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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在一旁念着次序的太监见苏翎半晌没有答话,眼眸之中似乎还有几分不确定,心下不由有些着急。
这孩子,不会是不认识清和长公主吧?
他暗自捏了一把汗,只得在一旁道,“放肆,哪里学的规矩,听到长公主问话还不赶紧答复?”
苏翎这才心下了然,福身行了个礼后和声答道,“臣女不知哪里冒犯,还请殿下明示。”
清和长公主冷哼一声,显然对苏翎这四不像的礼仪规矩很是嫌恶,半晌后才提起清冷的嗓音缓缓道,“今日是花朝宴,所有世家小姐都需着得体的礼服。你是苏府的嫡女,却穿成这般素淡模样,是对陛下的不敬!”
她顿了一顿,一双凌厉的凤眸缓缓上挑,露出极冰寒的颜色,宛若一把利刃一样尖锐。
她朱唇勾起冷漠弧度,笑了一笑,缓缓道,“难不成苏家大房如今长进了,想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公然打皇室的脸吗?”
这话语气极重,场中包括那些见过大场面的勋贵夫人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或许这苏翎原本是有些女儿家的小心思,可眼下这罪名……可就大了。
第九十章 衣裳(3)
皇帝垂眸不言,只轻捻着手中佛珠,似乎并不打算参与到这一场争执之中。
正在众人纷纷心惊胆战之时,却又听得清和长公主忽而又换了个巧笑嫣然的语气,言辞间的凌厉褪了个干净,她朝着一旁道,“顾大人平日里最是知晓这些礼仪,您说我说得对不对?“
阁上的皇室众人早已对这一幕习以为常了,不由将视线转向顾昭。
坐在太子和三皇子身侧的男子今日穿了一袭暗朱红蟒纹朝官服,听见长公主问话缓缓起身,不疾不徐,神色从容恭和。
他身材修长,容颜俊美昳丽,在金相玉质的皇室众人之中也显得格外出挑,然而那双眸子却好似被一团黑雾所遮掩,沉如京都长夜,让人看不清其中所蕴着的风云。
此刻,他轻扫了一眼台下那女子,眼中无波无澜,覆舟一般的薄唇轻启,淡淡道,“确为失礼。”
清和长公主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饶是这女子费尽心机,不还是没能入半分锦和的眼?
三皇子微微侧过头,锐利的一双眼直直地盯着清和长公主,唇边勾起笑意,压低了几分声音,漫不经心地对顾昭说道,“锦和,怎么也不怜香惜玉些?是不是该为这女子说句话?”
那旁的太子听见,转过头来,似是很不喜三皇子和顾锦和攀话的模样,看着他那不怀好意的神色心中就一阵厌恶,忍不住掷下一句道,“你若喜欢你去说就是。”
三皇子将手一摊,神色慵懒,眼眸深处带着冷漠,道,“我可不敢得罪她,还是锦和合适些。”
二人争执之中,顾昭缓缓垂眸,看了一眼场中那神色自若的女子,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沉稳。
“殿下放心,她应当是不需要臣为她说话的。”
场中女子面色坦荡。
眼下全场的人都在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她的请罪。
清和长公主为她所安的这个罪名可不小,如今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了,怕是整个苏家都会被她所连累。
清和长公主更是眸色如刀,极为凌厉地凝着她看。
“殿下误会了。臣女虽然今日着简,却并非不敬,而是有缘由的。”苏翎平静地答道。
清和长公主本以为她会被吓破了胆子,不住磕头求饶,然而她却是这副平静样子,心中不由得升起些怒意来。
“你还敢狡辩!来人——”她一声高喝,一对柳叶眉横立。
然而话音未落,却见得一直未开口的皇帝缓缓抬了抬手。
清和长公主的话语噎在喉间,半晌才将脸上的怒意平息下去。
她就算平日里再无法无天也不会愚蠢到去忤逆皇帝的意思,只得半带撒娇道,“皇兄,锦和都说臣妹说的对了,怎么您还要饶过这个女子吗?”
