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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嫁良缘-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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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老爷什么都如意,唯独子嗣上分外艰难,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宠得如珠似宝,他想再生一个孩儿,看中了佃户妻子的美貌,就假借请她做针线活的理由,将她哄骗进府里,强占了她的身子……”
  沈葭由开始的不屑逐渐变得专注,二丫已经躺在她怀里睡着了,她轻声问:“后来呢?”
  “后来……”
  陈适的声音放得很轻,像在梦中呓语:“佃户妻子哭着回了家,想要上吊求死,却被从私塾散学回来的孩子救下,母子俩抱头痛哭,佃户得知这件事,拿着扁担去贾府讨说法,反被贾老爷派人给活生生打死……”
  夜深了,城隍庙外响起成群的蝉鸣声,在陈适低沉缓慢的述说下,沈葭的眼皮越来越沉,陷入了梦乡。
  后半夜,她被一阵喊叫声吵醒,睁开眼,只见陈适烧得满面通红,嘴里说着胡话,依稀是在喊娘。
  二丫揭开布条,看了眼他背后的伤口,告诉她:「烂了。」
  …
  第二天,沈葭带着二丫去了难民棚,城门前遍地躺着尸体,她在尸堆中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李家夫妇,他们身上插着密密麻麻的弩箭。
  沈葭哭着把那些箭给拔了,将他们葬在了河边,她实在没力气挖墓穴,只能和二丫沿河捡了许多鹅卵石,盖在他们的尸身上。
  她们还在难民棚搜寻了一遍,但一粒米也没找到,只能搬回去一些破烂,二丫将她爹的药箱带走了,尽管那里面已经没有药,但还有一套刀具和针具。
  二丫用刮刀将陈适伤口的那些溃烂腐肉给割开,排出脓血,他痛得四肢抽搐,不断挣扎,沈葭拼尽全力才能压住他。
  “别乱动!很快就好了!”
  陈适破口大骂:“沈葭!你这个灾星!谁沾上你就会倒霉!我就不该救你!就该让你死在上官熠手里!你害死了多少人?”
  沈葭呵呵一笑:“你也一样,你害死了姐姐,你还杀了李墉,我是灾星,你就是丧门星。”
  陈适的身体僵硬下去,这时背上又是一阵剧痛,他痛得五官错位,咬牙怒骂:“哑巴!你到底会不会医术?你要么给我个痛快!否则我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二丫被他吓得停下动作。
  “别管他,”沈葭冷冷道,“继续。”
  等全部脓血挤完,陈适已经痛晕过去,二丫替他敷上清热解毒的草药,将他的伤口包扎好。
  此后几日,三人就在城隍庙中住着,陈适清醒的时候少,昏迷的时候多,夜里烧得说胡话,喊的最多的是娘,但有时,居然也会喊沈茹的名字。
  一旦白日恢复清醒,他就会大发脾气,骂天骂地,骂沈葭,骂哑巴,沈葭知道他不好受,也就懒得跟他计较,任他去骂。
  偶尔他心情平静下来,会问沈葭城中局势如何。
  如今天津城内已大变模样,自难民攻打入城后,便在城内大吃大嚼,烧杀抢掠,巡抚罗汝章吓得躲在衙门里不敢出来,好好一个天津卫,俨然成了无政府的混乱状态。
  陈适听完,若有所思:“这样的局面,不会维持太久了。”
  沈葭不知道他问来做什么,明明肚子都填不饱了,还操心这些天下大事。
  陈适背上有伤,躺在庙里不能动,她和二丫负责找吃食,不知道小姑娘是否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但她不再缠着陈适,打手势问他爹娘去哪儿了,只是越发喜欢黏着沈葭,二人每日结伴出去觅食,但很难找到吃的,连田鼠也难得见到一只,它们几乎被难民们捕捉光了。
  沈葭越来越脏,像个乞丐,偶尔她低头时,从河水里照见自己现在的样子,都会被吓一跳,她和第一天来这时抓住她裙子的女人越来越像了,一样的蓬头垢面,一样的瘦骨嶙峋。
  她苦笑着想,恐怕怀钰此时见了她,也认不出来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沈葭已经察觉不到饥饿,躺在庙里等死,她摸着自己平坦的肚子,怀疑那里面是否真的有一条小生命,倘若这个孩子是怀钰去开封的前一晚怀上的,那距离现在应该也有两个月了,可他是这样的安静,让她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怀钰,我可能真的要死了……”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慢慢地闭上双眼。
  …
  西山,夜。
  怀钰猛然从噩梦中惊醒,两名亲兵一左一右地护卫在他身旁。
  他靠坐着树干,身上盖着披风,问:“我睡了多久?”
