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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这是做什么?”明斟雪停下针线,眉间一蹙满目不解。
唐香君不自在地摸了摸发髻,一挑眉:“哎呀,这个这个,陛下呢给我唐府的生意拨了好大一笔用度,我告诉陛下你把他寄来的信件一字没看都给烧了……”
“阿姊你竟然为了区区铜臭出卖我!”明斟雪撂了针线,登时站起身来。
“哎呀你别急嘛,来来来,坐下。”唐香君伸手去拉她。
见明斟雪气鼓鼓的,仍没消气,唐香君这才笑着赔礼:
“我的好妹妹,阿姊错了,阿姊骗你的。我唐府最不缺的就是银钱,怎么可能为了丁点儿利息卖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呢。”
明斟雪皱着眉看她:“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唐香君拉着她的手,啧啧叹道:“不过陛下开出的条件确实足够诱人,拒绝了那么大一块肥肉,阿姊的心简直要滴出血来了。”
明斟雪目光一转,落在案上一排书信上:“既然阿姊没同意,又为何替他将这些送到我的眼前。”
唐香君撇撇嘴:“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让你看一看,这信件一日能送上个十数回,确实花了心思,直接烧了未免可惜。”
“一点儿也不可惜。”明斟雪见她不动弹,便亲自抱起一沓信件毫不犹豫丢进炭火里。
唐香君扫了她一眼,啧啧称奇。
“不过话说回来,不待陛下来催,近两日咱们便要回盛京了。届时,你还能躲得过陛下?”
“回京后我就老老实实待在明府里,他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直闯相府……”
说不准,独孤凛那个疯子什么事做不出来。
明斟雪忽的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当务之急,是她要尽快寻到大皇子在盛京城的踪迹,同他建立联系。
至于独孤凛,能避则避。
明斟雪脑中思绪万千,一不留神让绣针刺伤了指尖,疼的倒抽一口冷气。
“小姐当心。”邓嬷嬷赶忙过来捧起她的手,仔细着为她处理伤口。
“没事的嬷嬷,被针扎了一下罢了。”见邓嬷嬷一副惶恐至极的模样,明斟雪轻笑了声。
“姑娘最是老奴看着长大的,便是只是被针戳了下,老奴看在眼里也心疼。”邓嬷嬷眉头紧拧在一处,满眼的担忧。
“不过就是根针么,嬷嬷何至于如此紧张?”唐香君也笑着道。
邓嬷嬷摇了摇头,只是不住低声絮叨着。
“姑娘在外万事要当心,这一处小小的伤口见了血,若是碰上什么不干净的,免不要闹一场病。”
“哪有这么夸张。”明斟雪不相信。
邓嬷嬷便不再言语了,只是转身回了房,片刻的功夫取回来一只巴掌大的白玉瓶。
“姑娘用些伤药罢。”她挑了些晶莹剔透的药膏抹上明斟雪的指尖。
明斟雪打量了那只白玉瓶几眼:“这是容公子府上的物件罢?”
邓嬷嬷蓦地动作一顿,状若无意问了句:“姑娘好眼力,如何认出的?”
“容公子喜玉,容府收藏的各类玉器品质上乘,盛京城里难得一见。”
话这么说着,明斟雪忽的被提醒了一件事。
她敛眸看向腕上那块血玉。
质地顶顶上乘的玉,她寻不到能以假换真的玉石,不如回京后往容府走上一遭,说不定能寻到合适的玉种。
邓嬷嬷替她涂抹了药膏,手一抬抄起白玉瓶拢入袖中,同明斟雪道了声便回到自个房中去。
路过鸢尾的厢房时,四下里打量一圈,叩响了房门。
“嬷嬷,您怎么来了?”鸢尾开门见是邓嬷嬷,心下诧异。
“小蹄子,教你偷懒!”邓嬷嬷眉目一凶,将白玉瓶撂在她面前。
“公子给的东西也不知换个容器,这不,方才被小姐认出来了。”
“做事毛毛躁躁的,哪天在小姐面前漏了陷,看公子怎么收拾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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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 第 69 章 ◇
◎解锁吧◎
鸢尾被她指着鼻子数落; 眼眶一红。
“嬷嬷净知道训我,咱们还不是一样的人,您老也别仗着岁数在我面前倚老卖老; 谁又比谁高贵呢。”
她素来心气高; 又仗着主子优待; 不愿受着邓嬷嬷的气。
邓嬷嬷怒目圆睁; 扬起掌来呵斥道:“我打死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在老婆子面前装个什么劲!”
