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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周氏与丁氏一般,都不是好惹的,她那儿媳妇余氏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她虽懂得不多,可也不想将亲侄女往明摆着的火坑中推。
“这个……这恐怕要跟云娇她父亲好好商议,”她干脆将锅抛给了那个没良心的妹夫。
“这不是她父母不在跟前吗,”周氏又接着道:“俗话说,一个女儿十八个娘,过路的还能管三管,她亲娘现在是个姨娘,怕是管不了她的婚事,你这个大姨母该站起来,替她筹谋。
否则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往后拖几年,一错就错过去了,那还有什么好郎君等她哩。
她大姨母,你说可是这个理?”
钱芳如没有伶俐的口舌,但也不可能就此应下云娇的婚事:“这事往后再说吧,左右云娇眼下还小。”
“我这么同你说吧,这孩子只要进了我丁家的门,我定拿她当亲孙女一般疼爱,”周氏有些急了:“她大姨母,你还不放心我吗?”
“这……”钱芳如真不知该如何应对,她是真不放心。
不知所措的看向云娇,便瞧到她偷偷指了指身旁的蒹葭,她怔了怔明白过来,遂开口问道:“要真做亲,那你家能给我姨侄女养几个婢女?”
周氏的脸一瞬间就垮了,边上她儿媳妇也笑不出来了。
他们家世代不是做手艺便是务农,哪来的闲钱去养婢女?
便是如今日子好过了些,阖家也便只有大孙子后头跟了个书童打杂。
第34章 落落大方,进退有度
“哪就那么娇贵了,还要几个婢女,”丁氏顿时拉下脸来:“云娇不是样样都会吗,一个姨娘生的,又不是嫡出的大姑娘,哪来那么多说道!”
她原想着这大姑子是个好拿捏的,是以方才扶着周氏坐下之时,便示意她与钱芳如说此事,只要诓的她应下了,晚间便张罗一桌饭菜,直接将此事定下,而后到处宣啰一番,这亲事便变成了。
待得那时,把家若是想反悔便会坏了自家姑娘的名声,便是那把言欢不在意这个庶女,可总要替家中其她的姑娘们想想。
谁料这个八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大姑子今日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说话居然这般一针见血,这话明摆着嫌弃她娘家穷困,养不起下人。
要是换了旁人如此也就罢了,钱芳如还不如她嫂子家呢,至多不过半斤八两而已,她也好意思提这话!
“云娇是庶女不错,但她父亲怎么也是个大官,不管怎么说,打小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钱芳如越说声音越小,面对这个蛮不讲理的二嫂子,她是没得什的底气的。
但听她嘲讽自己小妹是个姨娘,心中也不大欢喜,这些年,小妹明里暗里的帮衬她,她都记得的。
反正今日不管如何,不能稀里糊涂的将姨侄女儿给害了。
“这……”周氏面色一转,又恢复了方才的语笑晏晏:“这些都是小事,好说好说。待日后成了亲,云娇想用几个婢子便用几个,我就是扎紧裤腰带,不吃饭也给她用。”
这等小事,随口应下便是了,待真娶回去了,还怕她能翻了天?叫太奶奶饿着肚子,她使唤下人?不怕叫外头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丁氏也反应过来,连连附和:“左右我娘家如今早已不是当年了,眼下日子也好过了,云娇嫁过去不拘用几个婢子。”
二人你来我往,竟似将此事给定下了。
钱芳不曾想她们答应转的这般快,三言两语便将她给绕进去了。
她呆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只得又眼巴巴的瞧着云娇。
丁氏与周氏等人都含笑望着云娇,瞧这小丫头还能翻出什么浪来,她们活了大半辈子,吃的盐比这丫头喝的水都多,要拿她没法子,那些盐不是白吃了?
