侧头笑了一下:“糖吃了吗?”
“化了。”
他就那么看着她,慢条斯理带着点懒意,烟雾从身侧往上烧。
“你就打算这么勾人?”
第21章 逢冬
这时是四月末; 天彻底黑透,身后的舞蹈教室也黑了灯,最后的三两个女生结着伴往外走。
陈北炙指间夹着烧到一半的烟,制服外套敞着怀; 里边的T 被风吹得鼓起; 他懒洋洋地笑了一下; 一副任她为所欲为的模样。
灼烫的余热顺着烟头流入空气。
糖彻底化掉了,黏腻地粘在掌心。
她踮起脚; 去拿他指间只剩一截的烟。
指骨交叠; 掌心的温度叠在一起,他松了手,烟滑到她的手里。
“好学生不会干这种事; ”散漫不经心的语调,“逢冬同学。”
这回记住她的名字了。
逢冬抬起头; 剔透的目光撞上他的。
“那你呢?”
陈北炙的手插回裤袋,懒洋洋地站着。
“我不是什么好人。”
烟快要烧到头了,逢冬低头看着那截烟,他低头看她; 在她的手表现出抬起的趋势时; 按了下她的手背; 烟头掉在地上; 灼红的光短暂燃烧片刻; 然后熄灭。
陈北炙侧了下头:“走吧。”
逢冬:“我再去检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