  一名亲兵答道:“没有多久,一盏茶工夫。”
  怀钰掐了掐眉心,从地上站起来,道:“走,继续搜。”
  两名亲兵扑通跪下,其中一人喊道:“殿下!少帅说了,您必须休息一下了,再这么找下去,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怀钰正要上马,闻言大步走过去,揪着他的衣领,咬牙道:“我的妻子不见了,是生是死也不知,你认为我还有时间休息?”
  
  “殿……殿下……”
  怀钰放开他,突然抬起一脚,用力踹了下树干,树叶哗哗掉落,两名亲兵吓得不敢抬头。
  怀钰知道不能怪这二人,他们也是听从陆羡的命令,是他太心浮气躁,西山是沈葭失踪的地方,他已经在这座山上搜寻了三日三夜,几乎没合过眼,可西山范围太大,算上陆羡和他自己,也只有区区二十人,连日来的毫无音讯让他脾气越发焦躁,总忍不住迁怒于周围的人,一件小事也能惹得他大动肝火。
  “殿下。”
  陆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怀钰转身,见他表情凝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脏顿时狠狠一缩,嗓音颤抖起来,带着他也说不清的惧怕。
  “找到了?”
  …
  “右眼眼球缺失,凶手应当是先用某个尖锐物体刺中死者眼睛,再刺破他的颈部,只是手法有些生疏,数击才毙命。”
  怀钰神色复杂地盯着地上那具尸体,即使腐坏程度严重,他也依稀看得出来这人是谁。
  “是上官熠的人,这是他座下的谋士,我见过。”
  陆羡点点头,迟疑片刻,道:“太子妃……”
  怀钰打断道:“羡哥,我已不是太子,她也不是太子妃。”
  陆羡从善如流地改口:“王妃五月十二日失踪,那日无定河溃堤,北京突发大水,这座龙王庙就在河附近,也被淹了,我猜想,如果王妃被挟持来这里,很有可能是……”
  剩下的话,已经不用他说。
  怀钰沉声道:“传我命令,十八骑两人一组,沿河下游搜寻打捞,房山,大兴,固安,廊坊,永清,天津,沿途每一座城镇,每一座村庄,都一个个地去给我找,活要见人,死……”
  他攥紧拳头,双眼血红,始终说不完这句话。
  陆羡叹了声气,将手放上他的肩头。
  怀钰将泪水逼回眼眶,目光逐渐恢复坚毅:“总之,我要这无定河里连有几只王八都摸得清!”
  “是!”
  身后将士轰然作答。


第97章 狗肉
  沈葭堕入黑甜梦境; 却被人推醒,她不耐烦地睁开眼,看见是二丫。
  “乖,自己去玩……”
  这个小女孩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精力; 即使饿着肚子也不影响她每日出去玩耍; 时不时地还能捕回来几只虫子。
  沈葭闭上双眼,她方才梦见怀钰了; 可等她好不容易续上梦境; 又被二丫推醒。
  “你干什么?”
  她真的有点生气了,二丫却不停地指着庙外; 嘴巴“啊啊”地发出声。
  沈葭只得顺从地被她拉起来,刚站起身; 就眼前一黑; 头重脚轻,险些栽个跟头。
  二丫拉着她出去; 指着不远处的草丛。
  烈日当空,阳光很刺眼,沈葭眯着眼睛去瞧,登时精神一振:“狗?!”
  那是一条大狼狗,长着灰黑色的皮毛; 浑身油光水滑,正用鼻尖在草丛里拱来拱去。
  沈葭当机立断,指挥二丫:“你左边; 我右边。”
  两人多次外出找食,已经培养出了默契; 她们蹑手蹑脚地包抄过去,狼狗很警觉; 不等她们靠近,就蹿出了草丛。
  二人在后急追,沈葭饥饿之下,竟爆发出一股力量,抓起石头扔中狼狗后腿。
  狼狗汪了一声,一瘸一拐地跑进城隍庙,与坐起来的陈适撞个正着。
  陈适好不容易清醒一回,突然狗从天降,吓得魂飞魄散:“什么东西!”
  “抓住它!”
  追到门口的沈葭大喊。
  狼狗已经撕咬起陈适来,陈适慌乱之中,摸到神台上一只香炉,抓住香炉脚就往狗脑袋上砸,大概砸了十来下,狼狗呜咽一声,躺在地上不动了。
  沈葭大喜:“太好了!有肉吃了!”