云娇见避无可避,干净利落的上前一步,对着丁氏她们施礼,又转过身对着钱芳如行了一礼。
这才目视丁氏几人,缓缓开口道:“在坐皆是云娇长辈。
原本长辈有令,云娇不该不从。
无奈婚姻之事乃是终身大事,云娇年幼,不敢擅自做主。
况丁家若真有意于我,便该依照风俗请媒作保,择良辰吉日登我把家大门,与我父亲母亲大大方方提议亲之事,而不是跑来我舅父家,同我商议此事,败坏了我的名节。
云娇虽是庶出,可从小到大父亲也不曾对我不闻不问,若是二舅母今日执意与云娇说亲,便请派人去帝京将父亲请来,再好生商议。”
她言辞凿凿有理有据,面上不见半分女儿家的娇羞忸怩,反倒落落大方,进退有度。
丁氏与周氏面面相觑,老脸臊的通红,一时间竟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大渊国若是想要提亲,确实如云娇所言,须得着媒人带着礼品前去说项,若是女子父母应了,才可商议定亲之事,万无男子家人亲自跑到女子跟前提及此事的。
可周氏料定了,即使是个庶女,把言欢也是定然瞧不上她家这般的小门小户,只能望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直接跑来姑子家诓着这个小丫头点头,算是先下手为强。
谁料一个小丫头竟懂得这般多,简直说的她们无地自容。
“若无旁的事,云娇先退下了。”云娇又施一礼,径自带着蒹葭打帘子去了。
“呸,不知廉耻!”丁氏回过神来恼羞成怒,朝着大门方向骂到:“姑娘家家的,成日请媒人,提亲,婚姻大事挂在嘴上,脸不红半分,这么不要脸的,谁娶回去谁倒了眼睫毛,瞎了八只眼……”
钱芳如见她破口大骂,忙往床边缩了缩,生怕她忽然看到自己。
可偏偏事与愿违,丁氏转眼便瞧到她闪闪躲躲的模样,一腔子气朝着她撒了出来:“你坐到这看什的,你来等着我服侍你?你不伺候这个老不死的,就滚回你那个旮旯里去,别在我眼睛前头现世!”
“二嫂子你别着气……”钱芳如被骂的脸色苍白,还是讷讷道:“云娇说的也没错……她大嫂子要是实在喜欢她,就找媒人去朝我妹夫提亲……”
“提个屁提,你懂个虾从哪头放屁?蠢不死你,怪道在婆家挨打,要是我也天天打你,打不死你……”
丁氏更生气了,若是提亲能成,还拐那么多弯做什么!
钱芳如正被丁氏辱骂的无地自容,那边钱老夫人忽然艰难挣扎:“要出……出大恭……”
几人同时扭头,屋内便是一连串不可描述的声响。
屋子里霎时便彻底安静了。
丁氏忙捂着鼻子,带着自家嫂子侄媳妇掀帘子跑了出去,站在门口跳着脚破口大骂:“老不死的,要死就快点死成天就晓得作耗,早不屙晚不屙,等着我在这你屙,我看你就是要作兴我!看不得我!”
钱芳如手忙脚乱的,想叫个人来帮把手,但听到外头的动静又不敢开口。
就见门帘子一打,丁氏捂着口鼻一脸嫌弃的站在门口:“钱芳如,你老娘病了这些日子,你们这些姑子我没看见一个,弄了个黄毛丫头来应付了事,我告诉你,女儿不是这么好做的,别真以为你是钱家的大姑奶奶,今天这一床黄汤子你给我洗干净了!不然别说我做嫂子的不好!”
钱芳如还能如何?只好忍气吞声,提水在院中浆洗起来,好在她是个农妇,平日里在家中做惯了粗活,这些活计对她来说倒也不难。
丁氏这才冷哼一声,带着周氏等人扬长而去,临走之时还不忘叫走了李嬷嬷。
第35章 早晚死在这上头
云娇回房听得东边闹的一片鸡飞狗跳的,只能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姑娘,不然我去给大姑奶奶帮把手?”黄菊上前开口道。
“不必了,”云娇摇头。
黄菊满脸不解。
蒹葭上前笑道:“你才来不晓得,咱们这个二舅夫人就同风筝绳似的,你越是扯着她越是往上飞,若是叫她瞧见你去帮手,怕等刻儿又要闹翻天了。”
黄菊这才恍然大悟。
后来却还是趁着无人注意之时,偷偷的帮了钱芳如。
钱芳如对她有些感激,一来二去的便熟悉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这沈长东一病便躺了大半个月,日日昏昏沉沉躺在房中起不来,自然不得精神来寻云娇。
再加之几个姨母都轮番来照应外祖母,二舅母忙着对付姨母们,也不得空针对她了,照理说她的日子要比从前松快许多。
可她并不开怀。
外祖母的身子这几日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这两三日更是粒米未进,只用了少许清水。
她晓得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却还是止不住的哀伤,那个伴着她一路成长,将她从懵懂孩童一日日带大,教她为人处世,教她遇事隐忍,总是对她一脸慈爱的老人,就要离她而去了吗?