她想着,犯了这样的规矩,就算皇帝考虑苏家势大,最不济也是要将苏翎逐出这花朝宴的,从此往后,她身上自然就背了污点,倒也不算轻罚。
然而却听得皇帝在上座幽然开口,“你说有缘由,那便说来听听。若是说得不好,可就是欺君。”
第九一章 反击(1)
皇帝说这句话的神情虽然好似带着些许笑意,但语气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威压,那是帝王与生俱来的威慑力,尽管说出的话漫不经心,却言出必行。
在场的那些世家女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尽管最初确实是抱着让苏翎出丑的心思在玩笑议论,然而眼下感受到了这凝重的气氛,纷纷都吓白了脸。
若真的成了欺君,那岂不是要有牢狱之灾?
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的江淮暗自凝眉。
她虽然被特赦不必参加花朝宴,但今日也是抱着凑个热闹的心思前来了,谁知竟碰上这样的事。
皇帝确实给了她机会,但这机会的背后代价就是死路。
如今……只希望她不是在信口胡说吧。
与旁人的紧张不同,苏翎粲然一笑,神色坦荡,道,“臣女不敢。”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正色了几分,原本的笑意尽数收敛,她认真地抬眸说道,“臣女父亲前些日子为家中来了信,信中偶有提及边塞生活,为了平定战乱,数不胜数的英雄儿郎战死疆场身殒黄沙,他们生活条件艰苦恶劣,甚至连尸首都不能运回京都,只能草草埋没在北疆黄土之下。那时臣女便想着南昭儿郎的现世安稳与岁月静好,都是边疆英魂用厮杀和鲜血换来的,很是动容。臣女一介女流,不能投身沙场之上为国捐躯,却也觉得从前那般奢靡度日太过羞愧,实属不该。”
“父亲在信中赞陛下开明贤德,体恤边疆儿郎,常常慰问,并且教导臣女作为苏家后人,也就谨记陛下教诲恪守本分,既然身在京都享受着这太平盛世就该心怀感恩,忆苦思甜。故而臣女才在今日自作主张,还望陛下不要怪罪。”
苏翎站在场中,浅青色的衣裙被风徐徐吹起,风口的落花打着旋儿落下,落在她的鬓发之上。
少女眸色清明,声线沉稳,每一句话掷地有声。
温和的姿态后,是挺直的脊背与坚定。
全场皆为之静默。
原本那些垂眸敛目的世家女子纷纷抬起头望着她,神色之间尽是怔愣,眼前似乎都能看见那血肉筑成的城墙,不免动容。
阁上众人亦在惊愕。
顾昭唇边扬起微末弧度,轻捻指尖,看了一眼皇帝的神色。
皇帝神色不改,眼眸却在轻轻闪动。
作为一个帝王,他的情绪自然不会被一个小丫头牵引。
但他却明白她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玄机。
苏翎这一番话不仅道出了天下大义,同时也是不动声色不露锋芒的反击。
她言语虽然都在边疆英魂身上,可场中众人皆知晓这一支为朝野卖命的队伍是由苏大将军带领。
若是因为这点儿衣着上的小事就降罪于她,定然会寒了边疆战士们的心。
更何况,她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谨遵陛下的教诲。
这样的理由,让人无法反驳她的自作主张。
真是个聪明至极的女子。
良久的沉默之后,皇帝摇了摇头轻笑,一双深邃的眼眸泛起涟漪。
“不愧是苏将军的女儿,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见解,朕很欣慰,”皇帝忽而顿了一顿,唇边是寡淡的笑意,“只是……”
第九十二章 反击(2)
皇帝的这片刻的沉默,让所有人原本放下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顾昭轻转茶盏,视线停留在女子雪白脖颈上露出的半寸羊脂玉链上。
羊脂玉质润,应属上上之品。
他深沉如夜的眼眸微垂,似乎闪过一丝冷白淡薄的光。
“只是——虽然你父亲报国心切,可苏家如今是朝中的股肱之臣,也应当顾全自己才是。你父亲这么多年打下的胜仗已经是可以传世的功勋,天下之臣,无出其二,朕甚爱重。你若同他回信,还是要告诉他仔细照拂身子,不要过分劳累。”
皇帝语气温和,说的话又亲切,众人悬着的心终于安了下来,然而皇室众人却面色微变。
天下之臣,无出其二一言,实在是过于沉重的夸赞。
皇帝此言看似关心,实则却是在提点苏家大房不要走到功高盖主的那一日,意在警告。
苏翎眸光微冷,似挂了雪霜的玉。
在原书之中,皇帝便对苏家大房早有提防和忌惮,对苏云庭这一身军功是又爱又恨,出征边塞一骑绝尘的时候便是滔天的赏赐,边境安定风平浪静的时候便是无边无尽的猜疑。
苏云庭在归朝之后已经是如履薄冰处处小心谨慎,丝毫没有半点儿行差踏错的地方,可即便如此,也免不了一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场。
在皇帝想要杀他的时候,他过往的辛劳和苦功只如同江上的清风,吹过了,留下了个涟漪,也就被层层后浪遮盖住了,再无翻身之日。
可怜一介忠臣,为国为民一生,却是个这样的下场。
不过这个皇帝,当初既然能灭了整个昭国皇族,杀一个忠臣,又算得了什么呢?