“您老有多大的力气尽管使出来,大不了闹到小姐面前去,我把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儿全供出来,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鸢尾气急败坏; 作势要夺门而出。
一墙之隔的厢房内,唐香君的心腹侍女得了明斟雪的令; 将隔壁房间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轻手轻脚开了门,匆匆赶去上房见主子。
“见过姑娘,表姑娘。”她行了礼; 朝明斟雪微微颔首:
“奴婢依着表姑娘的话留意嬷嬷与旁的侍女,果然听见了些不寻常的事儿。”
她将经过仔仔细细说与明斟雪并唐香君听。
明斟雪听罢; 与堂姊对望一眼。
“这邓嬷嬷可是你身边儿的老人了,在明府怎么着也待了十余年,不可谓不忠心。鸢尾那丫头来路也算是清明。怎的会不声不响酿出这档子事来?”
唐香君眉头紧皱; 余光不住瞄着门口。
“听着她二人的意思; 只怕相府上下多年以来藏了不少人呢。”明斟雪摩挲着伤口,粉嫩指尖掐的泛白。
“上次我不过随口说了句‘嬷嬷将容公子夸的那样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容府的人呢’; 邓嬷嬷肉眼可见着便紧张了起来; 她心里要是没装着点儿旁的事; 我是断不能相信的。”
唐香君眼睛一转:“斟儿的意思是; 她们是容府的人?”
“难说啊,总之,多少与容府沾着点儿关系。”明斟雪沉吟片刻,眉间疑云密布。
“明容两府相交多年,前些时日因着我退婚容怀瑾一事才撕破了脸。可容府早几年便在我明府安插了暗线,想做什么呢?”她想不明白。
“我与堂兄立即动用两府人手暗中去查,总能寻到些蛛丝马迹的。”唐香君吩咐心腹,递个口令去给明槊。
“正好,我回京后还要寻容公子办些事情,顺便可以探探他的口风。”明斟雪抬指轻轻敲了敲平安锁当中的血玉。
“容怀瑾倒也没什么,他为人儒雅,就是性子太软了些。那容府当家老太爷可是个人物,你多加小心,尽量别撞上他。”唐香君叮嘱道。
明斟雪应了声,起身亲自去收拾贴身的物件。
她对身边的嬷嬷与侍女存了戒心,轻易不敢再让他们贴身侍奉。
路过炭火盆时,火光燃烧着一沓未烧尽的书信,发出噼啪声。
明斟雪顿住脚步,抱膝蹲下身来,捏住信封的一角在半空中抖了抖,吹灭了吞噬信纸的那一点微弱火苗。
“这会子又心疼了?”瞧见她的动作,唐香君一笑,目光中隐隐透出期待。
“并未,”明斟雪语气平静,“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好歹看上一眼吧。”唐香君望着她,忍不住劝道,“这短短几日里,盛京城起码送了上百封来。人家可是皇帝,没日没夜忙于朝政,还要抽空亲手一笔一划给你写信。”
“阿姊怎知是他亲手写的,你也说了他是皇帝,忙着日理万机,寻了代笔来敷衍我也未可知。”明斟雪淡淡道了句,并不抱有太大期望。
不过待她展开了半封烧焦的信纸,答案便不言而喻。
前世陪在独孤凛身边三年,帝王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
笔力遒劲,锋芒毕露,一看便知出自帝王之手,旁人根本仿不出其中神韵。
一笔一划由他亲笔落墨书写而就。
一撇一捺无一不倾诉其入骨相思。
他说皇城御园芊蕙葳蕤,待她归京可愿与之一游。
说盛京春已至,所思仍未归,问她何日是归期。
又吓唬她若再不回来,便兴师动众亲自来抓她回宫。
哪里舍得呢。
言语间的恐吓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寥寥几语便又软下坚硬的心肠,化为一句:
“斟儿安否?”
明斟雪忽的说不出话来。
唐香君打量着她的神色,心下了然,问道:“陛下亲笔所写?”
