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虽然你这是刀伤所致,断面应该比较整齐,不会有撕裂,但据我判断,你的肌腱……也就是筋,应该有少许回缩。真这样的话,会给缝合过程造成很大的困难,而你也要忍受非人的疼痛……你忍不下去的。”
季妧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
既然决定做手术,就说明他想好好活着。而不用麻药的话,他可能会半路疼死。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那还做手术干什么?
流浪汉再次开口,不仅开口,还睁开了眼。
他看着季妧,用哑涩的声音重复了一遍“不用。”
季妧盯着他的眼睛微微出神。
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季妧以为流浪汉的内心一定不是荒漠就是死水,可是她仔细的看了又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她从这双眼睛里,得不到任何讯息。
只看到工笔勾勒的线条,中间一汪寒潭,潭面风平浪静,却并非死气沉沉。
“你不怕疼?”季妧问。
怕他继续发扬沉默是金,季妧补了句“你知道我的规矩,不想说话可以点头或者摇头,不许不理人。”
流浪汉停顿了一会儿,摇头。
“真不怕疼啊。也对,受这么重的伤都能熬过来……不过熬一次,不代表能熬两次,你确定不用?那我可就找人去通知辛大夫了。”
流浪汉点头,顿了顿“多谢。”
季妧有种不容易的感觉,蹭吃蹭喝了这么久,总算听到他一声谢了。
“你呢,也用不着谢我。你救过我弟,所以我帮你这回。我也尊重你意见,你说不用就不用,那明天手术,全程就靠你自己熬了。丑话说在前头,熬不过去我也没钱给你买棺材,就拿你现在垫的这床破席子一卷,找块野地一埋,尘归尘土归土,从此这世上再没有你这号人的存在,明白?”
这一次,季妧等了许久,等来流浪汉一声嗯。
胡良拿着刮刀回来了。
刮胡子这事儿,季妧还真不擅长,所以还是胡良的事。
胡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视线一点点挪到流浪汉脸上,却猝不及防和流浪汉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虽然他不像是在看自己,但胡良的手就是克制不住,一个劲儿的哆嗦着,迟迟不敢下刀。
“唉,你闭上眼。”
季妧冲流浪汉指了指,流浪汉依言做了。
她坏笑着拍了拍胡良肩膀“良子哥你放开了刮,我先回家一趟!”
“别,小妧,你等等……”
胡良急忙去喊,然而季妧早已跑没影了。
胡良回过头,看着躺炕上一动不动的流浪汉,故意把刀递出去。
心想,他应该会和洗澡那会儿一样,宁愿自己动手吧。
左手刚才不是还能动的吗?刮胡子又不会沾水。
可是等啊等,流浪汉丝毫没有要睁眼接刀的意思。
胡良“……”
季妧跑回家,让大宝去院子里和胡大成玩一会儿,她坐到书桌前,开始冥思苦想。
流浪汉不肯喝睡圣散,虽然不知他为何这般执拗,但想来无非是怕真伤了脑子吧。
可明天的手术绝非一般,即便真是钢筋铁骨,在极致的痛苦和煎熬面前,人的主观意志又能抵御到几时?
万一手术中途崩溃,挣扎起来,那种爆发是不容小觑的,辛大夫若束缚不住他……功亏一篑都是轻的,真有可能出人命。
季妧自己也不敢百分百确信睡圣散的效果,所以她尊重流浪汉的选择。
但同时,她又不得不拿出第二套方案。
第218章 与时间赛跑
季妧接触最多的是西医麻药,中药全麻类,除了睡圣散,当然也还记得一些别的方子。
但其上总有些稀奇药材凑不齐,或者需要添加某些特殊成分,眼下并不具备实现的条件。
唯一比较容易实现,而又不会对伤者造成损害的——
季妧提笔,快速将方子默到纸上,折叠收好后,再次回到土屋。
胡良蹲在门口,见到她来,如释重负。
季妧把方子交给他“良子哥,还要麻烦你一件事,你能不能替我跑一趟镇上?把这个转交给辛大夫,顺便替我带几句话。”
胡良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现在只要不让他回家,也别让他和流浪汉单独待在一处,让他干什么都可以。
胡良走后,季妧进屋,原是要和流浪汉说说她的预备方案的,走到炕前才后知后觉注意到,流浪汉脸上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没有了胡子的遮掩,脸部的轮廓彻底显露出来。
季妧托着下巴端详了好一会儿。
怎么说呢?有棱有角,很有男人味的那种。
不过可惜了,再有型的轮廓,搭上这疤痕纵横的面皮,也让人没有看第二眼的心思。
季妧咳了一声,移开视线。
天擦黑的时候,胡良才从镇上回来,不止他一个,辛子期也来了。
马车停在季妧家门口,不待下车,辛子期就从车厢探出半个身子,迫不及待的问“原先的方子为何作废?”