  她拖着狗尸去拔毛剥皮,二丫升起火,架起铁锅,她们上回从难民棚带回不少破烂,锅碗瓢盆都有,甚至还有一小罐食盐。
  沈葭切切洗洗,将狗肉下锅,盖上锅盖焖熟。
  肉香味逐渐弥漫了整个城隍庙,三人的肚子都叫得震山响,目不转睛地盯着铁锅,像要把锅盯出一个洞来。
  二丫不停地打手势问:「好了吗?」
  沈葭感觉自己也要流口水了,擦着下巴道:“还没,再等等。”
  陈适嘲讽地道:“至于这么馋?”
  沈葭凉凉地投来一个眼神,他头皮一紧,猛地反应过来,上回就是因为他嘴欠说了这种话,沈葭就把他的肉抢了给哑巴吃,害他饿了一晚上肚子。
  他立即严肃申明:“这条狗是我抓的,我也有一份!”
  沈葭懒得理他,揭开锅盖看了一眼,狗肉香味扑鼻而来,她陶醉地深吸一口气。
  “可以吃了!”
  话音刚落,二丫就抓着筷子扑了上来。
  三人美美地吃了一顿狗肉,连汤底都喝得干干净净,一致认为这是他们此生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沈葭被撑得打饱嗝,她已经很久没有过吃饱的感受,懒洋洋地靠坐着神台,幸福得不想动弹。
  二丫肚子饱了就犯困,脑袋枕在她的腿上,比划手势。
  「讲故事。」
  “你不是困了么?”
  「讲故事。」
  “好了好了,给你讲。”
  沈葭摸摸她的头,然而想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讲什么,只得转头对陈适说:“你来罢,接着上回那个讲。”
  陈适吃饱了,伤口难得也不疼,所以心情还算好,没有拒绝:“上回讲到哪里了?”
  “讲到佃户被贾老爷打死了。”
  “嗯,他被打死之后,贾老爷就把他的妻儿接进了府里……”
  沈葭打断他问:“你是说纳妾?”
  陈适摇头:“不是纳妾,贾老爷认为她身份卑贱,还不配做他的妾室,只等她生下孩子就赶她出去,母子俩住在柴房,比府里的下人还不如。佃户妻子有心寻死,却又舍不下她年幼的孩儿,只得忍辱偷生,又哀求贾老爷,让她的孩子做了贾少爷的伴读。”
  “贾少爷被家里人宠坏了,性子顽劣淘气,又受人挑唆,日日折辱践踏这个伴读,骂他是贱人生的杂种,三伏酷暑,罚他跪在阶下晒太阳,将他当马骑。贾少爷长着个猪脑袋,七八岁了,连《三字经》都认不全,那孩子比他聪明伶俐百倍,却只能站在窗根儿底下,偷听先生授课,贾少爷犯了错,先生就罚他的伴读,那么厚的戒尺打下去,手心也打肿了……总之,所有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手段,这个孩子都经受过,他每日鼻青脸肿地回到柴房,对于母亲的询问,从不回答,他厌恶这个女人的眼泪与关心,因为就是她让他遭受屈辱,可他又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他想他要鱼跃龙门,考中功名,再回来狠狠地报复这一家人。”
  沈葭认真聆听着,问:“那后来呢?这个女人有没有生下贾老爷的孩子?”
  陈适道:“没有,她始终生不出孩子。”
  沈葭皱眉:“恐怕生不出的不是她,是贾老爷。”
  “也许罢。”
  “那这母子俩的日子岂不是越发难过?”
  “你猜对了,贾老爷要将他们扫地出门,那孩子知道自己一旦出府,连窗根儿下偷听的机会都没了,便告诉他娘,他们一定要留下来。那个女人利用自己仅存的一点姿色,百般讨好贾老爷,又给贾夫人做绣活儿,熬到两只眼睛都瞎了,才得以让他们留在府里。”
  沈葭想了想,蹙眉道:“你说的这个孩子,聪明是聪明,却未免太自私冷血,他母亲被人玷污清白,也不是她的错,若不是不想留他一人孤苦无依地在这世上,她早就死了。这孩子不仅不体谅做母亲的艰难,反而还瞧不起她,为了争取一个读书的机会,逼着他母亲去向奸污她的禽兽献媚讨好,他自己占尽好处,反而还要处处鄙视,这样的人心术不正,就算读出书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出息。”
  陈适泛起一个苦笑,点头道:“你说的对。”
  “后来呢?”沈葭又问,“这个孩子考中功名没有?”
  “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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