她想到便惶恐不安,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外祖母容颜枯槁,生命逐渐流逝。
姨母们都轮番来瞧过了,除了被二舅母刁难给外祖母洗衣裳被褥,没得人管祖母的腿是如何伤的,左右一个将死之人,又何苦为了她而得罪人?
将来外祖母去了,亲戚们总还是要处的,钱家再怎么说也是她们的娘家。
便连最为干练泼辣的三姨母,也只问了一嘴,后来也不曾多管。
云娇越发的坐不住了。
须得想法子找沈长东算账,否则便是外祖母去了也不能瞑目,她也不得安心。
思虑片刻她豁然起身,叫来了谷莠子,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
隔了没几日,沈长东身子松快了些之后,便又死性不改故态萌发,没事总找着由头往栖霞院中跑。
这日北风嘶吼,外头雪花飘零。
西厢房中,蒹葭,木槿,黄菊一并站着,便连谷莠子,也守在了门口。
只有这般,云娇在面对着眼前的衣冠禽兽之时,才能有些许安心。
她捧着茶碗曼声道:“今年寒冬像是比去年更冷些。”
“小姨可是嫌冷了?我命人加炭火,”沈长东忙殷勤讨好。
云娇放下茶杯拢了拢身上的褙子,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只是随意那么一提。”
“姑娘,”蒹葭吹了吹手:“这数九寒冬的,若是喝上一碗羊汤,那才叫可口。”
“对对,”沈长东忙站起身:“我这便让厨房煨上羊汤,中午吃饭赶得上,我便也在这处用了。”
“厨房煨的才不好吃,”蒹葭撇了撇嘴。
“蒹葭!”云娇轻喝了一声。
蒹葭有些讪讪的将两只手拢在嘴上呵气。
“你这丫头倒有意思,”沈长东顿时来了兴致:“那你说哪处的羊汤好吃?”
“自然是老集市街口的那家羊汤店,那味道才叫一绝,这大冷天的若是将那店中厨娘请家来,支上一口大铁锅,加上汤料,那滋味,啧啧……”
蒹葭说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还有这般的?这倒新鲜。”沈长东笑问。
他一向不去老集市,那处吃喝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贩夫走卒之徒,他不屑与他们为伍,是以对蒹葭所说的那家羊汤店也是一无所知。
“姊夫你别听蒹葭的,这原也是我等闺阁女儿不可随意出门,店家才有此招,”云娇瞪了一眼蒹葭:“又不是在家中,你这嘴上也没得个把门的!”
“可是姑娘不也喜欢那家的羊汤吗……”蒹葭小声嘀咕。
“怎的不是在家中,只要小姨喜欢,这里便当是自己家中,我这便吩咐人去请。”沈长东不由分说便起身吩咐下去了。
羊汤店的厨娘很快便来了,在西厢房中支起一口大铁锅,添上柴火,一锅汤很快便滚了,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香气四溢。
另烫着一壶酴醾香,这种就乃是米酒伴着花瓣酿成的,甜米酒的醇香伴着芬芳馥郁的花香,令人闻之欲醉。
此刻便是厢房中朝阳的门窗大开着,屋中也不觉得有多冷。
“姊夫,羊汤有这许多,也吃不完,不如叫表姐一同来吃吧?”云娇看着沈长东。
沈长东却不曾回应,痴痴的瞧着那厨娘,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女子生的真是叫他心驰神往,白生生的脸虽不是那么精致,却粉嫩嫩的瞧着不过十二三,这纤细的腰条,丰乳肥臀,真不愧是日日喝羊汤养起来的,女子中的绝品,他从前怎就不曾见过呢!
“姊夫?”云娇又唤了一遍。
沈长东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声的点头应到:“好,好,都由你。”
应下之后,又有些后悔,此刻两个美人在前,叫那个糟糠前来,不是败兴吗?
可话已说出口,也只得认了。
不大会功夫,钱香兰便来了。
席间,云娇与钱香兰不时说笑,表姊妹两人也算是相谈甚欢,那厨娘也不时插上几句话,蒹葭她们边打下手,边说说笑笑,房中一时间好不热闹。
只有沈长东心事重重吃了几杯酒,不多言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娇瞧他这般,心中冷笑,色欲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