季妧没有立刻回答,先问他们吃了没有。
锅里留的有饭,胡良和平安自去灶房用饭。
辛子期一门心思都在那两张药方上,季妧见状,示意他进屋详谈。
“睡圣散虽然见效快,但副作用太大,而且流浪汉本人也不同意使用……”
辛子期脸上闪过失望之色。
他回到一德堂后,着魔似的备药熬药,忙活了这大半日,就等着明天在流浪汉身上见证奇迹了。
万没想到,流浪汉不肯用。
“你跟他说过,也不是没有完全成功的例子……”
“说了,他坚持不用。”
辛子期神色微惑。
不用花钱,又不用忍受痛苦,穷困潦倒之人还有何挑剔?
这并非他心存偏见,而是常情如此。
世事难两全,除非对这个流浪汉来说,他的头脑比他的四肢还要重要。
不过不管怎样,患者不同意,他们就只能放弃使用睡圣散。
“你让胡良送来的这张,他说的不是特别明白,也是麻醉剂的一种?”
辛子期把那张方子拿出来,就着昏黄的灯光,照着上面的字逐一念了一遍。
“生川乌、生南星、生半夏、马钱子、松节、姜活、荆芥、川断、红花、血竭、然铜、炙没药、地鳖虫、骨碎补、五加皮……以上诸药各等份共研为细末,密封备用。”
求证的目光看向季妧“睡圣散是熬成药剂内服,这个是如何用法?”
“这是接骨续筋散,属于局麻类麻药。手术时,取适量和烧酒一起按一比一调敷患处,等待一刻钟左右,局部就会产生麻木感,这个时候即便是刀割,患者都不会觉得疼痛。”
季妧思索了一下,觉得其实还可以再添两味药进去。
“一味是薄荷,也就是银丹草,不知你能不能找到?它在止痒消炎止痛的同时,可以让局部具有清凉感。另一味是天竺黄,它不但能降低一些动物性药材的毒性,还可以实现对麻醉功能的增效。”
辛子期黯然的双目骤然明亮起来。
“照你这么说,这个接骨续筋散分明比睡圣散还要对症,那为何不一开始就用这个,用这个不是更好?”
“流浪汉的伤情你看过,你初步预估一下,手术全部完成,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至少需要三个时辰,但具体还需要划开患处,细看内里……”
辛子期渐渐冷静下来,他知道季妧是什么意思了。
“你是说,接骨续筋散的麻醉时间有限制?”
季妧用眼神肯定了他的猜测。
“睡圣散可以让患者昏睡大半日,辅以外部刺激,方才会苏醒。而接骨续筋散,虽然短时间内即可见效,方便安全,毒副作用小,但它作用时间最多一个半到两个时辰。”
时间相差近一半,差距太大了。
辛子期神情凝重起来。
“流浪汉的左手和右脚,经我判断,肌腱已经愈合,只是肉眼毕竟抵不过机……抵不过眼见为实,还是需要你亲自检查确认。若真的已经自愈,则这两处只需要缝合外伤,后期再进行加固即可,省了续筋的步骤,也能省下不少时间。”
季妧边分析,边来回踱步。
“手术时间按三个时辰算的话,也就是说,我们有可能节省下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这是比较乐观的想法。不容乐观的是,他的右手和左脚,很可能比我们想像的还要严重,或者说会遇到一些比较难处理的情况,从而耽搁更长时间……”
最后总的算下来,三个时辰还未必够。
“或者,加大剂量如何?”