“嗯。”明斟雪怔了怔,淡淡应声。
“瞧你,还不信我的话。怎么样,被阿姊说中了吧?”
唐香君凑过来随她一起看。
“无趣。”复又略扫了几眼,明斟雪合上信纸。
“无趣你还看了那么久。”唐香君笑着嗔她。
“很久么?”明斟雪神色一怔,有些茫然。
唐香君噗嗤笑出了声:“哄你玩儿呢,当真了?”
“阿姊你又逗我。”明斟雪咬了咬下唇,满眼幽怨。
唐香君盯着她一双懵懂潋滟的杏眸,忍不住捧过少女的面颊合在掌心里揉了揉。
“斟儿这副模样我见犹怜,也怨不得九重阙那位念念不忘。”
明斟雪蹙眉,神色不悦推开唐香君的手。
“阿姊这么一说,我倒觉得那位是见色起意了。”
唐香君嘴角抽了抽,撑着坐榻凑近她面前:“那可是陛下欸。”
“只要他一声令下,大徵数不尽的高门大户上赶着送秀女入宫,来自五湖四海的美人数不胜数。
你觉着,陛下若真是见色起意之徒,眼下还能孤身一人端坐宫阙之内,为你提笔写下一封又一封没有回应的书信?”
她抬指弹了弹明斟雪的脑壳:“开开窍吧,我的好妹妹。”
明斟雪吃痛揉了揉脑袋,坐起身来瞄了她一眼:“阿姊你老实交代,究竟收了他多少好处。”
“不多不多。不过是黄金万两,白银百十万两……”
“这么多金银,阿姊还说没收他的好处?”明斟雪瞪她。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唐香君压住她的手,笑吟吟道:
“附有绸缎万匹,玉器千件,龙凤呈祥珐琅盘一套,鸳鸯枕一对,龙凤成对喜镯一对……”
“打住。”明斟雪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都是些什么呀,送给阿姊的新婚贺礼?”
“是给你的聘礼。”唐香君探身拧了拧她小巧的鼻尖。
明斟雪腾的站起身来。
“阿姊你何时同他站在一处了。”她拉着唐香君的手,好不委屈。
“明明我们才是一家人。”
唐香君牵着她的手拉她坐下:“斟儿,陛下待你如何,阿姊与你阿娘看在眼里。”
“你同陛下究竟有多么深重的过节,非要将人拒之千里。给彼此一个机会,试着去了解他,不好么?”
明斟雪摇着头:“可是我们之间横亘着……”
横亘着前世明氏合族与兄长所率十万大军的生死啊。
她如何能放得下。
而今她知晓了,前世伪造证据陷害明氏的左相一党前不久被独孤凛连根拔除。
如若那夜湖畔所见梦境为真,那么前世独孤凛在她死后,信守承诺保住了她兄长的一双遗孤,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其破格加封为亲王与公主。
独孤凛为明氏做了很多。
可最初处决明氏的诏令亦出自其之手。
无可辩驳。
“陛下帮明氏摆平了朝局。”唐香君道。
“身为帝王,当有明辨是非之能,那是他应当做的。”
“陛下进了你兄长的官职。”
“兄长战功卓越,本就该受封从一品将军。”
“陛下护送姑母一路平安抵达铳州。”
“许是,许是顺路罢了……”明斟雪声音越来越低。
“最是无情帝王家,阿姊。”她在唐香君的注视下,闷声道了一句。
“他今日能为我做这些,来日未尝不会待她人如此。”
“陛下当着我与你兄长的面,以他青史之名起誓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唐香君道。
一生一世,一双人。
明斟雪仰起面,觉得自己呼吸艰难。
上一世独孤凛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原本是不信的。
可他的确做到了,以地宫里的滔天大火为这段感情焚出一场壮丽的结局。
他那时约莫已经神志不清了罢。
即使陷入疯魔,仍不忘紧拥她的画像道了句:
“终此一生,唯吾爱一人。”
“孤没有违背承诺。”
明斟雪攥着烧焦信纸一角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你也无需太过担心。”唐香君安慰她,“我顾念着你未必肯应,便也没答应一定促成此事。”
“横竖是为你择婿,你自个儿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