苏翎垂眸敛目,唇边泛起一丝讥诮笑意。
一片沉寂之中,清和长公主望向皇帝面上那带了些凉薄的神色,眉尾轻挑,凌厉的眼波流转了番,唇间弧度愈冷。
她伴君多年,自然知晓皇帝话中之意。
有些凉薄的话皇帝为了不失了臣民之心不便出口,却可以借她这个长公主的口说出来。
更何况,为难面前这个牙尖嘴利的女子,正合她意!
“难为皇兄这么爱重,可臣妹怎么觉着这苏家小姐的擅作主张是没将皇室的规矩放在眼中呢,难不成……你苏家自恃功高日生骄心,如今觉着什么事情都可以走自己立的规矩了不成?”清和长公主轻哂,寒锋一样凛冽的眼眸直直地射向苏翎,字字句句清晰而冰冷,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勋贵夫人个个心中一震,如今是什么八卦趣闻都不敢再言说了,纷纷噤声垂眸,生怕这火烧到自己身上。
梁语嫣握着帕子的手也骤然一紧。
若说刚刚左不过得一个无礼冒犯的降罪,可眼下……
未等她思量完,便听得清和长公主再度开口。
“苏家小姐刚刚这话说得好听,可本宫却觉着倒像是在炫耀你们苏家的这份军功……难不成苏家自恃有赫赫战功和无上荣宠,想要擅自更改这京都的规矩了?”
第九十三章 反击(3)
清和长公主这话语气极重,话里话外直指苏家大房居功自傲,末了还不忘加上一个妄自尊大,不守为臣之道的罪名。
行事自恃功高无所忌惮,这是功臣之大忌。
自立规矩,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毕竟皇室并不在意你是否真的谋反,而是在意你有没有可以随时谋反的态度和本事。
众位花朝宴上的夫人和贵女们再也不敢坐在席上,纷纷起身下跪,俯身磕头,面色煞白,连大气都不敢出。
“清和。”皇帝轻唤了一声。
虽看着像阻止,语气中却并没有多少责备之意。
显然,也在等着苏翎的解释。
苏婉容在跪拜之中悄然抬起眼来,狠狠地剜了一眼苏翎。
都怪她乱出风头,眼下是被人给彻底得罪了吧!
这么大的罪名,还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二房,真是个丧门星!
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苏翎脸上没有惊慌也没有恐惧,看着倒还是很从容的模样。
苏婉容忍不住皱眉,她从乡下来,从未见过这种大场面,眼下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正在她思忖着若是苏翎胡乱说话,该怎么将二房摘出来之时,却忽然听见她开了口。
春风寂寂,女子平静的声音字字清晰。
“殿下误会了。苏家不敢居功自傲,臣女自然更不敢心怀冒犯。臣女知晓这花朝宴有花朝宴的规矩,尊君是南昭儿女之首,所以自然恪守本分。”
“你穿成这个样子还敢说你恪守本分?”清和长公主只以为她在巧言令色胡搅蛮缠,于是皱眉高声质问着。
众目睽睽之下,苏翎双手覆上脖颈轻拉,一只坠着华贵蓝宝的白玉细链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蓝宝光华璀璨,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如同澄澈清湖上的浮光。
“臣女以为,臣女今日已经着了最盛的装,这便是臣女对这花朝宴的尊重与恪守的本分。”苏翎缓缓开口道。
随着这蓝宝的出场,皇帝的神色不易察觉地微怔了瞬,随即抬起眸子来,一双锐利的眼定定地望着苏翎。
清和长公主瞧着那蓝宝蹙着眉,神态之间露出几分嫌恶。
虽说这蓝宝确实算得上奇珍宝物,可对于位高权重的侯府来说怎么可能算得最盛的装?
眼前这女子定是在强词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