这是辛子期想出的办法,然而被季妧否定了。
“加大剂量不但不能加深麻醉,还可能引起其他副作用。”
这个方子的最大弊端就是麻醉深度不够。
比起睡圣散通过渗入血液游走全身血管,从而起到深层麻醉作用,接骨续筋散则只适用于局部麻醉,且停留在肌肤浅层。
“这……”辛子期左右为难。
“我们可以分几步麻醉,先处理手部,再处理脚部。”
主要是流浪汉的伤不能再多耽搁,不然以眼下的医疗条件,其实并不适合四肢同时进行手术。
“算了,流浪汉已经拒了睡圣散,咱们也没得选,只能选第二种。它虽然没有睡圣散效果好,胜在安全,只不过要辛苦你和流浪汉了。”
辛子期辛苦,是因为他要在精准的基础上,尽可能加快手术进程,从而与时间赛跑。
然而不管辛子期跑得有多快,流浪汉仍然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在手术中途恢复痛觉。
到时麻醉药效已过,铺天盖地的剧痛袭来,后半程都要靠他的意志力来撑。
何止是辛苦。
但这也是没奈何的事。
辛子期起身“既如此,我先回去准备了。”
季妧将他送出门外,平安已经坐在车辕上等着了,他们来的时候备的有风灯,倒不用担心赶夜路的问题。
待辛子期坐进马车,季妧不放心的提醒道“别熬太晚,你明天可以晚些过来,但一定要保证充足休息。”
手术容不得半点马虎,主刀医生精力不济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辛子期自然明白这点,撩开帘布冲她微微颔首“放心。”
第219章 珍贵的缝合线
这一夜,辛子期有没有睡好不得而知,季妧却是忙到很晚才睡。
辛子期也并没有真听季妧的晚些过来,巳时未至就早早到了。
季妧见他脸上丝毫不见疲色,不知他是当真休息好了,还是迫不及待想要试药。
毕竟遇见疑难杂症或者新药就兴奋,也算是大多数医者的职业通病。
不过他既然状态在线,也就无需多说什么,两人一块去了土屋。
由于手术时间比较长,季妧无法分神再一趟趟往家跑,让胡大成陪着大宝吧,俩人午饭都没得吃,她又不想把大宝带到这里……就还是送去了胡家,托谢寡妇帮忙照看。
胡良正在家待的浑身难受,听说今天就要给流浪汉治伤,也跟着跑来凑热闹。
不过季妧这次没让他进门,确切的说,无关人员都被挡在了门外,包括稍后跟来的胡大成。
昨天送走辛子期之后,晚上来土屋给流浪汉送饭,季妧把里里外外都洒了自制的消毒液,晨起又过来洒了一遍。
即便不能把室内完全净化,空气中的微生物粒子及微粒总量也无法降到允许水平,但总要尽可能确保手术环境的洁净无尘,同时确保其通风条件。
在进门前,季妧让辛子期换上了一套古怪的罩衣,长度到膝盖下方,系带在背后,还有同色的罩帽和口罩。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点是,它们都是白色的。
平安觉得不吉利,辛子期却没有任何异议,听凭季妧安排。
季妧抽空解释了一下“医者需要一个洁净安全的环境,包括自身,这对你对患者都有好处……”
她本来也没打算做成白色的,因为在古人看来,这简直跟披麻戴孝差不多。
且不说医者自己会不会觉得晦气,患者只怕当场就要撅过去——咒人呢吗这不是?
而且做手术的时候,或多或少会沾上血迹,白色的手术服显色度太高,沾上血迹后吓人不说,也不容易清洗。
还有一个因素就是,主刀医生长时间面对鲜红的血液,过程中若看向别处,往往会因为补色残像而产生错觉,从而导致精神无法集中,甚至影响手术效果。
绿色和蓝色恰恰可以避免补色残像的干扰,同时也能缓解患者压力,给他们一种更舒适的感觉。而且即便沾上血迹,呈现出来也是暗色,不会太明显。
“本来想做成蓝色或绿色的,但家里一时找不到这两种布料……你用这个洗一下手。”
洗手盆旁边摆放着一个陶罐,里面装着一种褐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浓浓的药材味道。
“我熬制的消毒液。不要以为